早春的花開的不多,但一路過去,被春風熏綠了的樹木卻不少,不再是往日那種幹枯敗落的樣子。
邵宛如蹙眉看着眼前的這一處院子。
很簡單的一個院子,比之其他各處更是簡樸,仿佛有種簡單質樸的氣息,不同于府内其他建築的華美,這裏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院子,門也隻是很簡單的大門,推開門可以看到簡單的三間屋子。
“這是什麽地方?”邵宛如停下腳步。
“這是書房,給你看樣好東西!”顧兮姝笑道,伸手推了一把邵宛如。
邵宛如沒提防差點摔倒。
玉潔急上前兩步護着邵宛如,目光警惕的看着顧兮姝。
“邵五小姐怕了?”顧兮姝揚了揚眉,下巴擡了起來,冷笑道。
“我怕什麽?難不成顧小姐還在這裏藏了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不成?”邵宛如輕輕的推開玉潔,臉色淡冷了下來。
“的确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但并不是我藏的,邵五小姐好手段,一邊勾着宸王,一邊還勾着我三表哥!”顧兮姝嫉恨的看着邵宛如,她千方百計也沒有得到的東西,憑什麽邵宛如可以那麽簡單就得到。
“你說什麽?”邵宛如的臉色沉了下來,顧兮姝的話她聽不懂,但這意思卻讓她極震驚。
“邵五小姐聽不懂嗎?可真會裝,這裏也沒什麽其他人,你還是直言說了吧!”顧兮姝又氣又恨,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張畫,心都要氣炸了。
她的東西,就是她的,若是有人搶了,她如果得不到,甯可毀了!
三表哥是她進文相府就認定的人,而今這個人卻離她越來越遠,隻要想到這個她就氣的咬牙切齒。
她才是跟三表哥青梅竹馬的那個人,她才是跟三表哥一齊長大,相陪至今的人,爲什麽三表哥的心裏是别人。
原本她就覺得這畫中的女子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後來在腦海中把自己見過的所有出色的女子撸了一遍,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有點象是興國公府的邵五小姐。
顧兮姝的記憶力不錯,當初她看到邵宛如的時候,邵宛如也不是這麽一幅樣子,看起來還象是一個稚氣的孩子,但是有些地方是改不了的,精緻絕麗的五官,以及純淨中帶着妩媚之色的水眸。
當然顧兮姝也是有所懷疑的,不過這份懷疑在今天見到邵宛如的時候便消失殆盡了。
不錯,這就是邵宛如,是現在的邵宛如,不是以前的邵宛如。
可是怎麽會是她?所以之前乍看到邵宛如的時候,顧兮姝才會這麽震驚,憑什麽是她?三表哥是什麽時候跟她這麽熟的,爲什麽自己從來不知道,而且還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這件事情。
“直言什麽?顧小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邵宛如的臉色卻平靜了下來,水眸落在顧兮姝嫉恨的有些猙獰的臉上,微微一笑道。
“你……你居然還有臉不承認!”邵宛如越平靜,顧兮姝就越生氣,伸手一指邵宛如大聲的罵道。
“顧小姐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我們小姐馬上要嫁入宸王府了,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胡說得了的!”玉潔怒瞪着顧兮姝道。
方才差一點小姐就被她推倒了。
“放肆,我們小姐說話,哪需要你這個丫環來胡說!”顧兮姝的丫環也護主的上前一步,站到了玉潔的對面道。
“你們小姐的丫環,跟我們小姐的丫環一樣嗎?”玉潔不屑的上下打量了那丫環一眼。
“你……”顧兮姝的丫環說不過,氣的就想動手,卻被顧兮姝拉住了。
“邵宛如,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好,好好,我現在就讓你死的明白!你跟我過來!”顧兮姝冷笑道。
轉身就往裏走,走了幾步之後,又轉回頭:“邵宛如你不會連看都不敢看吧?你若是不敢看,我一會就把那畫拿出去,給今天所有的賓客看看,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看看宸王殿下還要不要娶你!”
說完,又怒沖沖往正屋走去。
邵宛如略一沉吟,也無畏的跟了下去。
正屋的門原本是緊緊關着的,顧兮姝掏出了一把鑰匙,把門打開,進到裏面一看,原來這不是住人的正屋,是一間書房,裏面的書一排一排的,所謂三間屋子,其實就是一間正屋兩邊相通的側室罷了。
顧兮姝領着邵宛如來到左邊的側室裏,裏面靠着放着一張大的書案,書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邊上還有一個大的畫缸,裏面放着幾卷畫。
顧兮姝走到畫缸前面,從最後面取出一卷畫,然後冷冷的遞給邵宛如:“你自己看看,别說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就算有一些不同又如何,不過是三表哥爲了掩人耳目罷了,任何人看了都知道是你,欲蓋彌彰罷了!”
邵宛如接過畫卷,眉心不自覺的皺了皺,走到窗前的案幾前,緩緩的打開畫卷,然後把畫平攤在桌面上。
待得看清楚畫中的女子時,臉色一變,畫中的女子俨然就是她。
玉潔原本以爲顧兮姝是胡說的,眼下看清楚了畫中女子的臉,也驚的瞪大了眼睛,驚訝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分明就是小姐吧?
“你别說不認識這畫中的女子,或者說這個畫中的女子是其他人,邵宛如,想不到你居然是這麽樣的一個人,私底下和三表哥兩個,你……你們……”顧兮姝伸手指着畫,惱的臉色鐵青。
眼眸中滿是恨意,仿佛文溪馳原本就是她的似的。
“邵宛如,你信不信我一會就把這畫拿出去給大家看看,讓你也感受一下身敗名裂,想嫁給我三表哥?你就死了這份心吧,就算你最後身敗名裂不得不到我們府上來,最多也隻是一個妾,而且還是一個在我之下的妾,讓我想怎麽折磨你就怎麽折磨你!”
顧兮姝的眼睛都氣紅了。
邵宛如沒理會她,目光落在案卷上面,很熟悉,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不管是服飾,還是表情,甚至于周圍的環境,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的仿佛就在眼前,再一看,幾疑在夢中。
手指微微顫抖的撫上畫中人的臉,有那麽一刻自己以爲消失在骨血中的恨意,居然又那麽輕易的被勾了起來。
畫中的女子站在廊下,遠遠的身後跟着一個丫環,不是玉潔,是另外的一個丫環,她記得這個丫環,是文相府給她配置的一個丫環,還算忠心,但就是這麽一個忠心的丫環也沒保住,因爲不小心撞到了二房夫人的顧兮姝,被狠狠的打了二十杖。
待得邵宛如知道這個消息去找顧兮姝的時候,顧兮妹已經遊玩去了,府裏的下人沒給邵宛如放人,待到了顧兮姝玩好了回來,那個丫環也已經死了。
畫中的場景在下雨,雨色綿綿,她微微仰着頭看着雨色,神色悲苦寂廖,緊緊抿起的唇角帶着苦澀和無措,眼神似乎落在雨絲上,又似乎穿透着這雨絲落在不知名的另一處。
回廊盡處隐隐還有人,看不清楚是誰,但這衣裳的顔色,以及瘦削的身影,既便面容模糊不清的,邵宛如也能猜到那是當初那個病的不能起身的文溪馳。
他似乎站在那間屋子的窗口,靜靜的看着廊下臉色悲苦的邵宛如。
有一些記憶似乎湧了出來,她以沖喜的名義進了文相府,被整個文相府的人看不起,在文溪馳自己的院子裏還好一些,至于其他府裏的下人,根本沒把她當成主子看待,看到她的時候也是半熱不冷的,吩咐的事情,也是沒怎麽有人理會。
别說她讓個丫環去說,就算是她自己去說,也不怎麽有人搭理,而那個時候文溪馳的身體又那麽差,邵宛如根本不敢拿這種事情去煩擾他,隻想讓他好好養着病,有什麽事情,邵宛如就盡量自己兜着,自己一個人想辦法處理。
那時候的她,自卑而敏感,膽子也小,實在想不出法子來,就隻能自己一個人站在廊下凄苦。
這幅畫是上一世的自己,看起來比眼下的自己大了一些。
但是爲什麽會有這麽一幅畫,文溪馳想起了什麽嗎?
“這……這是哪來的?”邵宛如聽到自己平靜的問道,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在雲天之外的感覺,仿佛不是她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很遠,很不真實!
“你還有臉說是哪來的,當然是三表哥畫的,你不會覺得這個人不是你吧?三表哥縱然用了些手法,讓人覺得畫中人比你的年齡大了一些,但那又如何,憑誰看了都知道是你吧!”
“顧小姐錯了,這不是我!”邵宛如淡淡的道,“這是府上的院子吧?這是府上的丫環吧?我都沒來過,怎麽可能有這麽樣的一個場景!”
邵宛如的手指緩緩的劃過上面的回廊,上面的丫環,這個丫環上一世跟了自己就是一個命苦的,這一世跟自己無關,顧兮姝才不會下手對付這個丫環,要了這個丫環的命,這其實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