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了,看在齊知府的份上,秦懷永也不便拒絕,當下隻能點了點頭,讓小厮領着齊天宇去見邵宛如。
而後一個人沉默的坐在書房裏久久不語。
什麽時候,這些事情都出現了偏差,而今更是讓自己抓不住方向,甚至有時候還會懷疑自己做的對還是錯。
他是武将,又是從沙場上殺出來的,向來心志堅定,自己決定了的事情,早早的選定方向,向着某一個方向疾行,而今卻有些茫然……
邵宛如回到了久别的芷芳院,芷芳院的一切都保持着原貌,秦府的人以往就不多,現在就更少了。
秦玉如出嫁,秦宛如認家歸宗,才生下來的宣哥兒又小,并沒有分院子住,這府裏上上下下就這麽幾個主子,空出好幾個園子,邵宛如這裏沒人住,再加上水若蘭念舊,這裏就一直保持着原貌。
院裏的丫環、婆子人少了許多,但也都是舊人看到邵宛如過來,急忙都上前行禮,一個個恭敬不己。
誰不知道自家的二小姐原來是興國公世子和卿華郡主的女兒,皇家血脈 ,就沖這一點誰也不敢得罪了她去,縱然她現在不是秦府的主子了!
走到正屋裏坐下,有丫環送上茶水之後,乖巧的退了下去,獨留下玉潔在邊上侍候。
這個時候并不需要其他的丫環、婆子環繞,邵宛如也的确隻是想來坐坐而己。
物是人非,當初自己還是秦府的二小姐,而今自己連姓氏也改了。
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之後,邵宛如站起身來看向靠窗的一個花架,上面放着她的一些物件,許多都是她從江洲帶來的,伸手拿起一塊硯子,上面雕花的圖案看起來極是雅緻,透着些古韻,但看起來又有些簡單。
其實這還是她在江洲的時候和齊白宇到外面去淘的,難得淘的這麽一塊好硯子,還差點和人打起來,而今想起來也覺得好笑的很。
手落下,又放到一個筆洗上面,這個筆洗還是缺了一個口子的,看起來有些殘缺,實在不是什麽好的,但這裏面同樣也有一個故事。
花架上的東西不少,而今想起來卻讓她很是懷念,在秦玉如沒有算計她的親事之前,她雖然在秦府不得寵,也專門被秦玉如和齊蓉枝欺負,但必竟有秦老夫人護着,又沒有太大的利益關系,狄氏和秦玉如也沒下死手。
而之後,狄氏和秦玉如卻是爲了自己利益,連連對自己下死手。
上一世她們最後成功了!
眼底帶着懷念的笑意變得嗜血,順手從一邊的畫缸裏取了一卷畫出來,然後緩緩的攤開,是幾幅字,自己寫的,攤平在書案上忽然來了興緻,讓玉潔幫着磨了墨然後取了一張白紙過來,照着上面的字寫了起來。
寫了一個字之後仔細的辨别了一下,必竟三年了,自己的字體和之前的有了許多的不同,三年的時間,自己在玉慧庵抄了許多的經文,也練了許多的字,這字體早己不是當初自己稚嫩的手筆了。
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之前的那幅字,手指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擡起手,愕然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一絲印記,很淺,幾乎沒有,若不是自己的手指去摸,還真的發現不了這個小小的灰塵。
這上面爲什麽會隻是這麽淡的灰塵。
下人們清理房間,各個地方的确都打掃的挺幹淨的,但并不包括會清理自己的字畫類型的這種物件。
這些東西下人們基本上不會清理,甚至很可能會在清理中弄壞,所以這些字畫類的東西,都不讓她們打理的,就算是打理,也隻是打理外面小心的撣掉一些灰塵。
她自己寫的字,并不算是什麽珍貴的,就這麽随意的放着,也沒有在外面套上袋子,卷着放着的結果,三年來必然會在裏面積下灰塵,縱然有人時而小心的翻動,裏面的灰塵也不會少。
而她手中的灰塵的印記很淡,淡的幾乎不仔細還真的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她明确的知道自己的這幅字有三年了,還真的會以爲這字寫了不過個把月左右,這上面的積灰程度,最多就隻有個把月。
把這字卷起來,放置在一邊,又拿了一幅字,看了一下之後伸手摸了一下,也是極淡的灰塵。
再拿起一幅,這是一幅畫,手按上去,立時手指上濃重的抹上了一層。
又一幅,還是字,印記極淡……
畫缸裏的字畫不少,都是以往邵宛如在秦府的時候随意的塗抹的,有字有畫,有畫的一如是三年的痕迹,灰塵很大,但有字的不同,仿佛有人最近看過,而且還看的很仔細,上面的灰塵不象是三年積下的。
待得全部看完,邵宛如的目光深幽了起來,在放置在桌上的兩排字畫上面掃過。
寫字的放一排,畫的放一排。
之前混在一處并沒有那麽明顯,但現在分成兩排之後立時就發現字和畫果然是不同的。
既然外面都是撣過灰塵的,畫上面的灰塵既然外面撣過,也不是很明顯,可是其實很少清理這裏,但字不同,自己所寫的字基本上都很幹淨,既便從外觀上也能看出一點什麽來。
她的字并不是什麽好的,都是自己随手寫的,算不得什麽珍藏,甚至因爲有上一世的功底,她的畫向來比字出彩許多,但眼下自己的畫很正常,自己的字卻被人動過?
“小姐,您的字裏面有什麽東西不成?”玉潔這時候也看出些端詳來,忍不住提醒她道。
“我也不知道!”邵宛如搖了搖頭。
她委實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有人對自己的字感興趣?自己的字雖然不難看,但也不是什麽名家手筆,更何況自己隻是一個閨中女子,又有誰會注意到自己?
觀周圍的場景和自己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一個模樣,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迹,若不是自己去抽畫缸裏的字,怎麽也發現不了這其中的緣由。
所以,這個人應當對自己這裏的一切熟悉,知道自己的一些習慣,而這個人小心的避過一切讓自己生疑的東西,是猜自己還會回來,不願意讓自己發現什麽嗎?
腦海裏謎霧重重,仿佛有什麽深深的藏在那裏措手可及,可偏偏又因爲什麽看不清楚,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幅字看了起來。
這幅字是她臨貼寫的,很是尋常,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但這幅字也被擦拭的很幹淨。
“小姐,會不會是世子給您留下了什麽,讓興國公夫人知道了,所以派了人來查您這裏的舊物?”玉潔眨了眨眼睛,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邵宛如搖了搖頭,“不可能是興國公夫人!”
這裏的許多蛛絲馬迹都說明這人不是外人,這人知道這裏的一切,況且自己的院子就算是走了之後,還是留有丫環、婆子的,不是誰想進來就能進來的,若是大白天,别家府上的人進府尚且不容易,更何況進到後院,而且還正巧院子裏沒人。
若是晚上,又有誰會過來?誰能過來?
對于秦府,總覺得有一處關鍵她沒想到,以至于許多牽扯上來的事情,都解釋不通,或者就算是解釋得通也顯得牽強的很。
是有人在找什麽字?自己的字?腦海中忽然有什麽閃過……
“小姐,齊大公子求見!”正思慮間,忽聽得門外有丫環禀報。
自己前腳才到秦府,齊天宇居然就來了,邵宛如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示意玉潔把字畫放好之後,站起身迎了出去,縱然她現在不住在這裏了,這裏也曾經是她的閨房,她不願意在這裏接見齊天宇,她和齊天宇的關系還沒有那麽熟悉。
院子裏,齊天宇背着手站在那裏,英俊的臉帶着幾分愁緒,很是有禮的站在院門邊,并沒有直接登堂入室,他身邊站着一個小厮,是秦府的小厮。
應當是秦懷永身邊的,看起來齊天宇過來的事,還是秦懷永同意的,莫名的心裏很是不舒服。
聽到身後的聲音,齊天宇轉過頭,看向從台階上走下來的邵宛如,眸底有一絲莫辯的黯然。
“邵五小姐!”沒待邵宛如行禮,齊天宇己是深深一揖。
邵宛如站定在幾步開外,目光淡淡的看向齊天宇,側身還了一禮,然後公事公辦的道,“齊大人有何事?若有事其實更應當去興國公府,齊大小姐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也不知道她在興國公府過的什麽日子!”
這麽一副推托、撇清的樣子看起來是極無情的,特别是那雙明媚的帶着潋滟之色的眼眸,如同冰寒的湖水似的,有漣漪卻沒有絲毫的溫度,看着齊天宇更是沒有半點客氣和婉轉。
這原本是齊天宇要說的話,卻被邵宛如說了,既便齊天宇向來智慧,這時候也有時開不了口。
好半響才無奈的苦笑道:“邵五小姐可是記恨于我?若是如此,我在這裏給五小姐陪禮,并願意爲五小姐釋疑,以求得五小姐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