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楚琉宸眼睛合上了,但看得出并沒有睡着,俊美精緻的臉,蒼白若雪,時不時的皺皺眉頭,但很顯然也沒力氣多說什麽。
太後替他把被子掖了一下,歎了一口氣之後,才轉向秦宛如,這時候才上下打量起秦宛如。
感應到太後娘娘目光,秦宛如的頭緊緊的低了下來,有些拘促的樣子,長長的睫毛不安的抖動了幾下,但任誰第一次見太後娘娘,又有哪個女孩子不拘促呢。
“你是甯遠将軍府上的二女兒?”太後的聲音不高,但很威嚴。
“禀太後娘娘,臣女正是!”秦宛如柔聲道。
“你在江洲的時候就跟宸兒認識?”太後娘娘說話的時候,看的并不是秦宛如,眼眸斜過去看看一邊自家的孫子,果然看到那小子的眼皮稍稍跳動了兩下,臉上不由的閃過一絲笑意。
“殿下當時住在臣女的府裏,之後又在靜心庵裏醫治!”秦宛如恭敬的答道,一雙明媚的水眸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看起來既乖巧又規矩。
“你跟靜心庵主學醫?”這話倒是讓太後娘娘提起了興趣,再加上她這麽一副乖巧的樣子讓她有了好感,當下笑問道。
“是跟靜心庵的明秋師太稍稍學了點醫術!”秦宛如答道,方才的拘促己緩緩退去,神情看起來自然多了,而舉止之間也很規範。
對于秦宛如能很快的放松下來,而且規矩禮儀分毫不差,太後娘娘還是覺得很滿意的。
“那你幫哀家看看!”太後娘娘伸出了手,早有嬷嬷替她把手上的衣袖往上卷了卷,秦宛如擡起一雙盈盈的水眸,愕然的看向太後娘娘,但随既對着太後娘娘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禮,走過來,伸手替太後娘娘搭脈。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太後娘娘轉回頭正看到楚琉宸睫毛微翹的樣子,這樣子分明是方才在偷看,心裏越發的有了底了。
“太後娘娘可有氣虛多痰之症,若嚴重一些,還會咳血!”秦宛如放下太後娘娘的手,柔聲道。
“那當如何醫治?”太後娘娘笑問道。
秦宛如略想了想:“太後娘娘應當自有調治此病的藥,臣女隻想提醒太後娘娘平日裏應當多注意飲食,此病要多注意日常,需慢慢養着,特别是這種天寒的時候,娘娘更應當保重身體!”
她這話說的很含蓄,也沒有把其他太醫壓下,表示她醫術高明,甚至沒有多說太後娘娘的症狀,但實際上卻己把太後娘娘的病因說了,而且于其他太醫來說,分毫不傷,可謂是面面俱到。
太後娘娘連連點頭,對秦宛如還算滿意。
如果秦宛如這時候誇誇其談,說如何如何診治她的病,她是不相信的,她自有讓她信得過的太醫,況且秦宛如必竟太小,在太後娘娘的眼中,隻是一個小孩子罷了,這麽小的孩子就算是學過醫術,又能懂得多少,能說一個由頭出來就不錯了。
如果一定要逞強,隻會引來太後娘娘的不喜。
她這話跟她現在的年紀很相符,而這話說的如此滴水不漏,又讓太後娘娘覺得很聰慧,倒是一個可人的。
況且還長的這麽粉雕玉琢般,看着就讓人覺得喜歡。
“那你方才給宸兒号過脈,覺得宸兒的病如何?”太後娘娘的聲音越發的溫和了下來,看着她問道。
這話很不好回答,比之之前太後診脈更不好回答。
天下人都知道楚琉宸活不了多久,但偏偏她知道他其實活的很久,上一世他後來的身體也越來越好了吧,否則不會成爲國之太子,掌一國權柄,成未來諸君之位的。
但眼下,他卻是一副奄奄待死的樣子,而且這副樣子應當也是宮裏群醫的認定,上一次楚琉宸和自己見面的時候就曾經說宮裏又找了一位神醫過來,目地是替他診治,這也說明宮裏的群臣束手,隻能另找高明的大夫了。
這樣子的楚琉宸的身體又豈會好得了。
“禀太後娘娘,臣女醫術淺薄,不敢枉議殿下的病情,隻知道殿下如果能好好養着,不動氣、保持心情舒暢,必然會好一些的!”秦宛如跪了下來,恭敬的低頭道。
這話說的比方才太後娘娘的病情還要呼延,似乎就是這麽随意的一說,但她突然跪下來的樣子,以及籌措了許久才說的話,讓人明白她說的并不是推托之言,而是真的這麽想的,而于楚琉宸的病,她不敢置吻。
或者說根本無從說起!
太後娘娘臉上露出失望之色,苦笑了一聲,她其實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子的身體如何的,但方才卻有了枉想,這時候雖然也很失望,但因爲心裏有了準備,也不是最大的打擊。
楚琉宸的身體如何,她又豈會不知!
她的這個孫兒什麽都好,就這身體不好,先天帶來的胎毒又豈是容易診治的,一想到這裏,太後娘娘的眼眶紅了起來,拿起帕子輕輕的抹了抹眼角,她是真心的心疼這個孫子,比其他幾個更心疼。
那麽好的孩子,如果不是當初……說不得現在就不是眼下的這番處境了!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的寵着他,哪怕把他寵成皇朝裏最纨绔的子弟,太後娘娘也覺得無所謂,隻要他高興就好,隻要他能快快樂樂的,其他什麽都無所謂,自己兒子造的孽,自己的孫子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起來吧!”太後娘娘低聲道。
“是!”秦宛如扶着玉潔的手站起身來。
“你去換過一身衣裳,下去吧!”看了看秦宛如身上有幾處灰燼和勾破的衣裳,太後娘娘道,“一會宴會還得舉行!”
“是,太後娘娘!”秦宛如點頭正要退下,忽聽得外面有人大聲的道:“皇上駕到!”
一聲接一聲,越來越近,耳邊聽得匆匆的腳步聲,屋内的下人們都跪了下來,秦宛如也跟着“撲通”一聲重新垂着跪在地上。
這是皇上過來的。
門被重重的推開,聽到屋内的人一起三呼萬歲,秦宛如也跟着叩頭伏地,眼前閃過一片金黃色的袍角,閃動的金絲線極快的滑過她的眼前,之後便聽到一個男子威嚴的聲音:“母後,宸兒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了?差一點點沒了性命,他們就這麽容不下宸兒,都這個樣子了……還不讓他……”太後娘娘的聲音到這裏有幾分咽哽。
皇上急上前幾步,在床上坐定,看了看自家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侄兒的臉,臉色陰沉若水,幾個跟進來的太監個個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
“周王的馬?”皇上過來的時候己經知道了一部分事情,這時候直接問道。
“說是周王的馬,也不知道是真實的是誰?宸兒就成了他們争權奪利的工具了!”太後怒聲道。
出身在皇家,當然看的事情比較深,不會因爲表面上看到的一切就斷定這事是周王做的,但也不能說這事跟周王絕對沒有關系。
但是連楚琉宸都下手,自然是想利用楚琉宸的價值爲某些人謀利,隻要想到這裏,太後娘娘就心疼如絞。
她捧在手心好不容易長大的孫子,可不能成爲那些人争權奪利的工具。
“查,朕回去一定會查清楚的!”皇上目光滑過楚琉宸的臉,冷聲道。
“是得查查清楚,這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過了,這種事可一可二,宸兒這次能逃得性命,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況且宸兒原本就這麽一個病病弱弱的身體,這些人可真是狠啊,都這樣了還想要了宸兒的命!”
太後娘娘臉色同樣陰沉似水。
“母親放心,朕絕對不會沽息的,不管這事跟誰扯上關系,朕都會給宸兒一個交待的!”皇上向太後娘娘保證道。
太後娘娘拿帕子在自己的眼角抹了抹,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這裏有哀家,宸兒現在沒什麽大事!哀家守在這裏就行!”
“是母後!”皇上答應了一聲,但卻沒有離開,反有些猶豫的看着太後娘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太後娘娘的臉色一沉,“你别跟我說她想來看看宸兒的事情!”
“母後,這總是……很擔心……”皇上一臉爲難的低聲哀求道。
“說什麽很擔心……這話哀家不想聽,宸兒也不想聽,讓她沒事别打擾宸兒的生活,否則哀家這裏絕對饒不了她!”太後娘娘厲聲喝道,“你也别再幫她說話,哀家不想聽到她的事!”
說完果斷的轉頭,給皇上一個後腦勺。
見太後娘娘如何行事,皇上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用,隻能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又看了看楚琉宸,之後轉身離去。
但在走過秦宛如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這就是甯遠将軍的二女兒?宸兒是救她的時候撞到的?”
“臣女拜見皇上!”秦宛如伏地恭敬的道。
“擡起頭來!”皇上看了看秦宛如道。
秦宛如緩緩的把頭擡了起來,雙眸垂下,目光沒有亂轉,隻落在自己的鼻翼之上,規矩穩重,眼角處一抹明黃的衣袍,臉上感應到濃濃的威勢,皇上在審視自己,手按住自己的裙角用力的壓了壓。
“母後,太小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