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如的目光從文溪馳的臉上收回,目光落在顧兮姝的臉上,看她柳葉眉微微的蹙起,眼眶微紅,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唇角微微一勾,眸色平和而幽深。
“這位小姐,這簪子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讓夥計拿出來的,能不能讓我先看完再說?”
秦宛如先看到的,又是秦宛如讓夥計拿出來的,照理這種情況就是秦宛如看中了的,在秦宛如沒有不要之前,别的客人是不許搶的。
文溪馳的目光從秦宛如的身上轉到玉潔的身上,他一下子沒認出戴着帷帽的秦宛如,但她方才這麽一開口,他立時就認了出來,待得再看清楚玉潔的時候,越發的知道眼前之人是秦宛如。
“表妹,把簪子還給這位小姐!”文溪馳溫和的道。
“表哥……我沒有搶她的簪子……”聽文溪馳不但沒幫她,反而隐隐間替她認了罪,顧兮姝的眼淚就要落下來了,頭低下,拿帕子抹了一下眼角,越發的顯得可憐起來。
他們這邊的動靜雖然小,但還是引起周圍的人注意,特别這裏面還有說到“搶”字,世家小姐最注重的就是體面,這“搶”字可實在做不出來。
“這位小姐,能不能把你手中的簪子還給我,我要去付錢!”秦宛如沒理會顧兮姝可憐兮兮的樣子,落落大方的道。
一雙水眸冷冷的落在顧兮姝的身上,這裏不是上一世的左相府,也沒有對顧兮姝偏心之極的左相和左相夫人,顧兮姝上一世的那一套在這裏根本行不通,況且邊上的文溪馳也不是上一世被親情蒙敝了的那個文溪馳。
兩個人之間縱然一句話也沒說,秦宛如還是能很明确的聽出文溪馳話中的疏離之意,看起來之前自己的示警真的起了作用。
唇角微微一彎,帷帽下露出一絲笑意。
“我……這位小姐能不能把簪子讓給我……我出雙倍的價錢……這簪子是表哥最喜歡的堂前燕。”一見秦宛如不爲所動的樣子,再看看文溪馳半點沒有爲她出頭的意思,顧兮姝不得不收斂起眼中的淚意,怯生生的舉了舉簪子懇求道。
仿佛她之所以想要這支簪子完全是因爲文溪馳,一方面也點出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有這種君子之風的,這個時候就應當把簪子讓出來。
或者既便不是很願意,這時候當着衆人的面,也會表示祝福和退讓,總得表現出一份世家小姐的溫柔和善良。
特别是在這種時候,進宮參加賞花宴在既,誰都猜想可能跟那幾位皇子有關,如果有這麽一個機會表示自己的溫柔和善良,相信在場的許多小姐都願意放棄一支簪子,來宣揚自己的名聲。
可她今天遇到的是秦宛如!
“真的很不好意思,家母也喜歡堂前燕的簪子,這支我先看中的簪子還請小姐還了我!”秦宛如側身一禮,然後擡起身子淡淡的道。
表哥表妹之情雖然也可以是親情,但這種關乎簪子的事情,就顯得有些暧昧,不太拿得出手,而秦宛如的關于母親之說,則是孝順之情,相比起這種暧昧之意,更是顯得大方而得體。
就這麽一句話,顧兮姝就己經是落了下風。
在場的許多小姐也被秦宛如一句話提醒了,拿帕子掩住唇角,帶着幾分嘲諷的看向顧兮姝,有認識文溪馳的看向顧兮姝的目光越發的譏诮起來。
這位不就是養在左相府的那位表妹嗎?
聽聞這位小姐似乎是心儀着這位文三公子,但偏偏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文三公子分明就是一種旁觀者的心态站在邊上,沒有爲顧兮姝多說一句話,更沒有半點維護之意。
“三表哥!”顧兮姝沒想到秦宛如居然這麽難對付,轉過頭,哀婉的看向文溪馳,手裏用力的攥緊這支簪子,這支簪子她不願意放手,她看中的就是她的。
“表妹,把簪子還給這位小姐,這位小姐是給母親所買,你這麽拿了别人的簪子不好!”文溪馳終于在顧兮姝期望的眼神下開了口。
但這話卻是半點也沒有站在顧兮姝這邊的意思,一句話之間把兩個人的糾紛給定了論,這意思就是顧兮姝無禮取鬧,搶了秦宛如的簪子。
顧兮姝在左相府向來最會用手段得到府裏衆人的關注,也讓府裏衆人事事讓她,哪曾想今天爲了支簪子,文溪馳居然幫着外人,一時間又羞又忿,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了看周圍衆人嘲諷的目光,眼中噙着的眼淚再熬不住。
蓦的狠狠的扔下手中的簪子,轉身掩面哭泣而去。
“小姐,小姐!”她身邊的丫環急忙追了下去。
秦宛如的目光卻是落到了摔落到地面的簪子上,眸色一片濃墨,地上的簪子上面那朵精緻的花頭己經摔破了,顧兮姝就是這樣的人,她看中的東西,如果她得不到,就甯願毀了,也不讓給别人,上一世的文溪馳就是樣被毀在她的手中。
夥計一看簪子被摔了,吓得臉色慘白,急跑出來把地上的簪子和碎了的撿了起來,哭喪着臉看着秦宛如道:“小姐,您看……”
他一個小小的夥計可賠不起這樣的簪子。
“這簪子算在我……”秦宛如當然明白這一點,道。
但話卻被文溪馳溫和的打斷:“這簪子算我的,原本就是表妹不懂事,搶了小姐的簪子,又因爲沒搶到,生氣之下打碎了簪子。”
這責任原本就是顧兮姝的,文溪馳沒打算幫她掩埋半點,以往不在意,隻當她是一個尚小的表妹,自打妹妹沒了之後,就把她當妹妹看待,又是一起長大的,倒是沒對她有多大的戒心。
想不到,這卻滋長了她的野心。
既搭着二哥,又想勾着自己,還真的是把自家兄弟掌控在手心裏的意思了!
知道這一點之後,文溪馳和顧兮姝也就隻維系着表面上的親和罷了,這時候當然不會如她願的出去追她,更不會把事情推到秦宛如的身上。
原本當她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妹,也是真心維護的,但現在……他也不會客氣!
“這如何好意思,這簪子既然是我看到的,自然是算我的!”秦宛如擡起頭,看着文溪馳淡淡的道。
這話說的很疏離,有種和文溪馳拉開關系的意思。
“這……既如此,小姐再選一支簪子,看中了由我付錢,以賠償小姐這支簪子的損失!”見秦宛如一力推辭 ,文溪馳隻得道。
“多謝這位公子,隻是讓公子付錢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還是這種女子所用之物,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去看看公子的表妹吧,看起來貴表妹很生氣,别一會跟公子鬧起脾氣來!”
秦宛如不動聲色的繼續拒絕道。
這話說的極是有禮,也很疏離,一副不想和他扯上關系的樣子,文溪馳就算是想再說什麽,這個時候也說不下去了,隻能無奈的沖着秦宛如拱了拱手,歎了一口氣之後,轉身追着顧兮姝方才離開的方向追了下去。
整件事發生的時候并不長,但方才顧兮姝憤而把簪子砸碎的聲音卻是不少,許多世家小姐、夫人都轉向了這一邊,待看得文溪馳離開,有些熟悉的就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這是文相府的三公子?”
“對,是文相府的三公子,聽說這次春閨,很有可能考中。”
“那個是他們府上的表妹?以前左相夫人不是說這位表侄女是個好的,很溫柔的嗎?這種強霸的行爲可真是……”
“這位表小姐怕是看中了文三公子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
文溪馳在京中也頗有名聲的名門貴公子,長相又出衆,看中他的小姐不少,但他向來對女子彬彬有禮之餘,并無親近之心,這也使得方才有些跟他認識的小姐,沒敢上來說話,但這會人走了,說起這位表小姐,個個鄙夷。
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鄙夷,方才顧兮姝的行爲縱然她們不一定看了全場,但經過文溪馳和秦宛如的說話,也能明白這位顧小姐的行爲實在是讓人看不過去。
就這樣的,居然還讓左相夫人一直稱贊,這讓一些原本就肖想文溪馳的小姐們又嫉又恨,有這麽一個機會,當然不放過嘲諷,甚至一個個還在想,回去跟自家的長輩也說一說,下次左相夫人又表揚這個表侄女的時候,就說說今天的事情。
看這位文相夫人還能不能一個勁的表揚這個表侄女,
一個寄養的女子而己,居然敢肖想京中被許多世家看好的文三公子。
就這麽一點上來說,不喜歡她的小姐多了去了,以往沒找到她的錯處就算了,現在居然發現她和傳聞完全不同,紛紛議論表示不屑!
她們這裏議論紛紛,夥計這裏卻是松了一口氣!點頭哈腰感激不己,一邊要把碎了的簪子包起來,一邊對秦宛如熱情不己的介紹其他的飾品。
生怕秦宛如有半點不滿意。
“等一下,這簪子拿過來我看看!”橫裏忽然伸過一隻手來,強勢從夥計手中一把奪過包了一半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