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喜婆婆長得很和善,而且說話也很藝術,知道她是沒有娘家的,連納吉、下聘等都一概沒有,婚禮又扮成這樣,可還是照着花誇。那喜氣的話是一串一串的往外冒,把人說的是如沐春風,一點被奉承的感覺都沒有。
至于謝元缈,一大早的就被人趕出去了,顧樂安估摸着是在重新核定賓客座位,畢竟昨日發生的事很不愉快,還是不要叫他們當堂打起來的好。
顧樂安人是起來了,昨晚商量好賓客座次,他們很早就睡下了,現下到也不困,可就是腦仁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周太吵嚷的緣故。
明明都一切從簡了,可府上的人還是忙的有點暈頭轉向,一會說鏡子不能這樣擺,一會說花得要百合的,好在陳伯不知從那處山頭找來兩顆,才勉強應付過去。
也不知道外面人是抽的什麽風,說沒有找到吹打班子,索性就用軍鼓代替,不到子時就敲敲打打的排練起來,把整個軍營的人都吵得沒睡成覺,小玉轉述蔣三的話後,顧樂安本也沒多想什麽,可聽着他們在外面震天般的排練一通,她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總之與她想象中的婚禮,差的是十萬八千裏去了……
見喜婆婆還要往她臉上撲粉,顧樂安連忙躲開。
“再補下去,就給鬼一樣了。”她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喜婆婆眉開眼笑,還是追着補了兩下,“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夫人長得就跟畫裏的人一樣,如仙女一般,又配的是威名赫赫的大将軍,這麽好的姻緣,這天下也就這獨一份呢,夫人多好的福氣啊,多少人都羨慕不來呢。”
顧樂安不知道這是聽她第幾遍說了,總之就是讓她打起精神來,最好能笑出花來才好。她也想配合她們的,可是她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這亂糟糟一團,她能保持清醒都不錯了,要不是怕留下笑柄,她都想把自己敲暈了事,省的在這一直受人轟炸。
本以爲省了接親的奔波,她能享一會清靜,誰知道她剛折騰完妝容,就被人按在床榻上坐福。
現代的婚慶習俗,她都沒弄明白過,更何況是這裏的,即便在無語,也隻能聽她們擺布。
趁着喜婆婆出去的功夫,小玉悄悄遞給了她一小碟糕餅。
“夫人趕緊墊墊,奴婢去外面守着。”
“好小玉。”顧樂安正感到餓了,贊了一句,就趕緊吃了起來。
因爲穿着吉服如廁麻煩,喜婆婆都是一再叮囑,不能吃飯,連水都不能多喝,可她是孕婦啊,本來就是兩張嘴好吧。
顧樂安也不敢小口慢咽,喜婆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回來,她嚼兩口便趕緊往下咽,糕點是乳酪做的,雖然滑嫩,但是吞的快了,也很噎人,正想去倒杯水喝,就聽到窗戶有動靜。
顧樂安轉頭一看,就見到謝元缈拿着一碟點心翻進來了,目光對上,兩個人就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對方手裏的碟子,都是無語一笑。
“我聽人說新娘子不讓吃東西,便想給你偷着送來些。”謝元缈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羞怯。
顧樂安想到剛才喜婆婆離去匆匆,才明白是謝元缈把她支走的,她坐在床上沒動,“煩請将軍倒杯水來。”
她這會心口還有點噎的難受呢。
謝元缈也沒放下碟子,一隻手給她倒了一杯水,端了過來。
顧樂安是真的被噎住了,一仰頭就全喝了,看得謝元缈一愣,接過杯子,正要在倒一杯來時,顧樂安連連擺手。
“不能再喝了。”她把手裏拿的碟子也一并遞給他,連連催促他,“将軍還是趕快走吧,一會叫人看見就不好了。”
謝元缈目光在她臉上一轉,眉目舒朗,“那娘子一會見。”
顧樂安連連點頭,也顧不上跟他溫存了,跟趕蒼蠅似的連連揮手,看得謝元缈就是一陣無語。
她不這樣行麽,她一個大着肚子快四個月的孕婦,才辦婚禮,本來就引人側目,再要人發現新郎婚禮這日還翻窗來看她,那她等下還有臉走出去拜天地麽。
趕走了謝元缈,顧樂安銷毀了一切罪證,才把紅蓋頭重新放下。
不一會就聽到喜婆婆回來了,門一開,就聽見外面的蔣三大嗓門的正在與永言合計怎麽給謝元缈擋酒。
蓋頭下的顧樂安不由樂了一下,這麽多的人,是得好好合計一下,不然謝元缈還不得爬着回來。
吃飽喝足,剩下的時光到也好熬了一些,想着一會還要對付西域使臣的刁難,顧樂安就合上了眼,打算眯一會,反正也就隻當打坐了。
也許是她坐的太過老實,還一動不動的,喜婆婆擔心她會腿麻,時不時的就過來叮囑幾句。顧樂安萬般無奈,隻能逆來順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于響起‘喜樂’聲,顧樂安精神一震,趕緊動了動手腳。
現在她隻想拜堂成親,趕緊入洞房。
……
本來吧,她不是從娘家出嫁的,但是在謝元缈來接她去大廳拜堂時,一衆還是默契的堵門索要紅包,如此折騰了一番,她才得以走出喜房的門。
看到遞到眼下的紅帶一頭,顧樂安莫名恍惚了一下,目光順着那個紅緞,一直望過去,就見到另一頭被握在他的掌中。
因爲視線受阻,她沒能看到他的臉,隻見到他着一身紅衣正面對她而站。
這一刻,周圍的哄嚷聲都随她遠去,腦海突然浮現出他在谷下搶親時的那一幕,那刺目的血紅,一下驚痛了她的眼,手上不由自主一抖,竟沒拿住遞到手心的緞帶。
緞帶随風飄揚,眼見往下墜去,對面的他忽而動了,轉眼就見那個緞帶穩穩的被他接下了。
“娘子,拿好。”他的聲音滿是柔情。
顧樂安微怔的從他手心接過,周遭的哄嚷聲又高了起了,在她還沒能從思緒中捋出一條線時,就被魏夫人簇擁着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