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落在沈千秋的身上，他看了半天，卻也沒有從沈千秋的身上看出來任何不對，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些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咳咳……朕也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隻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朕需要再确認一下罷了！”
聽到了盛霸天語氣中的心虛，沈千秋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麽。
沈千秋剛才的那一眼就已經足夠讓盛霸天覺得尴尬了。
他面上的神色動了動，看了沈千秋半晌，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緩解尴尬。
好在沈千秋也不是爲了來讓盛霸天愧疚的，主動把東西往前拿了拿，放在了盛霸天的眼前。
盛霸天掩蓋住了自己的尴尬，拿起了袋子中的糧種往手裏搓了搓，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許久，還是覺得這些東西似乎是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他面上的神色閃了閃，盯着沈千秋許久。
“你确定這些東西真的能提高三倍的産量？”
這個問題已經說過了很多遍了，沈千秋點了點頭。
“草民曾經和娘在杏花村中以種地爲生，周圍很多村民在當初對我們照顧有加。離開杏花村的時候，草民把一部分種子送給了杏花村中的村民，他們的産量提升了三倍，陛下可以派人去查！”
他說的坦蕩，盛霸天頓時沒有了多餘的想法，幾乎是在瞬間就相信了沈千秋的話。
然而也就是瞬間而已，很快他就想到了沈千秋說的話。
“你與你娘在杏花村中以種地爲生？怎麽能做這個？”
他到底還是記挂着雲翩的，哪怕是對沈千秋的話持懷疑的态度，在聽到這個的時候，面上的神色還是不由變了變。
沈千秋這次倒是沒有任何躲避，直接擡眼看向了盛霸天。
“陛下覺得如果不種地，我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小姐，要怎麽樣才能把我養這麽大？”
盛霸天缺失了沈千秋的整個人生，這是他的錯，接觸到沈千秋的目光，他不敢亂說話。
可總想到雲翩會去種地，他總覺得有些玄幻。
“雲振南呢？難道雲振南堂堂一個國公爺，還養活不起你和你娘？”
終于是說出來了，擡眼看到了對方眼底深處的試探，沈千秋的臉色變了變。
恐怕自從知道他們娘倆還活着的時候，盛霸天就已經開始懷疑雲振南了。
能撐到現在才說出來，對方也算是不容易了。
想到這裏他面上的神色變了變，看着盛霸天，眼中出現了一絲失望。
“難道陛下覺得，在你的嚴防死守之下，當初特意被你派去邊關的外公，能來得及救我和我娘嗎？”
盛霸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心虛，他當初是真的做過這件事，因此在冷宮被人放了一把火燒了，并且出現了屍體之後，就相信那是雲翩和沈千秋了。
沈千秋提起來這些也沒有别的意思，反正他對皇上已經沒有了什麽感情，皇上願意做什麽不願意做什麽，在他看來不重要。
不過雲振南幫了他那麽多，對方的身後還有國公府的一大家子人，他肯定不能讓盛霸天因爲他的事情，在對雲振南有什麽想法。
看着盛霸天面上的神色變了變，他直接把對方心中的某些猜測打斷了。
“我娘當初和我一起離開皇宮，與其說是我們逃走的，倒不如說是被人放走的。背後的人和我娘有仇，也許在宮中奈何不了我娘，可一旦我娘出了宮，和陛下聯系不上，和外公也聯系不上，我們就隻是粘闆上的魚肉了。”
他說的簡單，盛霸天一個在權勢中心長大的皇帝，不可能不明白沈千秋的意思。
他一臉認真地打量着沈千秋，看着沈千秋眼中的憤懑，有些窒息，卻還是不願意承認沈千秋的話。
“你說背後的人是爲了讓你娘不好過，可你最後還是和雲振南相認了，不是嗎？”
從一開始沈千秋在對方提起來雲振南的時候就直接以外公相稱了，此時聽到盛霸天的話，也沒有要懷疑的意思。
“在我不知道第幾次差點被人殺了的時候，我娘沒有錢買藥，村子能借的人家都借了，最後跋山涉水，一個人走了近一百裏的路，去汴州城找我外公。
她去汴州城的時候十分凄涼，在國公府門口也被人當成了瘋婆子，如果不是外公恰好出門碰上，恐怕她就如那個送她出宮的人所願，被所有重要的人傷害了個遍。”
沈千秋的語氣倒是沒有了剛才的怒氣，隻是語氣中帶着幾分凄涼。
盛霸天盯着對方許久，沈千秋說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能聽得懂的，可也總就覺得似乎是有哪裏不對。
突然間就想起來他剛醒來的時候沈千秋的反應，他立馬皺起了眉頭。
“不管是因爲什麽和雲振南相遇的，隻要你知道雲翩是雲振南的女兒，就該明白朕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在朕的寝宮，是在騙朕？”
沈千秋從來沒有把眼前的人當成過傻子，也許剛醒來的時候那一瞬間對方不會多想這件事情，在之後發生了這麽多事兒，對方總會想到當初的不對的。
他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因此直接提出了這一點。
在盛霸天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一直都沒有出聲。
盛霸天冷笑了一聲，以爲自己說出了真相，正要給沈千秋說話，卻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淚珠。
“陛下當初沒有信任過我娘，現在是不是也而不會信任我？不管我們做什麽，在陛下的眼中都是有目的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是與沈千秋相處的時間不久，可從這僅有的幾個對話中，盛霸天就能知道沈千秋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現在看着沈千秋眼中的淚水，他本來就有些動容，再聽到對方的話，哪怕還是懷疑，卻是不好意思往外說了。
沈千秋的目光自然，揚了揚頭，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我才剛來京城，不知道當初陛下在我娘離開之後是怎麽說的，可想來應該也說她死了吧？”
沈千秋說完之後就死死盯着盛霸天，當初本來就是這麽說的，現在被沈千秋提起來還有些尴尬，不過盛霸天還是點了點頭。
“當初盛國公還在戰場上沒有回來，你娘在宮中一直都沒有什麽親信，不可能有人在冷宮中救你們出去，因此在冷宮着火了之後，朕以爲是你娘生氣，自焚了。”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才會确定當初雲翩是被冤枉的。
可惜因爲心中的愧疚，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有去查罷了。
沈千秋點了點頭，在盛霸天以爲對方會抓住這一點說什麽的時候，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陛下當初已經宣布了我娘死了，盛國公府的大小姐自然是死了，即便是我娘找到了外公，可除了一個義女的身份，他們并不能相認。”
沈千秋的語氣淡然，盛霸天從他眼中看出了真誠，不由拍了拍眼前的桌子。
“雲振南不是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嗎？自己的女兒都在面前了還不敢認，這老匹夫該死！”
聽到他說雲振南，沈千秋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殺意。
不過現在還不是和盛霸天對着幹的時候，他很快就壓住了心中的憤怒，冷笑了一聲。
“外公不是害怕，外公是怕我過的不好！他們一直都瞞着我，怕我知道我的父親是在京城中高高在上的那一位，會心中不平衡，一輩子活在沒用的幻想中，才會不認我娘！”
沈千秋的話振耳發聩，盛霸天的嘲笑聲頓時消失了，他盯着沈千秋，面上的神色停頓了一下，卻是始終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他重新把目光挪向了沈千秋拿過來的糧種上面，每一次想到這個糧種能帶來三倍的産量，還不等他高興，就能想到沈千秋說的，當初他娘是種地養活他的。
他想要反駁，該懷疑這是沈千秋的陰謀，這肯定不是真的。
可看着沈千秋臉上自然的神色，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駁。
這個孩子已經很難受了！在看到沈千秋的神色之後，他心中就出現了這種想法。
沈千秋不知道盛霸天心中的想法，在盛霸天的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東西上之後，也收起了自己的情緒，重新介紹起手中的東西。
“這些東西也不多，陛下的手下肯定有許多有用之人，希望您能幫草民這個忙，讓天下百姓都能用上這個糧種。”
盛霸天自然也是希望自己在位的時候能出現這種東西的，可在對上沈千秋眼中的神色之後，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臉上的神色自然不是很好看，他總覺得沈千秋應該是有目的的。
可看了沈千秋許久，對方的表情一直都十分自然。
他終于是忍不住了，還是問了出來。
“這種東西，不管是誰拿出來，都該受到嘉獎的，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