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如果他在此刻說出來真話，盛玄軍還能不能忍住了。
可主子這麽盯着，他也沒有一直保持沉默的道理。
“二皇子，我們肯定能回去的！”
他的目光堅定，力圖讓盛玄軍相信他說的話。
可惜盛玄軍的臉上隻是出現了苦笑，再沒有别的表情。
“先生，事已至此，我們還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是我盛玄軍的錯，當初不聽你們的勸阻，一意孤行要親自去汴州城找沈千秋的麻煩。到了如今，發生了這種事情，也是我活該，隻是苦了先生了。”
他這個時候的語氣倒是真誠了很多，對比這一路一直都十分狂躁的那個盛玄軍，讓李先生的眼中也不由出現了一絲釋然。
哪怕心中清楚，盛玄軍這個樣子，有可能隻是做給自己看的，李先生的心情還是好了不少。
“二皇子放心，隻要屬下還活着，就一定會讓您回去的！”
作爲一個文人，李先生很少有這麽斬釘截鐵的時候。
站在他身後的趙明看着李先生離開的背影，拳頭攥了攥。
在李先生離開之後，盛玄軍就變了臉色，聲音也在瞬間提高了。
“趙明！”
心思剛才還十分複雜的人瞬間就一個激靈，立馬站直了身子。
“趙明在。”
盛玄軍看了一眼趙明，勾唇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跟着他，如果他能說服知府放我們出去，就保護好他。如果他連這點用都沒有……”
他的語氣陰沉，半點無剛才的難過。
趙明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着盛玄軍，就聽到了盛玄軍接下來的話：“那就殺了他！”
饒是趙明的腦洞太大，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樣的反轉。
剛才盛玄軍和李先生說話的時候，他以爲對方是真的後悔了，還覺得眼前的主子算是有救的。
誰能想到，隻是在李先生剛走出去的功夫，他就能聽到這麽一個回答。
盛玄軍對上了趙明驚訝的目光，冷冷一笑：“怎麽，你覺得本皇子做的不對？”
聽出了對方是要以勢壓人，可趙明還是無法違心地點頭。
“二皇子，李先生爲了我們做了很多，如果真的因爲這個就殺了他，讓别人知道……”
不等他說完，盛玄軍就打斷了他的話。
“趙明，你可别忘了，你們趙家所有的身家都已經壓在了本皇子的身上。如果本皇子輸了，最後不僅是你一個人的下場不好，你們趙家全家都是一樣的！”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趙明也許可以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可趙家所有人的性命，不是他能随意抛棄的。
盛玄軍戳中了趙明心中最害怕的地方，盯着眼前的人，唇角的弧度就一直都沒有變過。
趙明腦海中出現了和李先生相處的點點滴滴，他覺得自己不該聽盛玄軍的。
可不管他的表情如何，盛玄軍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怎麽，你還沒有想好？還是你覺得，一個謀士要比本皇子重要？”
盛玄軍想的清楚，每一次發洩怒氣，要責罰的人一直都是趙明。
可在他的心裏，趙明比李先生要可靠的多。
哪怕趙明再怎麽生氣，恨不得殺了他，隻要趙家還在他的手下，趙明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像是此刻，也許趙明的性格不允許趙明這麽做，可在聽到了盛玄軍的威脅之後，他還是同意了。
“屬下明白！”
趙明的這句話是一字一字說出來的，臉上的表情猙獰，活像是要讓他去做什麽十分艱難的事情一般。
盛玄軍自然是看到了他的爲難，不過不以爲意的笑了笑。
“本皇子相信趙侍衛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你去吧。”
目送着趙明走出了屋子，盛玄軍才站在了窗邊，對着外面“咕咕”叫了兩聲。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個信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在趙明和李先生面前說一點也不知道京城的消息的人，熟練的從信鴿腳上取下了竹筒，看着其中寫的東西，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勾唇露出了一絲冷冽的笑容。
“不自量力！”
從一旁拿起筆寫了幾個字，盛玄軍随即把寫好的東西裝了進去，看着信鴿飛遠，目光閃爍了幾分。
盛玄軍手裏握着的都是王牌，不管是趙明還是李先生，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可惜他從來都沒有珍惜的概念罷了。
他以爲自己控制住了趙明的家人，不管說什麽，趙明都不會反駁，卻沒有想到，趙明一出門，就找到了李先生，把盛玄軍說的話據實以告。
“好一個二皇子，當初娘娘說的倒是好聽，忠誠仁義的二皇子！”
趙明呼吸急促，一想到他和趙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這麽一個人身上，心中的怒氣就怎麽也遮掩不住。
李先生和趙明也是這一路才熟悉起來的，他深知趙明的性子，對趙明說的話，一點也不懷疑。
本來在思索到底要怎麽去跟知府談判的李先生愣住了，他擡頭看着天空，目光茫然。
趙明許久都沒有聽到李先生說話，不由有些心慌，趕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趙明這一路來多蒙先生的關懷，定然是不會做傷害先生的事情的，先生不必憂心。”
他是真的這麽想的，因此在盛玄軍吩咐的時候，才會一口答應下來。
因爲盛玄軍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從對方能因爲上一輩的夙願，到汴州城去找沈千秋就能看到了。
即便是他不答應，盛玄軍也不會覺得找人殺李先生是錯的，最大的可能是再找一個人盯着李先生罷了。
趙明做這一切是爲了李先生的安危，自然不想讓李先生誤會。
聽到了他的話，李先生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趙明，露出了一絲苦笑。
“我等既然已經選擇了要跟着主子，肯定不會過分關注自己的生死。從當初沈公子問我答案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肯定有一天會死在二皇子的手中。隻是我本來以爲那一天會是二皇子知道了我給沈公子說的話之後，倒是沒有想到……”
李先生是真的有些感慨，就目前爲止，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做對不起盛玄軍的事情。
哪裏能想到就是在這種時候，盛玄軍都想要了他的命。
趙明聽到李先生的話，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都是一起共事的人，盛玄軍對李先生沒有什麽好感，對他未必就有。
今天能把屠刀架在李先生的脖子上，也許下一個人就是他趙明了。
手指動了動，趙明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安慰李先生。
“想必如果不是因爲我們知道京城的消息，這一路還要仰仗我們，我們早就該被殺了吧！”
人心是最容易涼的，盛玄軍以爲隻要有權力就夠了，卻不知道，在趙明這種人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都是正義。
李先生倒是在糾結了半晌後，很快就想通了。
“一個壞人并不會立馬變好，一個好人也不會立馬變壞。我們已經看着二皇子做了那麽多的錯事，去寄希望于他會幡然悔悟，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他說完就要轉身離開，趙明出聲叫住了他。
“先生要去哪裏？”
李先生的神色自然，回頭還對着趙明笑了出來。
“答應了要去和知府交涉，自然是要去的。别人能不仁，我李某卻是不能不義。”
他說完之後就離開了，趙明望着李先生離開的背影，眼中的神色閃了閃，心中生出了一種詭異的想法。
當初在倚翠樓，沈千秋曾經私下見過他。
他本來以爲自己會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這件事情，可沒有料到，這麽快就想到了這一切。
他面上的神色頓了頓，猶豫了許久，眼中目光晦澀。
……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沈千秋離開汴州城已經十天了。
這一路上，他們見識了不少的風土人情，幻想中的危險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到了紮營點和金湛與柳甜甜坐在一旁，沈千秋緊皺着眉頭。
他這個樣子讓金湛沒忍住笑了：“沒有危險不該是好事嗎，怎地沈公子非覺得遇到了危險，才是應該的不成？”
話是這麽說，可沈千秋總是有些心神不甯。
“如果是平常自然是沒有危險才是最好的，可此次我們去京城，不知道要給多少人造成威脅。難道你相信，沒有人發現我們從汴州城出發了？”
金湛是商戶之子，又接手了金家的生意那麽多年，人脈是最廣的。
在一起出發的時候，沈千秋就已經告訴了對方此次進京的原因。
他也不是天真的人，自然知道要去權力的忠心争權奪利，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
不過心中有想法是一回事，在一路上沒有遇到意外的時候，他也不由放松了幾分。
“肯定會有人發現的，也肯定有人想要把我們永遠攔在汴州城外。可很多事情，不是有人想要做就能做的，沈公子大可把心放在肚子裏，至少在未來的半個月内，我們是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