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他盡量讓自己顯得很冷靜,然後說道:“這麽大的事情,你不經過審問就要槍決人,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不管怎麽說,你這次擅自行動對下屬的影響十分不好,日後若所有人都這樣先斬後奏,那軍紀豈不是亂套了。“
“趙大人,你應該明白良葵所犯罪行的嚴重性,這可是關乎我第一标軍心的大事。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按照軍法來量刑,良葵被槍決一百次都是綽綽有餘。我不過是執行必然的結果罷了。”吳紹霆絲毫不退讓的說道。
“哼,吳大人,你這才是自以爲是、目無法紀。我現在不跟你多說了,人我先帶走,至于貪污軍饷的案情交給陸軍衙門軍法處來辦理。你下去之後立刻将第一标總稽查官的印信全部交上來,總稽查官一職我另有安排,你就安心的訓練第一标就好。”趙聲冷冷的說道。他說完,朝自己衛兵一揮手。
司令處的衛兵立刻沖了上來,從第三營衛兵手裏接下了良葵。
良葵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隻要自己在趙聲手裏,那肯定是能保住性命的。因爲貪污軍饷的事情,趙聲也有一份,而且趙聲所得的銀子可不比自己少多少。他現在還是十分郁悶的,若不是趙聲每個月吞下的銀子越來越多,讓自己的甜頭越來越少,自己也犯不着大手筆的克扣軍饷。歸根結底還是趙聲逼自己的。
吳紹霆心中頗有不甘,他倒不是因爲沒有槍決良葵,而是因爲沒能讓趙聲在第一标面前打掉威信。可見趙聲是一個老道的人,他故意沒有用強硬的手段來施法良葵,反倒是拿軍法程序來說事。吳紹霆暗暗的罵了道:這趙聲還真是老狐狸,絕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
對于吳紹霆來說,殺不殺良葵那是小事。殺了良葵的話,他在第一标全體官兵中的形象會更加穩固,隻是所承受的風險也更大。不殺良葵的話,無非就是這次反腐行動的效果差一點,相對而言事後的風險會小一些。因此,不管是殺還是不殺,他都能獲得利益。
可是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趙聲這顆硬釘子。如果能把這顆硬釘子掰彎了,那可就是這次反腐行動最大的收獲。
吳紹霆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趙聲就這麽走了。
“趙大人,你這麽急着救下良葵,是不是想包庇他!”吳紹霆毫不委婉的說道。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激怒趙聲。
“你什麽意思?吳大人,你說話要注意一點。我隻是按照程序辦事,不像你這麽目無綱紀!”趙聲狠狠的瞪了吳紹霆一眼,心中罵道:這撲街仔還沒完沒了了。
吳紹霆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去,故意面向大校場,然後說道:“到底是我目無綱紀,還是趙大人另有心思,我們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趙聲氣不打一處來,斥道:“大膽,吳紹霆,你這是什麽意思?”
吳紹霆淡然的笑了笑,輕蔑的說道:“按照軍法,良葵必然是要判處死刑。不過趙大人,你我敢不敢在這裏打一個賭,我敢說今天趙大人你把良葵就這樣帶走了,不管這次貪污軍饷的案子怎麽審理,最終良葵不會被處死。”
趙聲捏緊了拳頭,隻恨的牙癢癢,要不是因爲在場這麽多人,他真想沖上去給吳紹霆兩耳光。在他看來這個吳紹霆實在就是一個刺頭,不單單不給你面子,還針針往要害上刺。
“吳大人,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趙聲威脅的道。
“哼,反腐倡廉,就是要先打老虎後打狼,對老虎絕不能姑息養奸。準備好一百口棺材,也有我的一口,無非是個同歸于盡,卻換來國家的長久穩定發展和天下對我們事業的信心。良葵是老虎還是狼,趙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吳紹霆大義淩然的說道,他聲音不大,可是大校場上的全軍将士們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聲怔了怔,心頭微微一涼:難道吳紹霆知道我也有份嗎?不,不可能,如果他真的知道在就對我下手了。他剛想安撫自己,可是轉而又想,也許吳紹霆是因爲知道自己跟同盟會有關系,所以才沒有動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施以把柄于她人了!
“吳紹霆,你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全天下有哪一個官不貪,又哪一路軍是不收雜費?這些事誰都明白!我就不相信你參軍至今沒有拿過任何雜費!”趙聲揶揄的說道。他現在有些氣頭了,當然之所以說出這番話,主要也是爲自己推脫罪責。
“趙大人,我吳紹霆就在這裏給你發下毒誓。我參軍至今若是取了一分一毫灰色收入,立刻就讓老天收了我!”吳紹霆一臉正色,铿锵有力的說了道。
他等的就是趙聲這番話,如今趙聲可是自毀形象了。
雖然說天下貪污之事屢見不鮮,在場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可是趙聲卻忘記了一件事,今天鬧出良葵的這一幕,掐掐就是一次反腐的行動。第一标所有官兵們早就對貪污不公之事恨之入骨,而趙聲偏偏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必然會引起衆人的憤怒。
果不其然,吳紹霆話音剛落,大校場上頓時就噓聲一片。
趙聲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托大了,竟然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當即追悔莫及。他知道現在爲時已晚,隻怕第一标的手下們對自己印象銳減了。他不禁遷怒到吳紹霆身上,要不是吳紹霆緊咬着不放,自己豈會疏忽大意?
“吳紹霆,你有種。我們走着瞧。”趙聲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盡早擺平這件事才是主要。他一揮手,讓手下帶着良葵走下檢閱台,内心之中還是怒火不已。
不過他認爲自己還是有機會的,隻要保住了良葵,然後再把這件事上報到将軍那邊去,其間大做文章诋毀吳紹霆。一旦将軍雷霆震怒之下,吳紹霆必然不會有好果子吃。
吳紹霆看着趙聲就這麽走下去,趁着對方還沒有完全離開,緊接着又朗聲叨念了起來:“吏不畏吾嚴,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而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一番話說完,大校場上瞬間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第一标所有士兵雖然很遺憾沒能當場懲處良葵,但是吳大人不畏權威的做派,已然徹底揭露了良葵的罪行,這足以算得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了。
剛剛走下檢閱台的趙聲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吳紹霆一眼——
整整一天的時間裏,西郊軍營與陸軍衙門都在盛傳着早上發生的事情,那位看上去前程似錦的吳紹霆,又把自己的頂頭上司給弄了。不過這一次大部分人并不是在非議,相反都暗暗的稱贊吳紹霆做了一件了不得大好事。
雖然在下層士兵們心中,吳紹霆這次是大放異彩,可是稍微有一些見識的軍官更多的是感到憂心忡忡。他們都知道吳紹霆早上在大校場所說的那番話是很有道理,當良葵被趙聲領走之時,已經注定良葵不會被處死,甚至這次克扣軍饷的案子也會不了了之。而吳紹霆也極有可能會受到牽累。
不管怎麽說,西郊軍營全體官兵對吳紹霆是佩服至極了。他們現在擔心的不是良葵,相比一個貪官來說,衆人更關心的吳紹霆會不會被調離西郊軍營。這麽一位百年難遇的好大人要是離開了,那是多麽重大的損失呀。
當天下午,孚琦接到消息從城内趕到了西郊陸軍衙門。
孚琦在走進陸軍衙門的時候,衙門的那些小吏也都在讨論這件事。但是他對于這些充耳不聞,帶着濃烈憂郁的神色,匆匆的就向自己辦公室走去了。很快,趙聲、何福光、許海英、良葵以及陸軍衙門一衆官員全部被叫到辦公室訓話。
讓吳紹霆感到意外的是,孚琦竟然沒有讓自己前往陸軍衙門去見他。
吳紹霆在第一标司令處一直等到傍晚,太陽都落山了,炊煙也消散了,可是什麽消息都沒有等到。他悶聲悶氣在司令處大院的門口抽了好幾根卷煙,進進出出的人都不敢上前來多問什麽。這到底怎麽回事?
終于,天色徹底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