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标的士兵們都松了一口氣,原來吳大人以前也跟自己一樣呀!
吳紹霆又道:“弟兄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們想要吃飯,想要吃飽飯,想要吃好又吃飽飯,可是就是有一些人在妨礙我們。洋人用大炮轟我們的城,轟我們的莊稼,轟我們的人!貪官污吏還在背後吸我們的血、偷我們的銀子、搶我們的飯碗。這種日子我們能吃飽嗎?我們能吃好嗎?”
大校場上立刻傳來了回應了的聲音:“不能!”
“不能!”
“怎麽可能?”
這些叫聲此起彼伏,可見士兵們心中的情緒已經被帶動了起來。
“因此,我一直都認爲隻有做到清正廉明、公正無私,才能讓大家有積極向上的信心,才能讓大家吃飽飯、吃好飯,才能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而隻有我們當兵的強大了,整個國家才會得到應有的保障,讓洋人們不敢再占我們便宜,讓我們的家園更加繁榮富強。”吳紹霆氣勢恢宏的說了道。
他的聲音回蕩在大校場上,也回蕩在每個士兵的心中。
所有人在内心深處都有一種激動了,他們今天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要混一口飯吃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這其中還有許多大道理。其實就算不是爲了個人的飯碗,他們也都認爲清正廉明、大公無私是難能可貴的美德,有誰會希望自己受一群貪官污吏領導呢?
“吳大人英明!”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氣叫喊了起來。
這一句叫喊仿佛是一種信号,很快又有第二個人喊道:“吳大人說的好!”
“說的好!說的好!”第三個人叫了道。
“吳大人做的對,吳大人是清正廉明的好大人!”更多人的叫了起來。
漸漸的,大校場終于徹底沸騰了起來。第一标一千多名士兵紛紛呼應着,在這一刻都忍不住宣洩心中的激動情緒。有人歌功頌德,有人大抒感歎,還有人高呼理想的口号。
一直跪在後面的良葵看到這一幕,後背心突然有一種寒冷的感覺。他很清楚軍心所向是一種可怕的武器,尤其是這麽人的情緒并發,極有可能會促成一時腦熱的情況。就目前而言,如果這些狂熱的事情腦袋過熱了,會發生什麽事情呢?那肯定就是齊齊把矛頭對準自己,弄不好直接就被群毆而死了。
他雙腿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了,在公憤面前,那種無形的恐怖的壓力是如此巨大。
可是無可奈何的是,他現在要喊不能出聲,要跑不能動彈,甚至要求饒都無從說起。
吳紹霆看着反應劇烈的人潮,心頭有了一種快意,自己的目的已經到達了。他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深入軍心,可以說在每個第一标士兵心中,自己就是清正廉明、大公無私的代言人。這要多謝良葵,也要多些這個黑暗腐朽的時代。正是因爲太多人腐敗,恰好就更加襯托了自己清廉無私的高度。
這時,他緩緩的轉過身來,冷笑的看着發抖不已的良葵。
“倪端,宣讀軍法。”他大聲的命令了道。
原本熱烈的大校場,漸漸又安靜了起來。所有官兵都用炙熱的目光緊緊盯着檢閱台,等待着讓良葵這個貪贓枉法的罪人受到應有懲罰的時刻。這是一種大快人心的等待,是在場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宣洩,是一種隐忍了許久之後的爆發。
“貪污軍饷,引導軍心躁變、士氣大損,情節極爲惡劣,按按律當斬!”倪端振振有詞的念了道。
良葵聽到這裏,當時就激動了起來,被堵着的嘴巴裏面支支吾吾的冒出一些聲音。雖然聽不清楚是什麽,可是不難猜測就是那些“你不能殺我”、“你不敢動我”之類了。
吳紹霆冷冷的“哼”了一聲,對良葵說道:“如今你罪大惡極,軍法難容。如今斬首就免了,直接槍決。”他說完,從自己的腰間拔出了毛瑟手槍。
良葵見狀,差點沒吓暈過了,這吳紹霆還真是說做就做呀!他拼命的掙紮着,歇斯底裏的尖叫着,可是自己現在就像是一隻待宰的小雞,再怎麽反抗都是無濟于事。
“怎麽,你有話要說?”吳紹霆不疾不徐的問道。
良葵趕緊點了點頭,欲哭無淚的看着吳紹霆。
“把他嘴巴裏面的東西拿掉,讓他說。我倒要看看他說些什麽。”吳紹霆吩咐道。
一個士兵立刻就将良葵嘴巴裏面的布團抽了出來。
良葵剛才掙紮嘶喊的太累了,現在嘴巴輕松下來,趕緊貪婪的呼吸了幾口空氣。
吳紹霆看着良葵此時此刻狼狽的樣子,心中好笑不已。
良葵好不容易喘過氣來,他顫抖的叫了起來:“你不能殺我,我,我是旗人,我爹是固山貝子,隻有宗人府能治我的罪,你,你不能殺我”
吳紹霆輕蔑的笑了道:“你就是想說這些廢話嗎?”
良葵驚恐的看着吳紹霆,他看得出來吳紹霆絲毫不在乎自己家族的身份。
吳紹霆轉向士兵命令了道:“既然這人隻說廢話,那還是把他的嘴巴堵上。”
先前那個士兵走上前去,從地上把那布團再次撿了起來,正要重新塞進良葵的嘴巴裏。
良葵趕緊求饒了道:“别,别,我還有話說!”
吳紹霆用眼神示意士兵退下,他緩步走到良葵的面前,然後指着大校場上的第一标全體士兵對良葵說道:“說,面對下面的兄弟們,你給我把話都說明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麽話,來平息兄弟們心中的憤怒!”
良葵哽咽了一下,臉上一片惶恐,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檢閱台下面,隻是吞吞吐吐的說了道:“你你饒了我,就算要治我的罪,你你也應該向陸軍衙門彙報。你把我交給陸軍衙門,我一定認罪,我一定認罪!”
“你認罪?”吳紹霆冷笑着問道。
良葵連連的點了點頭。
吳紹霆轉過身來向大校場上的士兵們喊了道:“良葵他認罪了!”
大校場上立刻起了一陣憤怒的呼聲,強烈要求嚴懲良葵,絕不能姑息。雖然第一标官兵們的怒聲很混雜,可是不管是誰都能聽得明白,他們是在說什麽話!
良葵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吳紹霆竟然會這麽做!
吳紹霆再次轉回身看着良葵,冷着臉色說道:“你還有話說嗎?”他一邊說着,一邊壓下了毛瑟手槍的槍擊,子彈已然上堂,随時都可以開槍。
良葵看到這裏,當場就吓得哭了出來,慘叫道:“别殺我,你,你要是殺了我,剩下的那一些銀子就找不到了。軍饷追不回來,你殺我也是沒用的。我,我我可以告訴你銀子在哪裏,在渣打銀行裏面有三萬兩白銀,在同福錢莊裏有十二萬大洋。我如果不親自去取,你們誰也取不出來的!”
“你在威脅我,是嗎?那我可以這麽告訴你,這些銀子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到時候隻要陸軍衙門或者将軍府派人去向洋人交涉,照樣是可以取出來的。你真是一個混蛋!”吳紹霆鄙夷的說道,然後不再多說廢話,擡起手槍對準了良葵的腦袋。
大校場上的全體官兵都屏住的呼吸,但每個人内心卻是興奮無比。
就在這時,大校場南邊入口傳來了一聲呵斥:“不準開槍,不準開槍!”
所有人都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去,隻見第一标代理标統趙聲,帶着一隊司令處的衛兵,後面跟着一大群司令處和陸軍衙門的官員,匆匆的向這邊跑了過來。衆人不禁有些失望,他們都很清楚趙聲肯定會阻止吳紹霆槍決良葵了。
吳紹霆也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依然保持着平靜的姿态。
轉眼間,趙聲帶着人已經趕到了檢閱台下面。
良葵看到趙聲出現了,就好像落水者看到救命草似的,趕緊呼救了起來:“趙大人救我,趙大人救我呀!吳紹霆吳紹霆要造反,吳紹霆要造反呀!哎喲喂呀!”
趙聲登上了檢閱台,快步走到了吳紹霆前面,臉上一片憤怒和陰沉,呵斥道:“誰讓你抓人的?誰讓你濫用私刑的?我看你真的是要造反了!”
“趙大人,良葵克扣軍饷、貪贓枉法、證據确鑿,他自己也親口認罪。我身兼第一标總稽查官一職,逮捕軍職身份的罪人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來濫用私刑之說?”吳紹霆振振有詞的反駁道。
“你,你還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誰讓你是第一标總稽查官了?自從你處理完上次案件之後,你已經自動卸任了!”趙聲怒氣沖沖的吼道。
“自上次案件之後,我沒有收到任何官方文書要求卸任,總稽查官的一應印信都在我手上,這怎麽算是卸任?趙大人,現在的問題可不是誰是總稽查官,而是良葵貪污軍饷,證據确鑿。良葵之事已經引起了我第一标全體将士的憤怒,這等大事若不處理,我第一标軍心必亂!”吳紹霆順勢把話題扯回到良葵身上。
他知道趙聲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良葵的事必然會跟自己作對,而自己雖然沒有十足把握壓住趙聲,但是最起碼可以借此當着第一标全軍的面,大大降低趙聲的威信。第一标全軍将士現在的情緒已經點燃了,趙聲要保住良葵,那勢必就會在全軍将士心中留下反面印象。
此消彼長,這可是一樁十分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