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鄭芝龍的家眷被抓起來了,但是他有一個兒子卻是不見了蹤影,想必是他帶在自己身邊了吧!”黃元那張臉依舊得意無比,這樣的場面他着實是沒有經曆過,卻也知道意義非凡,至于公子特地問到鄭芝龍的家眷讓他倒是又想起了這一件小事。
甯大官人跟着黃元便出門了,腦袋微微搖了搖也沒有說什麽,這事情到底怎樣他也确實不在意,關于鄭成功他隻是偶爾想起所以才那麽一問,要是真的找到了沒準自己還要砍了他,這也是罪過一件,這些在史書上貌似很牛氣的人物于他現在而言是沒什麽可敬仰的,他相信沒有人是偉大的,鄭成功在客觀上來說一直沒有歸順清廷自立爲王打敗鬼佬的海軍是爲漢人争了口氣,但是那隻是因爲那樣做他自己可以活的更滋潤,如是而已。
甯緻遠從不喜歡悲秋憫人,确切地說從來不喜歡爲别人悲秋憫人,雖然他現在已經足夠強大,或許以後還會成爲這片土地上最尊崇的人,但是要讓他做到以天下爲己任...這個說說還是可以的,就像現在一臉穆靜的聽着有人在報告傷亡,與之相對應的還有不少具的屍體,當然大多的屍體都已經被沖進了海裏,更倒黴的還是被對方的火炮弄得粉骨碎身,總之他現在隻有一個感覺就是這些死的人運氣真是不好,因爲他們都是沒有撫恤的。
他們還在戴罪立功之中,所以這場戰争他們應該拼命而且還要保住命,當然這是一個很大的難題,所以大多數人死了,那兩千多人還剩下百餘人,對于這麽多同僚的死,士兵們都很悲傷,想像甯緻遠一樣的悲傷,方生沉着臉,神情沮喪,并不像打了勝仗的人,在他想來打仗并不是不應該死人,而是絕對不能目的性這麽明确地給别人送菜,這并不值得高興,應該悲傷。
實則甯大官人與這些人面都沒見過還能悲傷到哪兒去,那種與生俱來的憂國憂民和看到士兵就當成自己兒子的高大情懷他想自己是一輩子也不願意學的,他已經過了需要這麽收買人心的大時刻,或許那一天他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他在打從心裏拾起這些美好的品德,人其實就是一種需要什麽便學什麽的物種。
“你們很難過嗎?”冰涼蕭瑟的海風吹過,甯緻遠感覺到一股鹹鹹的味道,此刻他若是很悲傷,這情景正好符合,眼眸掃過衆人,他們中許多人情感是真實的,這話語若不是有人在向下面重複着隻怕也湮滅在了寒氣裏,衆人位于小琉球的邊緣,可惜的是放眼望去沒有經過現代修飾的海灣并不能讓人感到放松。
隻有壓抑與無邊無際的咆哮。
“大人...”方生回過神來張口道,然後也沒有再說下去了,他們明明很很成功了,爲什麽這幅模樣?哎,都是季節惹得錯,眼神在那些士兵的屍體上掃視着,爲什麽心裏這麽平靜?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爲了誰而這幅模樣,隻是爲了自己,這些人的死很大一部分可以說是他造成的,是的,盤算着自己的那點積蓄是絕對不夠補貼撫恤金的,又有些憂傷了。
“生死,有命!這些弟兄們死了也就死了,本大人還會承認他們是我們的同袍,隻是富貴,他們這輩子是沒機會了,他們的家人也不會有撫恤了,至于那些沒死的,恭喜你們這次違反軍紀的事情已經可以既往不咎了!”甯緻遠低沉低沉的聲音說着。
“大人爲什麽不能給這些兄弟們撫恤?咱們今天得了這麽多财物!”有人爲這些戰友忿忿不平道。
“今天得了多少銀子?”甯緻遠一個反問。
“————”士兵啞口無言,他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隻是看着确實很多罷了...滿滿的幾大船...
“你不知道那本大人告訴你,這次一共在船上繳獲了九百多萬兩銀子,加上各種财物合計近三千萬兩,這還是到島上去搜查的弟兄們沒有回來,總之是不止這個數字的...”甯緻遠張口就是一堆數字不僅讓衆人愣住了更是讓他們納悶。
“...這大概是大明十六七年的賦稅收入,你現在知道了嗎?”甯大官人又盯着剛剛那名士兵問道。
士兵愣愣地點着頭,原來有這麽多錢啊,不由脫口而出道,“然後呢?”
“呵!”甯緻遠冷笑一聲,“是啊,然後呢?你說然後該怎麽辦?就算是有這麽多銀子又該如何?”
“————”士兵臉色憋得通紅,心說有這麽多錢不是更應該給那些死去的弟兄們撫恤了嗎?不成分給我們也行啊...
“他們是罪人,爲什麽還要給他們撫恤?!放在以往這種罪行死上幾個來回都夠了,視軍紀爲何物?”不知道爲什麽,甯緻遠今天說的話很多,隻是就是單純地想說,手腳變得冰涼讓他覺得自己或許有些腎虛了。
“那他們的家人孤兒寡女又該怎麽辦?”士兵硬着脖子道,這話引起了底下衆多人的符合。
“怎麽辦?本官怎麽知道?!”
“本官不僅不知道他們該怎麽辦,還不知道東北百萬的被後金奴役的百姓怎麽辦!還不知道顆粒無收的西北百姓怎麽辦!還不知道土司橫行的西南百姓怎麽辦?!還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沒有了軍饷該怎麽辦?!怎麽?你們知道倒是教本大人一聲啊...”
“————”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甯緻遠眯起眼睛,“如果本公子什麽都管哪有這麽多的精力,到時候隻能是連你們都管不了,莫非你們以爲本公子的錢都是憑空變出來的,你們以爲皮島彈丸之地可以養活你們這麽多人足額的軍饷,你們去打聽打聽有誰有能像你們這樣的待遇!就算是錦州他媽的也不行!”
“他們死了也就死了...”
“但你們若是安分守己遵守軍紀,就算以後死在青樓床上本官都會替你們養大孩子,爲你們爹娘送終,看好你們的婦人不敢出牆去...”甯緻遠斷斷續續說完,也不再看這些人什麽表情轉身便走開了,來到這麽原生态的寶島上怎麽也要仔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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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巨大的嗡鳴聲響起,濺起城牆上的陣陣飛石和沖天熱浪,草原上大炮似乎成了一種潮流,城外刀光劍影,科爾沁宰桑在城内筆直地叫苦,眼下卻沒有任何辦法。
事情往往就是這麽的突然,他記得在前一天還收到陳彪說要考慮考慮的信件然後自己還滿懷希望的回着信...真是一言不合就開打,而更過分的是他竟然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不過好賴是有吃有喝餓不死,也沒有嚴刑逼供之類的玩意。至于自己爲什麽受到禁閉,天才知道!想想陳彪最後一封信中就有開玩笑似的說過要是他們來攻打科爾沁了那就趕緊投降...當然那會他也沒以爲陳彪是開玩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而且他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這次貌似對方變得更厲害了,從多爾衮強自鎮定的臉上可以看到的一絲慌亂可以知道。
關鍵的是他還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麽...額,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前前後後才不過相差了一個來月而已...
他不知道。多爾衮知道,這他媽是真的慌了,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算是了解清楚了,不過好在他也是個眼光卓越的戰略家,短時間内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
這仗打不下去了,就算是拼命也打不下去了,那大炮就是可以直接打到城裏來啊,如果隻是這樣還好,不過是死些蒙古人罷了,但是那就是一個欺負人的玩意啊,直接轟炸在城牆上自己一方卻是半點也幹擾不到,所以跑吧,隻能跑吧,很明顯對方的大炮變得更厲害了,很悲傷很無奈,原本對方的大炮很厲害守城就需要付出幾倍的代價,現在直接是守不了了。
多爾衮面色陰沉着站着幾乎要與黑暗融爲一體,外面一輪彎彎的月,夜色如水如冰,讓他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随即又變成了苦笑和無奈,這甯夏...确實很有能耐,隻是...他的玉兒...
“兄長,走吧...”半響後旁邊的多铎終于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心裏在不停的歎息,人這一輩子圖的是什麽他不知道,不過多铎自己而言,不求至高無上,但求随心所欲,正是因爲這所以他一直在支持着多爾衮,隻是因爲這個兄長讓他順心,即使他們已經幾乎身陷絕境也沒有感覺有什麽,大不了重頭再來。
眼下是絕境,但是也是一個機會,他們一定得趁夜溜走,然後在即将到來的草原冬季穿越漫長的距離到達漠西,隻要帶到了那兒,憑借着自己等人手下英勇善戰的士兵和火炮一定能夠所向披靡,尤其...尤其還是他們已經派了十萬大軍來到漠南的情況下,多爾衮他們都不認爲這十萬愣頭青還能回去。
多爾衮轉過頭,然後默不作聲地上了馬,他以前的打算是要是真的能要回玉兒那他便遠走到馬刺那邊去,同樣倚靠着自己的優勢可以打出一片天來,現在玉兒沒有了,兵力也損失了不少,他不知道自己前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麽。
好在漠西有着那麽多的愣頭青過來送死,否則他們在甯夏的層層夾擊之下便是岌岌可危了,這兩日來他逼着那些蒙古人用性命爲他們堵住城池的缺口,多爾衮也知道已經到了極限,今夜正是潛走的好時刻,也是最後時刻。
到漠西,然後稱王,說起來這個想法他是早已存在,但想象之中絕對不是這麽狼狽逃竄的方式,此時他的手下還足足有精兵三萬餘人,多爾衮打了個哆嗦,最後看了一眼這科爾沁,黑暗中的草原甚至可以聽到傳來幾聲狼叫。
好久好久之前他在這兒長大生活,那時候還有一個女孩在他身邊...再見,科爾沁...再見,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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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彪已經有了很詳細的計劃,關于怎麽對待多爾衮以及他的後金士兵們,毫無疑問這是一行硬仗...額,硬仗中的硬仗,這是兩支最精銳隊伍士兵之間的戰争,這樣的陣容前,關甯鐵騎什麽的都要靠邊站去了,所以他已經有準備可以接受很多很多的傷亡了,這是必不可少的。
大炮這個東西很有用,但是兩軍對壘前沖鋒之後便是雞肋中的雞肋的,丢了要很多銀子,帶着又是個要命的累贅,其實甯夏也是有可以近距離一對一的武器,就是那種甯緻遠親兵手中的火槍,隻是短兵交接中用處也就那樣,威力還不足以穿透铠甲緻命,不過比起關甯鐵騎人手腰間别着兩把火槍,然後隻能在别人出其不意地時候當彈弓玩要好的多。
陳彪聚集了五萬人的騎兵,這些騎兵大多還是之前的那一撥,不同的隻是其中的蒙古人已經經過了兩個月的非人式訓練,要的就是軍令如山,再出現逃跑的情況那陳彪就...隻能去跳長江了,不過在之前他會先把這些人給統統宰了。
今日的地一輪轟炸,或許也是最後一輪了,陳彪自然也知道這最後的日子愈發近了,破城就在當下。
然後,多爾衮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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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