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不僅僅是沒有人來劫人,更是人還沒有被劫走。
說來好笑,他派去護送的人少,這并不是什麽引反賊來劫人然後埋伏他們的手段,而是确實想讓人将高迎祥救走,僅此而已。
一路平靜的結果讓孫傳庭實在想不通了,如果說是他自己的威懾力實在太大了讓反賊不敢行動的話,這樣的鬼話孫傳庭是不信的,但是要知道這次他創造的條件是有多麽的誘人便利啊,不僅僅是兵少,而且沿途的官員配合的也不是很緊密,大緻上的一個意思就是從頭到尾隻有自己千餘人馬護送,所以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的孫傳庭隻能想到一個解釋了,那就是根本沒有人想救高迎祥,他的那些舊部啊,八大王闖将什麽的,統統都不想救他就是這樣。
孫傳庭歎了口氣,他都肯冒着被崇祯責怪的風險想把高迎祥送出去給反賊們添亂了,但是偏偏沒人配合啊,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世上什麽最複雜,莫過于人心了,這次便是被失算在了這兒啦,看着訓練場上的士兵們喜色洋洋地在操練着,孫傳庭隻是暗自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對于這些士兵和他自己而言,這都是一次完美的戰績,至少表面是這樣。
隻是孫傳庭知道,要是高迎祥被救了回去很明顯對朝廷更加有利,到時候那些反賊誰主誰副還是一個問題,高迎祥的特殊很大一部分在于他的士兵和号召力,毫無疑問一個光杆司令和被救回去的他對比張獻忠他們已經沒有了多大的優勢了,反賊必将内亂而且要是高迎祥被劫走,孫傳庭是有責任,但是也不會有什麽大礙,至多功過相抵罷了,但是沿途那些不配合的官員可就要被皇上狠狠治理了,以後想必也會安分不少
他倒不是存着什麽壞心思,隻是被有些破事實在弄得是心力交瘁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這次已經狠狠搶了陝北那位大人的風頭了,京中楊嗣昌倒是沒有什麽大礙,畢竟工作性質說到底是不一樣的,隻是相對于洪承疇來說孫傳庭是個後輩,而且都是從書生轉行的,兩人競争力太大,而洪老大又太過強勢所以鬧得有些不愉快,不過還好兩人的工作範圍不交叉,否則這日子沒法過了。
孫傳庭也一直在讓步着,做人做官啊,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孫傳庭突然的感慨,他有些理解那些反賊們不營救高迎祥的做法和心理了,無非就是人人想當老大和狼心狗肺罷了!
北直隸,紫禁城,崇祯和楊嗣昌在對坐着飲酒,兩人臉上都是欣慰開心的笑容,崇祯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些酒紅,他是個好孩子,尋常時候嚴以自律,滴酒不沾,所以有些不勝酒力,今日能拿起酒杯可見他現在的心情,說着話老臉上又是一片感慨沸騰。
“楊愛卿,今日看清那個亂臣賊子高迎祥了嗎?”
崇祯還是要面子的,所以高迎祥送往京城的時候,他沒有去看過,畢竟一個堂堂的大明皇帝,去看一個反賊頭子算是幾個意思?未免免得自己太過心虛和在意。
楊嗣昌點頭,心裏也是唏噓不已,誠然他對于自己那個剿匪的政策深信不疑,但也絕對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成果,所以毫無疑問這次的功臣是孫傳庭,楊嗣昌清楚,所以也未居功,再次說道,“陛下,此次大勝真可謂鼓舞人心,孫巡撫功不可沒啊。”
崇祯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是楊嗣昌不提他都不會忘記,孫傳庭可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這點讓他尤其高興,至此他真正多了有一個可用之人,這能生擒高迎祥的是一般人嗎?
從天啓年間就開始活躍的反賊,到了崇祯繼位以來愈加猖狂,這期間起起落落但還是有這麽幾位一直在堅挺着不管經曆怎樣的打擊都不曾消聲滅迹,高迎祥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連崇祯都已經習慣了這闖王的來回折騰,幾乎被全軍覆沒也能短時間東山再起,然後就是周期性的起起落落,所以他看到孫傳庭剛剛打完仗之後給他的戰報上說高迎祥已經被生擒的時候是絕對不信的,說到底他自己認爲這是一件挺玄乎的事情,直到他遠遠看見了高迎祥的身影,他沒有去看,那隻是表面上。
而現在,崇祯開始相信,自己是可以力挽狂瀾的,他興奮到了極點,長久以來堆積在心裏的陰郁一掃而空,皇太極算什麽?後金算什麽?反賊算什麽?東北祖大壽有算什麽?西北更不算崇祯不願意承認的是,在此刻他心裏十分愉快和充滿憧憬的時候,想到西北那兒莫名地讓他感到不安,這是後金和遼東這些看上去更強勁的實力所不能夠的。
“楊愛卿,現在西北那邊形勢如何了?”崇祯頓了頓恢複了一臉平靜,興奮的心理才剛剛點起星星之火便被澆滅,問出了一個很實在的問題,隻是這語氣比起他以前每每提到西北一事時候的沉重要顯得輕快了不少,還是有所改變,但終究是無足輕重。
楊嗣昌聽着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崇祯在這個時候還能冷靜地關心正事讓人高興,這麽一個勤勉自律的君王着實難得,隻是這也可以看出西北已經着實是朝廷和崇祯的心腹大患了,更讓人憂心,更蛋疼的是讓人無能爲力,不過好在近來貌似有了一個好消息,心想着楊嗣昌緊皺的眉頭有些舒緩開來。
“陛下,西北那兒着實發生了大事”楊嗣昌深吸了口氣,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崇祯,“關西十萬蒙古鐵騎進攻西北!”
“————”崇祯默不作聲地,臉色時而陰沉時而晴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然後慢慢便緩和了起來,楊嗣昌看在眼裏覺得這個反應才應該是正常的。
甯夏的事情具體來說這是一個很操蛋的消息,因爲楊嗣昌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一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理論上是應該讓人擔憂的,但實際上卻是讓人很高興,楊嗣昌此時就是這樣的感覺,相信崇祯也是這樣的矛盾。
“科爾沁部落尚未攻下,而又有十萬餘蒙古騎兵的侵襲,隻怕現在的西北不太妙了”楊嗣昌沉默了許久之後接着說道,讓正在發愣的崇祯一愣,然後回過神來。
“楊愛卿你說西北會有危險?”崇祯動了動嘴唇問道。
楊嗣昌張了張嘴唇,然後緩緩點了點頭,其實他心裏是有些沒底的,他并不知道甯夏到底有多少實力,但是就眼下的情況下來看若是還能相安無事那才真叫奇怪,這是事情,隻是楊嗣昌總感覺這事情就是這麽奇怪。
自從甯夏被崇祯列入重大威脅之後,他對于那西北的信息來源和投入加大了許多力度,可以說東北都沒有甯夏占用的力量多,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他覺得不對勁,因爲他所能打聽到的這些算得上隐秘的消息都是可以輕而易舉從民間打探到的,而更多的事情他卻是怎麽都打聽不到,比如說那甯夏到底有多少兵馬甚至于這次的蒙古大軍來犯的消息現在甯夏已經是傳的沸沸揚揚,而他正是從哪些喜氣洋洋的百姓們的口中得知的,而又從别的途徑驗證了一下,發現确實如此
如果說這件事還可以解釋的話,那麽現在問題來了,甯夏内憂外患這些百姓還興高采烈個屁啊不管怎麽說,打仗都不會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就算是他們對甯夏軍隊很有信心,總要死人的吧?所以楊嗣昌愈發感覺要麽這些百姓是傻了,要麽還是這些百姓傻了,他不否認從收到的消息看來甯夏是一個好地方,百姓安居樂業和和美美,但他終究還是不覺得能以一地之地對抗這麽強勁的敵人,楊嗣昌很理性的分析着,然後還是爲自己這種心裏這種不着調的情緒找不到理由。
他堅信,西北可能會載跟頭,于是更加肯定地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所希望的,也是崇祯所希望的。
崇祯見了臉色似乎有些發愁了,“要是西北真的被異族攻下了,那我大明又當如何?”毫無疑問若是西北被蒙古攻下了那大明無疑就是失去了最堅固的屏障,不誇張地說以大明現在的處境隻能是任人宰割,西北那塊對付反賊所用的四正六隅政策,增加的兵力本質上隻是一群烏合之衆的集合,對待反賊尚且湊合,對蒙古的騎兵就是以卵擊石了,而且還需要大量的銀子
現在的大明根本就做不到再開辟一個新的戰場,這也是爲什麽崇祯之前會做下聖旨來爲甯緻遠澄清這麽操蛋的事情了,無非是不能打了,當然了,貌似打不過是更重要的一個方面。
楊嗣昌終于一愣,然後低頭陷入了沉思。
大炮在草原上轟轟作響,然後在地面上留下一些不大不小的坑迹,一些身影靈活的士兵在乘着馬在躲閃着這危險的火器,對于這些蒙古士兵來說這一切也顯得太過陌生,人數多所以目标衆多,這兩點讓他們還是吃了不少虧。
李定國在陣前撇撇嘴,威風凜凜的模樣示意手下準備突襲,心道打硬仗還是要靠本少爺帶領才行啊,不過話說在草原上弄出這麽多坑會不會被緻遠罵啊,來年還并不知道能不能長出草了
“沖啊”随着最後一波炮火的停息,李定國手臂一揚,身後的隊伍如同潮水一般的前湧,而他自己率先策馬奔騰着,沖向了人頭亂竄的敵方陣地,開始了他的厮殺之旅。
這是李定國與蒙古來客的第一次交鋒,感覺相當湊合。
地下枯黃發綠的草葉上面布着絲絲血迹已經幹涸,秋風吹過帶走了陣陣血腥,留下了雜七豎八淩亂着的許多屍體
這是一個典型的激戰過的戰場,而處理戰場實在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李定國吆喝着衆士兵好好幹活也是實在沒法了,這兒畢竟可是他們的地盤,總歸是要打掃的,否則假以時日還不是一片屍身骨海的爛攤子,李定國好歹是老大,所以也不會親自去做,就算事必躬親也不會體現在這方面上。
剛剛經曆了一場小勝的李定國并沒有顯得多麽高興,他在之前沒有和漢人之外的人打過仗,倒是和各種各樣的漢人部隊打過仗,有一般地方部隊,不堪一擊,洪承疇的洪兵,有兩下子,孫傳庭的秦兵,更是比洪兵又多了兩下子總之作戰經驗吩咐的他算是真正體會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在大炮轟炸讓他們亂了陣腳的前提下自己等人的突襲并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麽打擊,對方是有些慌張但還是可以應對着。
然後對方撤退了,雙方的兵力各是三萬對四萬,地上的屍體可以辨認出傷亡比例大概是四千對一千,甯夏一方每死一個人對方死四個,貌似很合算,但是沒有人會這麽想。
這群蒙古的士兵在骨子裏或許有着李定國一樣的好戰因子,而且這種野性被很大程度地挖掘了出來,打仗的時候是不會想着撤退的,這種天然的性子帶來的好處就是類似于甯夏的嚴厲軍紀下所訓練出來的士兵,沒有軍令根本不會撤退,隻不過一種是信念,一種則是處于本能,而他們在有着這種強大的本能之時更是有着強悍的身體素質,這就是爲什麽蒙古以幾百萬人的人口可以統治人口遠超過他的漢族而形成了元朝。
打漠南蒙古的時候李定國并沒有什麽感覺,那都是一群軟蛋,大炮一轟他們就隻知道逃走,士兵們一交戰落了下風也是想着逃跑,隻有到了科爾沁這兒才在多爾衮的強壓下有了些抵抗力,李定國現在知道了,那些上天給蒙古人的眷顧已經被這些漠南蒙古的軟蛋給磨滅,而他們将要面對的,将會是一支大規模的原生态蒙古騎兵,他們來自很遙遠的漠西。
(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