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春節隻有五天的時候,張獻忠和李自成爲代表的反賊自然不可能有什麽節日的氛圍,并且已經全員無精打采,像是霜打的茄子,不同的是,李自成和他的屬下過得差不多的生活,所以同樣是憔悴,但張獻忠同學因爲過得滋潤依舊紅光滿面,隻是眼中那抹憂色難以掩蓋。
此時情況十分危急,比起前兩次更加糟糕,他們甚至沒有反抗的餘地,他們既然最先是被柴禾給打敗的。
生火做飯要柴禾,取暖要柴禾,晚上更是要柴禾照明巡邏,一個多月以來,這座不算長的陝谷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如果再幾天沒有說服官兵的話接受他們的投降,那他們就隻能等死了。
其實張獻忠同志雖然憂慮,但心裏還是很有底氣的,畢竟這些天他做的工作還是很見效的,可以看的出來對官兵的影響很大,臨近新年,這些官兵心裏難以平靜,有的官兵甚至會給他們遞點柴火,開始稱兄道弟抱怨他們的将軍,總之難搞的隻是陳奇瑜,這件事的結果都是取決于他。
張統領首要做的就是搞定陳奇瑜。
但他不知道的是,陳奇瑜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作爲五省總督,他心裏一直很苦惱,對待反賊的态度這件事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糾結。
他覺得自己和自己底下這幾萬士兵純粹就是屬于爹不親娘不愛的那種,或許沒有這個想法,但崇祯确實又是打得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類型,要啥啥沒有,大過節的就自己等人在幹活,幹的還是這種極其重要的活,福利沒有不說,就連軍饷都不給足。
反觀山谷裏的反賊,對自己手下這群兵可要親多了,态度親熱掏心掏肺不說,而且還給錢給糧,對于這群沒有讀過什麽書的小兵來說,很簡單地就心向着反賊了,更何況,這些士兵和反賊,本質上是屬于同一累人,都是沒有飯可吃的窮苦百姓。
陳奇瑜飽讀詩書,受過朝廷的恩典,所以他可以克制住自己,但是那群士兵,不能指望着靠虛無缥缈的忠誠讓他們對他們認爲的反賊弟兄們下手。
軍中近來的氣氛不太對勁,他感覺到了,爲反賊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勸陳奇瑜投降接受投降的人更多,有的還說直接放他們走便是了,其中還不乏一些百戶千戶甚至參将,原因是什麽他心知肚明。
對反賊的同病相憐,不想在這大喜慶的日子守着荒山野嶺,更關鍵的是,接受投降這些士兵還有錢。
陳奇瑜作爲實打實的五省總督,他要爲這群反賊負責,更要爲這群士兵負責,但據他的調查來看,全軍二萬五千多人,底下士兵姑且不算,幾百個軍官都或多或少收了銀子,如果不是自己威嚴太甚,而且兵變的代價太大,這樣士兵不想成爲反賊,陳奇瑜絲毫不懷疑會發生兵變。但就這麽拖下去,他也覺得夠懸,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下就亂了。
現在冰天雪地的陳奇瑜還依舊堅持在前線,就是因爲讓這些士兵看到自己并不是在享福,他想的,唯有國泰民安。
天空又斷斷續續下起了小雪,漫山的田野上之前的雪還沒有融化,陳奇瑜也是百姓出生,古語雲,瑞雪兆豐年,所以明年會是一個豐收年,反賊或許就會消失吧。
閉上眼睛,他任由這雪花落在自己頭上,刺骨的寒風吹着,還有耳邊嗡嗡直響反賊傳出來與官兵的交流聲,這兒挺熱鬧。
看着這些輕松自在的士兵,想來都是得了反賊的銀子,家裏有了着落了,再看着自己身旁的親兵,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但陳奇瑜知道,自己的親兵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拿到足額的軍饷了,陳奇瑜重新閉上了雙眼陷入了沉思。
“召集千戶之上的兵将,本大人有重要事情宣布”
許久之後,陳奇瑜猛地睜開眼睛,狹長的雙眼露出鋒利的目光,然後沉聲吩咐着親兵去傳話。
親兵心裏一動,他是陳奇瑜同鄉的百姓,和所有的鄉親們一樣,他們一直爲自己縣裏出了一個這樣的大官而自豪,隐約猜到這是大人要做決定了,嘴唇動了動想勸解着什麽,讓陳奇瑜不要被别人影響困擾之類的話,但是一想到反賊投降之後可能會分給他們的銀子和糧食等戰利品,話頭又止住了,悶聲下去傳話了。
親兵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腳步不自覺地輕快了起來,臉色比起之前來也緩和了一些,但是這些,都看在陳奇瑜的眼裏,他暗暗自嘲了一番,就連跟着他這麽久的親兵都是這樣,事情的進程他已經無法阻擋了,金錢已經在逐漸腐蝕自己這支算不上精銳的軍隊,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接受他們的投降,不管決定是否正确,至少對自己的士兵們是有利的。
營帳中,當陳奇瑜以堅定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決定的時候,這些軍官顯示一愣,然後驚喜交加,謝天謝地,自己連日來的努力終于有了結果,那張統領給我們的後續好處費想來是不會少吧!!
張統領很高興,李自成很憋屈,但不管怎麽樣,事情總算是有了着落,張獻忠同志運用的爐火純青的獨家技能對官兵效果巨大,讓他們暫時活了下來,隻要不把他們殺光,以兩方的兵力差距,他要想的就隻是什麽時候再次活過來而已
于是崇祯五年臘月二十五号,車廂陝十八萬多反賊束手投降,張獻忠李自成過天龍等一應首領皆在其中,五省總督陳奇瑜受降。
事情既然定下了基調,那麽就要實行下來,但怎麽受降還是一個大難題,受降之後怎麽安置這些反賊同樣如此,這些問題陳奇瑜都想過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思路在走着。
十八萬的反賊,還有數不清的物資,前者不重要,但是後者已經讓陳奇瑜的這群沒見過市面的士兵瘋狂了,頓時所有的軍規軍紀什麽都被抛到了腦後,幾十個士兵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上前奪取财物,被陳奇瑜和他的親兵們一手一刀幹淨利落地解決,血淋淋的幾十個人頭點綴在發白的雪地上,不隻是反賊,就連其餘的士兵都惶恐不已,隻聽得陳奇瑜張口說道。
“先每人取十兩銀子,然後将這些财物運到京城去,之後必然還會分給爾等一些犒勞,希望弟兄們一路上盡心盡力。”對于這些士兵先前的舉動,陳奇瑜絕口不提,隻是對這些财物的處理吩咐了下來,說實話,幾百萬兩的銀子,就連他自己都心動了,但各人的追求不同,陳奇瑜所想的,不在這些黃白之物。
還有這些反賊,運糧食和财物費去了近一半的兵力,所以押送反賊的就隻是一萬餘人,加上開路前鋒和布置一支後軍,平均下來大概每一百人有兩三個士兵看着,雖然反賊都沒有了武器,而士兵都會有武器,但這人數差距讓陳奇瑜很銷魂,直叫他後悔一時沖動殺了那幾十個士兵,否則多一個算一個
不管怎麽說,陳奇瑜做事是不會一時沖動的,是否受降折磨了他近兩月,也已經和京城裏那位溝通好了,得到了崇祯的默認才行動的,陳奇瑜知道,那位或許就是想着不用再出多餘的糧草而且還省事,至于張獻忠和李自成挖了他的祖墳,或許是忘了,或許是想着投降之後再算賬。
當然,陳奇瑜和他手下的士兵們,當下之急還是先過年,押送這回事,年後再說。
一封信件與此同時快速駛往了京城。
“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禦書房中,崇祯正憤怒着,嘶吼着,揮舞着手中的信件,而在他的面前,沒有人聽着。
他剛剛收到多爾衮的談判條件,讓我們不攻打可以,那先把後金王皇太極送回來,再把錦州‘還給’他們,然後再補償給後金戰争損失五百萬石糧食,銀兩兩百萬,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後金承諾以後不再攻打大明。
嚣張!嚣張無比!!
朕的大明軍隊打輸了嗎?還有多爾衮把‘後金王’三個字寫的特别大是什麽意思,諷刺嗎?
這讓崇祯有種砍了皇太極的沖動,不談了,然後他頓時反應了過來,現在這種情況下,要說這個世上有誰最想皇太極死,多爾衮稱第二,也就沒人稱第一了,所以他是故意的,是的,多爾衮是故意的,崇祯心裏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随即眉頭一皺,這樣一來就麻煩了,作爲籌碼的皇太極作用大大降低,大明會損失很多利益
“皇上,喜事,喜事,大喜事啊”
思索間,外面傳來尖銳的喊叫聲破空響起,正是王承恩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激動。
“進來說話”崇祯被打斷了思路,語氣有些不耐。
但推門進來後的王承恩滿臉喜色,卻是因爲太過激動沒有注意到,口中還在說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啊,陳大人在陝西抓獲了十八萬四千三百二十九名反賊,糧食一百多萬石,銀兩四百多萬兩,更有珠寶首飾字畫折合價值難以計算”
王承恩喋喋不休地說着,但往後崇祯一個字都沒聽清,他隻感覺周圍幸福來的太突然,耳邊都是‘轟轟’的雷聲。
天雷滾滾來形容他刺此刻的心情再合适不過了。
沒聽說過,接受别人的投降還能收到這麽多銀子的啊
崇祯二年陝西楊鶴招降反賊花了十萬兩銀子,三年河南湯九州招降花了六萬兩
可這次,接受反賊的投降還能有這麽多銀子,反賊還真是還真是
反賊還真是有錢啊!崇祯終于反應了過來,頓時大喜過望,這實在是沒有想到的意外之喜啊!陳奇瑜之前的奏折無外乎是要錢要兩,上一次的奏折他還記得,大緻的意思如果不招降就要給銀子,否則就要出事,崇祯對于陳奇瑜的态度及其敷衍,就是因爲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死要面子的他不可能親口說饒恕挖了自己祖墳的仇人,更不可能說朝廷沒錢。
在此之前,被圍着的反賊對他來說是以及那好事,投降的反賊對他來說是累贅,但是今次,卻着實是一件喜事。
“銀子呢?”崇祯脫口而出問道,随即意識到有些失态,銀子哪能立馬就能運過來,語氣緩和了下來,“朕問你,那繳獲的銀子又在何處?”
王承恩會意将奏折放在書案旁,說着,“陳大人說等年後沿路安排妥當再運過來,還有幾個賊首,否則恐一路多生事端,畢竟外邊還有高迎祥這個流賊。”
崇祯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然後示意王承恩出去。
門關了,崇祯拿起奏折反複端詳之後,房内又發出了一陣誇張的笑聲。
看着奏折上一排排的數字,崇祯實在是激動地難以自己,他怎麽不知道這群數字代表的意思,這可是相當于大明四年的賦稅啊,有了這筆财物,很多事情,都不再是事了。
隻是分給士兵的二十多萬兩銀子是在是心疼但崇祯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寒碜,默認了。
打仗怕的就是缺錢,錢有了,第七也就足了,崇祯現在就是很有底氣。
在給多爾衮的回信上寫下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你要戰,便戰。
狂草的字體中,霸氣顯露無遺,此乃大國風範。
看着自己的題字和這封報喜的奏折,崇祯會心地笑了笑,果然是喜事啊,大喜事。
崇祯提筆在陳奇瑜的奏折上寫了一句話,讓反賊們都感覺一下朕的風采。
什麽意思,讓陳奇瑜自己研究,但是他突然覺得,自己對反賊已經沒有什麽惡感了。
ps:剛到一個新的地方,兩點鍾吃完午飯,半天的假期大家都出去玩了,勤勞的俺在碼字,晚上還有事。
本撲街是生物專業,确切地說是生物工程,總之這個專業範圍很廣,就是全世界都、歸我們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