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崇祯卻是隻稱皇嫂,他很強勢,覺得這樣兩人之間的關系可以近些,但再強勢,兩人的關系也隻是到這兒了,他知道,張嫣一直都是把他當做晚輩。
張嫣屏退了左右,這種私下的稱呼她也不抗拒,隻是不想被别人所知。
“皇上,你來了。”張嫣在簾中說道,聲音清脆之中帶着幾分清冷,讓崇祯有些恍惚,張嫣當時是從五千名美女之中脫穎而出得以入宮被封皇後,更是在宮中多年養成的氣勢,不是他的那些妃子可以比拟的。
“是...皇弟來了。”崇祯糯糯道,他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是這幅模樣。
“你似乎很累了...”張嫣道,“侯方域已經被你處理了吧?”
崇祯點頭,再點頭。
張嫣頓了頓,“無妨,隻是在宮中實在無聊,見識着世間百态也是一件好事,他們以爲自己不知道。”
崇祯看着簾子,很有一種想将它掀開的沖動,嘴唇動了動,“皇嫂,這大明的狀況越來越差了......”語氣有些頹然,他一直都是以一個強勢的君主形象,但此刻卻是不自主露出了軟弱的姿态。
“皇帝,這不怪你。”張嫣有些歎息道,“從先帝開始,閹黨當政,大明狀況已經危在旦夕了......”
崇祯可以感覺到話裏淡淡的恨意,他不能說什麽,魏忠賢是害了張嫣未出世的孩子不錯,但與他而言,是幸運。
“你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還望皇上不要氣餒,百姓們有你這樣的君王是他們的福氣......”
“從侯方域口中,哀家倒是時常聽說這麽一個名字,那甯緻遠,到底是何人?”張嫣問道,“哀家也讓人拿了此人的事迹,從三年前至今,卻是很讓人稱贊,現如今還未及冠吧,已經官居一品,若是再立一大功,皇帝又該怎麽賞他?”
崇祯笑了笑,除了眼前這人,他可是不敢想象自己和女子談論政事的模樣,“皇嫂多慮了,大同現在處于封鎖狀态,衆人皆不知,那甯緻遠在大同可是捅破天了,爲了籌措軍費不惜将百餘名官員盡皆逮捕,若是赢了還好,若是輸了,朕還得想辦法幫他推卸責任。”
“盡皆逮捕...”張嫣有些詫異,搖了搖頭,“或許真是年輕,但若不是一時沖動那便是心有依仗,皇帝你認爲那甯緻遠是哪一種?”
“這...”崇祯神情一滞,“他能有什麽依仗,隻是一個十幾歲的書生......”
“皇嫂莫非是說...甯夏?”張嫣能在當時權勢通天的魏忠賢手中活下來,還能讓崇祯上位,智慧不可小觑,崇祯也從來沒有輕視過這位皇嫂,但很多時候,他并不想拿政事給這位皇嫂拿主意,隻關乎他男性的尊嚴。
“哀家不知道,”張嫣在簾幕中搖了搖頭,“不過那甯緻遠,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并未有錯,反而多次與我大明有所脾益,這就像次的事情也是皇帝自己不敢下定決心所以那位來操作的......”
“這次的事情不管怎麽樣,與他都沒有實質的好處,但更多的,皇帝你知道嗎?”
“...名聲!”崇祯喊道,理了理思緒,“自從他考取了解元以來,所做之事都很高調,卻甚合那些百姓的利益,而這次科舉之後,更是盡收天下士子之心...”
“沒錯......”張嫣清冷的聲音繼續道,“若是這次他再答應了,加上上次在甯夏狙擊蒙古一事,隻怕大明的士兵對他也會好生膜拜了...皇帝,你說呢?”
“他是打不赢的。”崇祯肯定道。
“............”
“莫非皇帝你是确定他打不赢才會調他至大同的?”張嫣道。
崇祯點了點頭,“卻是如此,本來隻想這樣讓他名望損失一些,更好的爲我所用,但沒想到他在大同整出那麽一出,現在輸赢朕都不好處置了。”
張嫣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這樣的君主不能說是昏庸,而是帝王的必修之術,想他那早死的夫君就絕對不會有這番舉動,她生在官家,長于宮中,心智早已通透,歎了口氣,“哀家近日在習那相人之術,皇帝可将那甯緻遠的畫像與我一觀......”
“稍後皇弟讓人送來......”崇祯道。
懿安宮内一片甯靜,崇祯并不像就此離開,加了一句道,“我與那甯緻遠相識也久,此人除了有些喜好女色之外,确确實實一副愛民之心,當日在甯夏的時候我看得出來那些百姓生活地很開心......”
“這樣的人甯夏他會控制不住嗎?”張嫣登時反問道,“哀家還聽聞在甯夏與陝西交界建了一度牆來隔絕災民,,或許是這樣,但想必不全是這樣。”
“皇嫂莫非說他會造反不成?”崇祯道。
張嫣一愣,然後搖了搖頭,“這倒是不可能,朱家的江山幾十年了,就算他現在名聲再大,一經造反,立馬人人得而誅之,不像那些反賊,隻是,這甯夏又是另一個遼東吧,或許更嚴重,甯夏的兵馬已經調不動了,不知甯緻遠在其中又有幾分緣故。”
“他倒是與皇弟說過...”崇祯接道,“他當日帶入甯夏的士兵兩千餘人現在倒是擴充爲兩萬人,應該會聽他的話,現在李家在甯夏的生意也隻是靠着這些人的保全......”
關于這點,崇祯倒是很相信的,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鬥争,甯夏想必也是如此。
張嫣默然,實在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田妃,皇帝你就莫要責怪他了,後宮嫔妃有些小心思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嗯,聽皇嫂的。”崇祯沉吟道。
片刻之後,崇祯逐漸走遠,張嫣慢慢掀開了簾子,露出一張絕世的容顔,二十六七的她依舊有着不輸少女的光彩,被鎖在這繁華的牢籠中不見天日。
崇祯很尊敬她,希望不會有那一天,這尊重被權力與**淹沒......
............
李定國一直都很像和曹文昭打一仗。
幾年之前,他想的是找洪承疇報仇雪恨,而現在,已經變了。
因爲洪承疇可以毫無壓力地被他吊着打,而他的目的也不是搶地盤,或者說不全是搶地盤。
雙方在米脂開始了正式的第一戰,在此之前也占了幾次,被對方以多欺少大的略占下風,洪承疇有了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覺得态度實在是不端正,不知不覺自己怎麽就成了這樣?對這股反賊畏畏縮縮的,以多欺少隻是稍占上風便滿意了,之前可是自己以少敵多還戰無不勝啊!
他終于知道,自己并不是神,隻是一個有些軍事才能的書生,但在絕對的精銳面前,才能什麽都是次要的,實力最重要。
就像曹文昭,自己之前看不起他隻會沖鋒,自己用戰略迂回照樣獲勝,在對戰這支反賊的時候,終于不管用了,曹文昭的沖鋒,可以起到作用,而自己的沖鋒,隻會被對方反沖鋒。
好在曹文昭依舊像之前一樣尊重他。
“洪總督,這不是一般的反賊啊......”曹文昭已經和對方打了幾場,心中有了些底,“我軍中能與他硬抗的騎兵隻是五六千人,沖鋒的關甯鐵騎也不過兩千人,而對方有近萬人。”
曹文昭說着總結道,“單兵作戰能力上,對方的隻是比我的關甯鐵騎差上一些,但紀律方便,絕對的令行禁止,莫說是反賊,就算是後金軍隊也絕對沒有這般整齊......”
“這次,隻怕是遇到對手了......”
洪承疇臉色極爲不好看,片刻之後又放松下來,既然這是事實,反正法不責衆,崇祯還能砍了他不成?
“把軍隊拼光也要打下去。”洪承疇堅定道,身後是三萬餘步兵和一萬多騎兵,兩千的關甯鐵騎,已經是全部的戰力了。
米脂縣城緩緩打開,這是一座小縣城,奇怪的是,那些百姓很是擔心地朝外眺望着,或許是擔心若是這座城池被官兵收複了怎麽辦,難道還是讓下一個狗官來欺負他們?
6續有騎兵從中走了出來,一名黃袍小将從隊伍中走了上前,與對面粗狂的曹文昭和富态的洪承疇有着鮮明對比。
“兩位将軍,在下有理了。”李定國呵呵笑道,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說不得就查到自己阿哥頭上去了,那得多冤啊。
“亂臣賊子何須多禮。”洪承疇哼了一聲說道,“若真是心中有理何不繳械投降。”
“洪将軍這是說的哪裏話......”李定國依舊笑道,“在下起兵至今,可以說從未濫殺百姓一人,隻是殺過幾個鄉紳分糧久了許多百姓的性命罷了,在下何錯之有?”
李定國心裏偷着樂,看來緻遠給俺進行的特訓還是很有效的,至少說話文绉绉的也不像土匪了。
“在下今年不過十七,從小在陝西長大,還記得多少次,差點就被那些饑餓的百姓給吃了,然後聚了一幫兄弟,隻求自保,慢慢展到今日,在下哪裏有錯!是搶你妻兒還是霸你田地了,何苦這麽追着不放!”
見着李定國臉色通紅,洪承疇和曹文昭面面相觑,這他媽演的是哪一出啊......
“你既然敢造反,那就是天大的罪過!”洪承疇道,“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造反便是不忠,若是你現在下馬受降,本官保準你能衣食無憂,加官進爵......”到底是讀書人會說話,此時的曹文昭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小子說的還挺有道理。
“哈哈......”李定國手持一頂銀色長槍,“若是曹總兵說着話還好,洪總督你問問這天下還有誰不知道你殺降倒是一把好手......”
洪承疇臉色微紅,“你與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無惡不作,你們這隻隊伍的作風本官也知道,确實如你所言不傷百姓......”
心中一動,若是這隻隊伍爲自己所用......
“哈哈......”聽着李定國的笑聲,洪承疇一陣無語,怎麽又是這樣,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曹總兵,洪總督,在下看不若這樣,你們跟着我入夥,那朝廷便沒有再能攔着我們的隊伍,咱麽直抵京城,解放天下百姓,西誅蒙古,北擊鞑子,鏟除貪官奸邪,護衛這大好河山,開創一個太平盛世如何?”
“諸位至少都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公。”
“............”
這說的都他媽是什麽話?可恥的是,洪承疇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心動了,再一看曹文昭臉上的詫異,定了定神,“那還說什麽,開戰吧。”
暗自反省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輸的久了,竟然這麽一個小屁孩的胡話自己都要幻想一下。
“那好,”李定國點了點頭,“戰場之上,隻有敵人,但在下這兒,永遠歡迎兩位的到來。”
“............”
“全軍出擊......”李定國表情嚴肅地下令,覺得自己那最後一個表情絕對是酷斃了。
自己有萬餘騎兵,對方有萬餘騎兵和三萬多步兵,但是這又怎樣,打不過就跑,不擔心這米脂縣城被他們禍害,好歹都是官兵,而且誰說就一定打不過了。
李定國已經很久都沒有打過硬仗了,和洪承疇的打仗越來越讓他覺得就跟玩似的,希望這次可以刺激點,手下這群小崽子可是要翻天了。
兩軍相撞,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麽陰謀陽謀都是扯淡,李定國聽過甯緻遠這麽說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