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眉頭一跳,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杏榜還未拟好,吳梅村是會元,這件事情除了自己知道,暫時也就隻有...
“皇上,臣冤枉啊,老臣判卷隻憑文章,不看姓名,再者,這名字都是被封着啊,老臣實在不知啊。”
“好一個被封着的名字...”溫體仁嗤笑着,科舉那點小動作,在試卷裏邊做上什麽标記,對于他們這些官員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什麽他們之間許多人都是那麽考上來的,隻要文章寫得不差,銀兩足夠,還有什麽問題。
周延儒臉色鐵青,感覺溫體仁今天不對勁,就算是是要攻擊自己,又幾時這麽嚣張過,隻不過每次跟在崇祯後面附和着而已,今日讓他感到了不妙...
“可是那會元的文章老臣可是給聖上看過了,聖上也點頭了啊,老臣冤枉啊。”周延儒叩說道,眼角擠出幾點眼淚。
“————”溫體仁傻了眼了,這是....,周延儒給崇祯看過了,那這戲還怎麽唱下去?眼角的餘光不由瞥向崇祯。
“周愛卿,你确實是給朕看過,不過,你爲什麽要給朕看那篇文章呢?”崇祯站起身來,臉色溫和地說道,語氣中隐藏着一股莫名的情緒。
周延儒頓時無話可說。
作爲主考官,會元的人選本應是他一人拟定,無需交給崇祯評判,這是他确實這麽做了,崇祯現在在這上面做起了文章。
“倘若不是周延儒你心中有鬼,又何須交由皇上評判,自古文無第一,你知道聖上深明大義,是不會在這方面和你計較,所以将這吳梅村的僞會元名頭坐實了,還行的如此光明正大,你這奸賊!”溫體仁趁機接過話來,義憤填膺的說道,讓崇祯暗暗點頭,覺得溫體仁近來是越來越懂事了。
周延儒雙手顫抖着,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是想将這事行的光明正大,光明正大不給甯緻遠會元的名頭,隻是這事能明着說嗎?
“老臣冤枉啊,若是殿下另有疑問,竟可找出一篇比這要好的餓文章來,臣甘願受罰。”周延儒再次叩說道。
這就是屬于萬精油式的無賴了,文章這種東西,哪有什麽毫無争議的第一?衆朝臣心中看不過甯緻遠的占了大半,在心中偷着樂。
“周大人,不若就将甯解元的考卷拿出來評比如何?作爲江南鄉試的解元,想必他的文采足以碾壓衆人啦,若是他的文章不若那位大人内定的,我等也無話可說。”溫體仁說道。
周延儒一口氣血在心中運轉不暢,什麽叫自己内定的?這就直接給自己安上罪名了?
“溫體仁,一大把年紀了說話還是注意點好?”周延儒怒氣沖沖地說着。
溫體仁幹笑了幾聲,“那還請周大人将甯解元的答卷取出讓我們一觀即可。”周延儒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在這麽咄咄逼人下去就不合适了。
“哼。”周延儒瞪了溫體仁一眼,“聖上,那老臣這就下去準備。”語氣中已經沒有多少擔心,然後退了下去。
崇祯看了溫體仁一眼,這副模樣正是他吩咐的,隻是這場戲雖然做得好,但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啊?爲了甯緻遠,他可算得上是殚精竭慮啊。
溫體仁嘴角撇起一絲隐秘的笑意,低着頭,誰都沒看見。
京城,徐府。
徐光啓已經沒有再上朝了,此時甯緻遠靜靜在床邊候着,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現在能守在這個姥爺的身邊。
徐光啓閉着眼睛,他知道到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是還有很多的遺憾,好在最大的遺憾已經沒有了,很久之前他便以爲自己已經沒有了後代,但有了一個甯緻遠,一個比他還要優秀的多的孫子。
“緻遠,這次你中會元之後,千萬記得安守本分,不要和任何官員交往過近,想必經此之後,朝中的擰成一股的勢力該要被聖上瓦解了,會有大量的官員像你示好,記住自律。”徐光啓有些微弱的聲音說着。
這個老人似乎對朝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至少,說出的話便讓甯緻遠此時很迷糊。
“姥爺,”甯緻遠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隻是這副情景徐光啓是看不到的,“緻遠怕是中不了會元的。”
對于徐光啓,甯緻遠自然是不能說什麽中不中無所謂的話語出來,雖然徐光啓這副模樣,看樣子短期内還是會很安康的,意識很清醒。
“你一定會是解元。”徐光啓肯定地說道。
也并非是處于對甯緻遠文采的信心,而是崇祯對徐光啓自己的說道就說明了什麽,周延儒又怎麽樣,還不是得按照崇祯的意思辦?當然他自是不知道其中出現了甯緻遠當衆掉了周延儒臉面的事情。
“隻是,緻遠第二場那場試判便答得不如意。”甯大官人繼續說道。
徐光啓突然覺得,或許皇上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試判,是科舉以來最簡單的一道題,有着固有的答案,怎麽,這次就開始坎坷了呢?
京城的各個青樓在這些天來變得異常熱鬧,之前臨近會試,還有着不少書生龜縮在房中,現在會試一過,大街小巷裏的人都鑽了出來,流連風月,一起猜着今年的會元人選。
對于所有書生來說,會元隻有那一個,但他們心中的人選卻有着許多,吳梅村張溥之流,名聲都是十分的大,而毫無疑問的,甯緻遠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他來參加考試并不是什麽人都知道,隻是那晚燕子樓之後便開始傳開了,大家不由得又十分詫異,誠然,甯緻遠現在的官職很大,隻是既然已經做官了,按照大明吏律,已經是不能再參加科舉了,但他偏偏還來了,崇祯的意思,所以這件事也就這麽順理成章。
抛開這一切不談,甯緻遠本身的才名也是十分大,他所作的那些詩詞,皆精品,寫的對聯曲辭,句句深入人心,又出了臨考前将主考的孫子揍了這件奇事,所以對于他的表現,很多人也是異常期待。
隻是甯大官人自己确實在京城有些待不下去了,這些日子他除了去徐光啓的府上轉轉,不管走到哪兒衆人都是像避着瘟神一樣躲着他,到了青樓也是瞬間就冷了場,讓他好生尴尬,所以便是一直就是在自己府上,和李定方聊天打屁,和顧橫波滾滾床單,再就是時常喝些藥,如此而已。
還有一日的時間便是放榜的日子,天氣變得有些炎熱了起來,摟着顧橫波的甯緻遠有些出神,西北那兒不出意外應該又是幹旱吧,不知道那幾個女孩還好嗎,兩隻小蘿莉有沒有長大點?
“小男人,你想什麽呢?”顧橫波摟着甯緻遠的脖子,她從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懷念,心知他是想着那傳聞中的幾個女孩了,也不能說什麽,隻是在挑逗着他。
“媚兒現在你怎麽是又叫我小男人了,”甯緻遠呵呵笑着,捏了懷中的女人一把,他覺得顧橫波變了。
自從顧橫波被甯緻遠從燕子樓中帶出來之後,總是一副良家模樣,刻意的收斂起了自己的媚态,連甯緻遠她都不知道怎麽稱呼,現在隻是一切又重新恢複了原先的模樣,那個燈火闌珊的青樓,顧橫波心裏也敞快了許多,沒有了之前的壓抑。
“那小男人你喜歡嗎?”顧橫波眨了眨靈動的雙眼,長長的睫毛有節奏的律動着,臉上的妝容也淡了許多,仿佛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有些忐忑的問着。
“你開心就好,我就喜歡。”甯大官人笑了笑說着,這種情形也确實是讓他很欣慰的,他能察覺到女人之前心裏一直都在懸着,隐藏着自己的情緒,就像是封建社會那些小妾對自己老爺的态度,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的關系确實也是這樣,隻是甯緻遠一直不喜歡這樣的關系,無法帶到他自己的生活。
顧橫波開心地笑了笑,這個帶着天然媚态惹人犯罪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顧湄。
“等過幾個月,夫君就帶你回甯夏衛,看看你的幾個姐妹們。”甯大官人說道。
女人狠點了點頭,在這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
“周愛卿,朕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麽?”崇祯陰沉着一張臉問道,一股沖天的憤怒湧上心頭,帝王威嚴展露無疑。
他本來還費勁心思想着待會怎麽贊賞甯緻遠的文章,周延儒現在直接告訴他答卷找不到了,這不是耍自己嗎?
“殿下,老臣冤枉啊,實在不知爲何那甯緻遠的答卷便找不到了,那封條剛剛才完全打開,确實蹊跷啊....”周延儒跪在地上,身子幾乎全貼在了地上,氣喘籲籲,語氣顫抖,冷汗直直往下冒,他是真的感到了恐懼。
從他聽到手下那一幹人向自己說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是要栽了,不僅是他,連這一衆考官都要栽了,就算隻是丢掉一個尋常考生的答卷都是的頂天的事,皇上法外開恩也會免了幾個不小的官員,何況現在丢的卻是那位甯解元的...
周延儒打了個哆嗦,答卷平白無故怎麽會丢,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現在最大可能是誰,還不是自己這個考官?
“拿出了甯愛卿的答卷丢了,還有誰的答卷丢了?”崇祯陰測測地問道。
“回皇上...除了甯解元的答卷,并沒有别的答卷丢了。”周延儒艱難地說道,惡狠狠地看了溫體仁一眼,看到的隻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不由有些錯愕。
“也就是說隻丢了這一份答卷。”崇祯再次确認道。
“是...的。”周延儒身子緊貼着地面,不敢起身。
“那你讓朕怎麽相信你呢?”崇祯猛地起身,面色漲的通紅,語氣變得出奇的憤怒,“周延儒,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朕這個皇上放在眼裏?”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周延儒急急叩,心頭苦,碰撞中出幾道響亮的聲響,“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
“冤枉?”溫體仁這時冷笑着,“皇上,老臣以爲事情已經顯而易見了,必然是甯解元做出了什麽驚世之作,讓周延儒心虛不止,擔心文章呈到堂前便做事了甯解元的會元身份,難以報當晚在燕子樓被甯解元羞辱之仇,故有此舉。”
“溫體仁,你别血口噴人,所有文章本官都親自看了一遍,哪有什麽驚世之作,至多隻是有幾篇不相上下而已。”周延儒急急反駁道。
“哦,那既然如此,大人你又從何選出那吳梅村爲會元的呢?”
“你...”
崇祯眼色越來越冷,京城的風吹草動,毫不誇張地說,崇祯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否則他這個皇上也是白幹了,錦衣衛也可以解散了,所以溫體仁說的話他都是知道,也是有些認同的。
朝中衆臣看着這一切,莫名有些心裏爽快,他們已經相信這件事就是周延儒做的了,爲了陷害甯緻遠冒着這麽大的風險,也不愧是他們,也東林君子黨的領。
在許多東林黨眼裏,周延儒着現在确實做的就是一件舍身取義的事情,爲了面子,爲了整個東林黨的利益,扛下去了,就算死了,也是永遠活在他們這些君子的心裏,将來爲他立碑作傳....
在周延儒心裏,這是扯淡,明擺着這是被陷害的好不好?難道就沒有一個明白人了嗎?舍生取義的都是傻瓜好不好?
“殿下,老臣着是在是冤枉啊....”
周延儒再度叩,額頭上有了幾點血印,看起來确實那有些凄慘,隻是崇祯不爲所動,依舊冷眼看着這一切,默然不語。
溫體仁冷笑着看着這一切,心裏實在是舒服,這次若是周延儒下去了,那輔除了自己還能是誰?徐光啓身體已經連上朝都困難了,否則他還的在思量思量。
周延儒微微擡頭餘光看了崇祯一眼,那目光讓他恐懼,而且是越來越恐懼,他心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嚴重,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麽完了?
思緒在電花火光之間碰撞着,讓他想到了此時一個脫身的好辦法,也幾乎是唯一的辦法,而且現實已經容不得他多加考慮了,在崇祯的眼神再次變換之際,周延儒突然高聲說着。
“禀聖上,老臣有本要奏.....”一句話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周延儒癱倒在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