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所料,還未等他入座,就被一個丫鬟給叫住了,“公子且随我來。”
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兩人,不同的是心境,還有那副代替了蓮花圖的一虞美人。
“公子許久未來啦,”柳如是見了甯緻遠,淺笑了一聲,“讓如是再爲公子切壺茶。”
“勞煩姑娘了。近來俗務纏身,卻是走不要開。”甯緻遠直直地看着柳如是,解釋道。
“公子爲何再不稱呼小女子爲如是了呢?這二字可還是公子取得。”柳如是熟練的擺弄着手上的紫砂茶具,歎道。一時間,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茶香味。
“如是還是那個如是,姑娘何必在意呢?”甯緻遠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姑娘寫的那詩倒是很有意境。”
柳如是眼眸黯淡,小嘴微張,開口道,“自是比不得公子的文采,如是一共聽過公子作過兩詩,皆是足以媲美前人的佳作呢,如是如今倒是相信,公子随時可以作出十餘名作呢。”
“文采又算得什麽,詩詞的精髓隻在于心,無知的人才會把寫詩當做一種炫耀的手段,故有以詩詠志,文以載道之說。”甯緻遠說道,“在下從姑娘的詩中,看到了情,而不是無病呻吟,這就夠了。”
柳如是低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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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茶沒有上次的好。”甯緻遠喝一口茶,說道。他心裏無名的有些煩躁。
“公子看來果然是不會品茶,茶葉還是一樣的茶葉,這水可是比上次要好得多,猜想公子今日要來,特地清早從山澗取的。”柳如是答道,依然是垂着頭。
“在下嘴裏卻是不會品茶。”甯緻遠輕聲笑了笑,又平靜了下來,“但是在下心裏倒是分得清。”
柳如是身子突然有些抖。
“在下是該回去了。”許久之後,甯緻遠站起身來,“比不得旁人,還有事要忙呢。”
坐在對面的柳如是猛地擡起頭來,眼眶有些紅紅的,就這麽看着甯緻遠。
“公子可是還在生如是的氣?”柳如是帶着顫音的問道。
甯緻遠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他很生氣,他确實很生氣,生氣柳如是在第一次隐隐拒絕自己後又在今天找自己來,說自己能作出十餘名作,這是什麽意思?不想嫁給那個老頭讓自己給她贖身?生氣柳如是不如李香君有血濺桃花扇的決心,更加生氣自己在這個風雲動蕩的明末還當了備胎!
“公子留步。”柳如是一個踉跄沖到了甯緻遠身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
甯緻遠愣住了。
他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低頭看着纏在自己腰上的一雙小手,感覺着身後柔軟的身軀,甯緻遠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如是這是鬧的哪般啊。”甯緻遠沉默了一會,卻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他決定,不管這個女孩是怎麽想的,先幫她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吧。
柳如是頓時臉上破涕爲笑,抱着甯緻遠依舊緊緊的。
“放手吧,我去找你柳媽媽有事。”甯緻遠輕笑着說道。柳媽媽便是将柳隐養到這麽大的女人。
柳如是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緊了。
“公子可是聽說周侍郎要将如是贖回家中,如是今日又約你一叙,所以公子如此生氣。”柳如是說道。
甯緻遠不答,算是默認了。
看到甯緻遠這幅表情,柳如是頓時感到很委屈,帶着哭腔說道,“公子何必如此作踐于我,如是又怎是那種人!”
放開了甯緻遠的腰身,柳如是轉過身去,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今日把話說開也好。”
甯緻遠也轉過身去,看到的正是柳如是稍顯落寞的背影,讓他心裏有些内疚的同時更有些欣慰,自己錯怪了她,但這樣也恰恰說明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
“如是本名楊憐影,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吃穿用度不愁,一場****讓如是什麽也沒有了,那時,如是才六歲。”
對柳如是的經曆,後世甯緻遠了解的并不少,但聽她自己訴說的感覺卻是大不一樣,他知道,這位明末傳奇女子,有着一個很悲慘的人生。
“劫匪們殺光了我的家人,把我賣進了歸家院,從此....”柳如是停了下來,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從此楊憐影便成了柳隐,一個青樓女子。”
“公子可知青樓女子意味着什麽?”柳如是突然問道。
甯緻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覺得,在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應該打斷的。
“公子或許知道吧。”柳如是凄笑一聲,“青樓女子意味着人盡可夫,不得善終,但如是又是幸運的,可能因爲媽媽認爲我比一般女子價值要大吧,在教我琴棋書畫的同時如是也不至于一片朱唇萬人嘗,所以如是一直希望,一直都希望能過着像尋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的生活。”
“你确實比一般人要幸運得多。”甯緻遠感歎道。
“是啊,公子你是如是接待的第七位客人,那晚公子說的話如是倒是感到了真誠,如是覺得,你比我以前見過的所有才子都要了不起。”說着,柳如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而之沒有答應你,因爲和公子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如是想着來日方長。”
甯緻遠對柳如是第一次時的拒絕倒是不感到生氣,在他看來,這才算是正常的,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爲别的事。
“卻沒想到,那日之後,公子竟從此再未來過,成立倒是多了一位甯解元,如是倒是差人打聽過幾次,得知公子在城外施粥救人,更讓如是心生敬佩,再然後,媚香詩會公子才驚四座,如是卻是早已心系公子卻不自知,卻沒想到.........”柳如是臉上露出一絲愁苦之色,瞬間又變得臉色通紅,“今日約公子前來,隻是....隻是...想與公子春風一度。”
甯緻遠瞪大了眼睛,感覺難以置信,心裏的愧疚之情更甚,若是柳如是最後那一下沒有抱住自己,這位才藝雙絕的女子就要與自己擦肩了。
“如是從未想過公子能爲我和周侍郎犯難,公子雖然高義有才,卻萬不能得罪他,否則,恐公子前途坎坷。”柳如是轉過身,看着甯緻遠,眼中帶着一絲堅定和羞意,“公子今日,能留宿否?”
看着柳如是飽含情意的雙眼,甯緻遠突然笑了,緩緩地走向柳如是,用力的抱住了她有些抖的身軀,狠狠的吻住了她嬌紅的唇。
良久,唇分。
甯緻遠看着有些愣愣的柳如是,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如是,你,最不應該的就是懷疑你夫君的能力,在這等着,要相信,你一定會是我的。”
說着,在柳如是驚訝的目光中,甯緻遠快步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