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柳隐,見過甯公子。”古色的案闆上,一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緩緩打着招呼道,靈動的雙眼,挺翹的瓊鼻,殷桃的小嘴,披肩的長很自然的垂了下來,配上那自身一股難以言明的氣質,讓他覺得,這果真是一個蓮花般的女子。
甯緻遠楞住了,不是因爲女子的長相,而是因爲,那女孩看似平常的名字。
後世那些無聊的人們編排的秦淮八豔之,柳隐。
“公子爲何如此看着小女子?”柳隐黛眉微皺,打斷了呆中的甯緻遠,天下男子,難道都是如此嗎?她心裏有些悲哀地想到。
甯緻遠被柳隐這輕柔的一句話驚醒,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十二三歲的女子,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在下隻是覺得,如是你是個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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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話說的倒是精妙,”柳隐面色恢複了平靜,輕笑道,“在說小女子可憐嗎?不過爲何稱呼小女子爲如是。”心裏不知爲何突然對這兩個字熟悉了起來,連帶着也多看了面前的甯緻遠一眼,倒是還算順眼。
“噢?”甯緻遠有些驚訝,看來現在這柳隐還未給自己起名爲如是啊,于是順勢說道,“天下女子,應如姑娘是也。”這話倒也真心,一個青樓女子,肯爲将她害的流落風塵的明朝自盡,實在讓人佩服。
“不過,可憐倒不見得,如果姑娘見過了外面那些兩餐不濟的災民,易子而食的慘況,或許也不會這麽想了。”
“衆人都隻想着做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卻不知,沒有污泥,蓮花怎能活下去。”
柳隐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麽,随之歎了口氣,說道,“公子說的倒有理,如若不是歸家院這塊污泥,小女子也不能活到現在,不過,小女子甯願在外颠沛流離,也不願....”柳隐沒有再往下說而是轉移話題道,“不過甯公子,這如是兩字我實在是喜歡,可否就這麽作爲小女子的表字?”
“自然可以,在下剛剛說過,天下女子,隻有姑娘你能配得上如是二字。”甯緻遠一臉真誠的說道。
一代名妓柳隐,還是成了柳如是。
“那如是多謝公子啦。”感覺到甯緻遠的誠意,柳隐笑着答謝道。心裏有些奇怪對方老是太過誇獎自己,自己好像沒有這麽好吧,一個剛剛出道不久的歌姬而已。
“請公子入座。我爲公子切壺茶。”柳如是再次說道,與其相比而言親近了很多,這是甯緻遠的感覺。
兩人入座,看着對面靈活的擺弄着茶具的柳如是,甯緻遠就知道,這所歸家院爲了栽培她花了不少功夫,不由歎了口氣說道,“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如是如果真的下定決心,何不自贖?”
擺好了兩套茶具,柳如是笑道,“公子說話總是令人深思呢。不過可知如是那要多少年才能做到。”頓了頓,自己回答道,“少說也要**年的光景,那時如是已經二十有餘了。”笑容中多少隐藏着一點無奈。
正說着,剛剛在外喊話的那名女子進來啦,這大概就是将柳如是買下并養大的人,遞給了甯緻遠五十兩黃金,輕聲道,“公子可否将那副對聯準許奴家貼在歸家院門前。”
甯緻遠一愣,然後明白什麽意思,想必是那副世事洞明皆學問吧,點點頭便答應了,女子退下,轉眼房中又隻剩下兩人。
掂量着自己手裏的黃金,甯緻遠有些不可思議,這就有了六百兩銀子?金銀的比例大概是十二比一,甯緻遠是知道的。
“我從來沒想到過賺錢如此簡單。”甯緻遠苦笑道,抖了抖自己身上一錢銀子都不值的衣衫。
柳如是掩嘴笑道,“媽媽今日倒是大方了,以前每月的佳作都隻二十兩黃金,不過甯公子的佳作确值這個價,外加上那副不世出的對聯,如是倒是覺得給的并不多呢,不過這抵得上如是半年的勞累啦。”
“噢?”甯緻遠嘴巴微張,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柳隐,許久才說道,“那我如若在再寫上十來,就可以幫如是贖身了是嗎?”
柳如是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沒想到甯緻遠會這麽說,小臉微紅,不過倒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笑道,“此等佳作,哪能如此信手拈來,想必以公子的才華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吧。”
“那若是在下正能寫上十來呢?”甯緻遠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如是,說道。
看着目光炯炯的甯緻遠,柳如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低頭不語。
甯緻遠也很識相的沒有再說,如果可以的話,他倒真的想改變這個傳奇女子的宿命,無關風月。
兩人對坐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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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但甯緻遠覺得是時候該走了,起身說道,“打擾姑娘了,不過在下該回去了。”
一直低着頭的柳如是聽了卻擡起頭來,說道,“公子覺得我這茶怎麽樣,”
“俗人一枚,三餐都不濟,哪裏會品茶。”甯緻遠如實說道,前世的他不懂,今世的他也是第一次喝茶,又掂了掂手上的金子,“在下此次前來,隻爲這些俗物救命而來。”
“公子倒是個實在人呢,”柳如是贊歎道,“以公子的文采,想必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那呈姑娘吉言了。”甯緻遠拱拱手,這就準備離開了。
柳如是看着甯緻遠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莫名就有些難過起來。
“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裏的人想出去。”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
好詩,真是好詩,柳如是想着。
ps:漸入佳境,咳咳,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