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散發的溫暖光芒的照耀下,修長嫩白的手與棕黃粗糙的手握在了一起。
曆史的車輪開始緩緩滾動?當然不會這麽狗血。
對李焱而言,雖然眼前的羅賓讓他産生了好感,内心之中卻依然謹慎地與之保持了距離,這次握手隻是禮節性的。
與李焱握過手以後,羅賓顯得更加親熱了,探過頭看着李焱擺在另一側裝着吉他的帆布包說道:“你是吟遊詩人吧,下午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沒等李焱回答又接着指了指地上的帆布包,“那是你的樂器嗎?”
“嗯,這是我家鄉特有的樂器吉他。”知道少年産生了好奇,李焱幹脆将擺放在右側的吉他拿起來遞了過去,“你可以玩玩。”
“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年面露渴望,小心地雙手接過吉他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謝謝你,艾倫先生。”
看着有些孩子氣擺弄着吉他的羅賓,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李焱低頭開始解決手中的烤鳥肉。說實話他現在的确是有些餓了,雖然帶着幹糧,不過那隻是表面上的掩飾,真正的食物卻是空間戒指裏裝的一些水果和糕點,現在周圍的冒險者沒有陷入睡眠卻不适合拿出來。
“艾倫先生,其實今天下午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正當李焱輕咬着一塊鳥腿肉的時候,一邊的羅賓突然擡頭說道。
“噗。”饒是李焱素來冷靜聽到這句話也被雷得外焦裏嫩,差點沒将口中的肉塊噴出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惡寒,囫囵将口中的鳥肉咽下去,聳着眉頭說道:“你喜歡我?!”
仿佛沒有看到李焱劇烈的反應,羅賓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是的。”
當李焱一時默然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羅賓又悄然地低下頭,看着被右手輕輕撫摸着的吉他,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是一個孤兒,從小時候有記憶起就是查科大叔帶着我,他也是個吟遊詩人,說是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在村外的路邊撿到我的,沒有找到我的父母就幹脆自己帶着了。他是個很好的人,從不讓我餓着,經常帶着我打獵。”
擡起頭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我的燒烤手藝就是從小練出來的。”
聽到這裏,李焱才明白,少年所謂的“喜歡”隻是對同是吟遊詩人的自己感覺到親切。知道羅賓還有話想說,李焱沒有插話,放下了手中的烤鳥肉擡頭靜靜地傾聽着。
“等我長大一些稍微有點懂事的時候,查科大叔就帶着我一起流浪,依靠彈奏音樂傳唱詩歌賺錢生活,我也會幫忙表演。說實話我們的表演并不怎麽樣,所以經常忙上一整天卻得不到一個銅子,但大叔總是想盡辦法給我弄吃的…他很會自得其樂,賺上一個銅子都會吹噓好幾個小時。您知道嗎?那…”
陡然深吸了一口氣,羅賓繼續說道:“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等到光字落下,少年已然低頭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不一會,擡起頭來看着李焱強笑一聲:“哈,忘給你介紹了,他也經常穿着和你身上差不多的灰色長袍,長着黑色的短須賊眉鼠眼的,是個喜歡搞笑的大無賴…經常搶我的烤肉…隻有一個饅頭的時候卻不可一世,自稱吃過貴族的晚宴、、對饅頭不屑一顧。”
眼眶中的晶瑩終于忍耐不住,順着鼻翼漫溢出來。
“他總是不讓我學習音樂幫他賺錢,卻把最好吃的留給我,說要我實現他的願望,成爲稱号騎士。但我、我知道,他是舍不得……”
“他還好嗎?”已然意識到了什麽,李焱還是輕聲問道。
輕輕搖了搖低垂的頭,羅賓聳動着肩膀終于露出了哭腔:“今年春季,大叔感染了熱疫,上、上個月…離開了。”
聽着少年的低泣,李焱靜靜看着火焰沒有再說話。
良久,羅賓擦了擦眼睛,擡頭微笑了一下,臉上猶自帶着淚痕說道:“抱歉,艾倫先生,讓你聽了這麽多牢騷。”
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微笑李焱說道:“不,很幸運能認識你的查科大叔,能聽出來他是個很好的人,可惜不能早點見到他。”
“嗯。”沉默了一會,羅賓深吸了一口氣捧起手中的吉他對李焱說道:“艾倫先生,能請你彈奏一曲嗎?我有好久沒有聽到過吟遊詩人的彈奏了。”
點點頭,李焱接過了吉他,看着少年在火光照耀下晶瑩黑亮的眼睛輕聲說道:“那我就彈一首家鄉的音樂《天空之城》,祝福查科大叔在天堂開心、快樂。”
柔和的音樂從指間升起,順着微微吹拂的晚風流淌,輕快、悠揚。越過了振奮喧嘩的冒險者、穿透了搖擺喧嚣的高大樹木,想要流向無盡的遠方探索每一寸土地,又似乎要穿透雲層直達星空的彼岸。
漸漸地,營地的喧嚣開始平息下來。
輕拂的晚風、“嘩嘩”的樹葉晃動聲、“噼啪”的樹枝落葉燃燒聲伴應和着或高或低輕緩流淌的弦音。如果世間真的有天籁,那麽此時在營地上空飄揚的聲音就是天籁。
随着最後一個拖長的尾音遠去,李焱緩緩睜開了眼睛,從沒有任何一刻他的心情是這樣的甯靜,甚至連在音樂中變得靈動純淨的精神力也無法在心中激起波瀾。
一邊的羅賓早已仰望着星空,淚流滿面。
良久,一個輕輕的掌聲響起,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恍若雷鳴。不知何時,周圍的冒險者、士兵和騎士們全都轉頭看着這邊。
這些冒險者、士兵們或狂放、或小氣、或憊賴、或冷酷,平時表達心中激烈的感情也都是或大笑、或狂吼,恨不得讓全身都青筋畢露顯示自己的獨特。
此刻,卻不約而同選擇了鼓掌這種最普通、最常見方式。看着一雙雙在火焰的映射下或大或小明亮的眼睛,李焱知道這是他們已經被撫摸到心靈深處才有的表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