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蘇德早就後悔了,當時若是聽從了姆哈馬德的建議,放棄攻打賈拉拉巴德,就不會有現在的被動局面了,這根本就是個陷阱,等待着遊擊隊跳進來的陷阱。
在山區,馬蘇德領導的遊擊隊,如魚得水,而到了這裏,完全地不同了,這裏完全就是蘇聯人的天下,頭頂上的雌鹿的聲音,身後的裝甲車和步兵的追趕,仿佛一張傾盆大口,将馬蘇德的人一口口地吃掉。
“哒哒哒。”後面又是一梭子子彈打來,馬蘇德狼狽地一蹿,躲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後面,看着那愈來愈近的蘇聯士兵,馬蘇德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來了。
既然選擇了戰鬥,結局就是注定的了,戰死吧,馬蘇德想到這裏,反而不再害怕了。
他端起自己的AK-74步槍,“哒哒哒,”三點射過去,對面的一名追得最近的蘇聯士兵,就倒下了。
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馬蘇德再次瞄準了下一個。
還沒有扣動扳機,就看到那名蘇聯士兵突然前胸中彈,向後摔倒。
“哒哒,哒哒哒。”就在這時,兩邊的房頂上,響起了槍聲,那些追來的蘇聯士兵,瞬間陷入了火力交叉點,一個個慘叫着倒下,後面的蘇聯士兵,快速地向後退,以裝甲車爲掩體,向兩邊的房頂上射擊。
天空中,一架雌鹿在快速地飛來,望着這邊的戰場,直升機飛行員将武器調整到了機槍上,準備用機槍掃射房頂上的遊擊隊員。
雖然房屋下面還有賈拉拉巴德的居民,這樣掃射下去,會讓居民受到傷害,蘇聯人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反正那裏住的也是阿富汗人。
雌鹿下颔的機槍炮塔在轉動着,直升機的飛行員準備按動電鈕,就在這時,前艙的武器操作員大喊道:“快,拉起來,九點鍾方向,便攜導彈!”
上了幾次當,蘇聯人終于發現,美國人把他們的毒刺導彈,給弄到阿富汗來了,前幾次的雌鹿墜毀,都是因爲被毒刺導彈擊落的!
現在,武器操作員更是清楚地看到,九點鍾方向的一間民房的頂部,一名遊擊隊員正扛着一個長長的東西,快速地瞄準,然後發射,那絕對不是普通的RPG!
動作緩慢的米裏設計局,據說要給雌鹿加裝紅外誘餌裝置,但是直到現在,雌鹿也還是原來的雌鹿。
聽到便攜導彈,飛行員立刻放棄了射擊,左手敏捷地将油門總矩杆拉起來,頂部的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雌鹿直升機硬生生地拔地而起。
可惜,從懸停到爬升需要時間,雌鹿才剛剛拉起來不到五米,頂部就傳來讓他們害怕的聲音。
“轟!”毒刺的戰鬥部,準确地擊中了雌鹿的發動機,頂部冒出一股濃煙,直升機喪失了動力,從拉起的位置處,快速地掉落下來。
頂部的螺旋槳開始旋轉,跟着,下面堅固的起落架,撞到了地面上。
雖然起落架的液壓裝置吸收了很大的撞擊力,上面的兩名飛行人員還是被撞得七葷八素,他們堅持着,打開自己的艙蓋,解開安全帶,從上面連滾帶爬地下來。
直升機頭頂有巨大的螺旋槳,導緻了直升機無法采用普通的戰機的彈射救生方式,而且,直升機作戰很多時候都是樹梢高度,根本也來不及彈射。所以,直升機隻能是在設計的時候,加強抗墜毀能力。
雌鹿有着強大的抗墜毀能力,現在,直升機雖然因爲挨了一發毒刺而墜毀,兩人完好無損,向着後面的街道跑去。
剛跑了幾步,忽然,轟的一聲巨響。
扛着毒刺導彈的遊擊隊員不屑地哼了一聲,快速地從房頂上下去,這邊的街道口爲了防止蘇聯人的進攻,埋設了幾枚地雷,剛好被這兩名蘇聯人的飛行員踩到。
驚魂未定的馬蘇德,借着新到來的人員的阻擊,成功地擺脫了蘇聯人的追趕,他氣喘籲籲地站在街道的拐角處,看着從房頂上下來的人。
“法希姆。”此時,馬蘇德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就是法希姆了,上次跟法希姆已經撕破了臉皮,當時馬蘇德壓抑着怒火,差點就要槍斃了法希姆了。
而現在,法希姆救了馬蘇德,馬蘇德知道是自己錯了。
“馬蘇德,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法希姆的話語中充滿了喜悅:“我們帶着剩餘的遊擊隊,沖進了賈拉拉巴德,我沒有找到咱們潘傑希爾遊擊隊,以爲你們也一同跟着撤退了,撤退到山區才是死路,蘇聯人的雌鹿,會把我們撕成碎片,看到您依舊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法希姆喜悅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馬蘇德突然有種想要哭的沖動。
“我們暫時控制了一座醫院。”法希姆說道:“這裏暫時安全,我帶你去見姆哈馬德閣下。”
去見姆哈馬德?馬蘇德這個時候,最沒臉見的人,就是姆哈馬德了。
“我們的遊擊隊損失很大。”法希姆說道:“現在我們依舊被蘇聯人圍困,我們需要團結起來,才能擺脫現在的困境。”
團結!連法希姆都懂得了團結的道理,馬蘇德想起當時自己的表現,完全地信任尼古布丁,甚至導緻己方的分裂也在所不惜,當時,真的是錯了。
自己的錯誤,就要由自己來承擔,現在,既然姆哈馬德就在這裏,自己要當面向姆哈馬德承認錯誤。
馬蘇德這樣想着,看着身邊最後剩下的三四十個人,遊擊隊的規模,幾乎縮水到了原來的一成。這個苦果,是自己釀成的。
當法希姆帶着馬蘇德,進入醫院的時候,醫院的三層樓,已經被徹底地被姆哈馬德帶人清理了出來。
那名狙擊手果然沒有死,在二樓和三樓都清理的過程中,一直沒有再發現抵抗的蘇聯人,本來其餘的遊擊隊員都認爲徹底安全了,姆哈馬德又讓人搜了樓頂,結果,在從天台爬上去的過程中,又損失了兩名遊擊隊員,那名狙擊手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遠處的赫瓦賈用SVD狙擊步槍擊斃。
這座醫院的規模并不大,連院長在内,一共五十二名醫生和護士,其中二十一名是阿富汗人,三十一名是蘇聯人,蘇聯人中,六名男人,其餘都是女人。
病人有二十六名,由于攻進來的時候是早晨,還沒有别的病人前來,都是住院的蘇聯士兵。
住院來的人是不帶武器的,有幾名蘇聯士兵想要反抗,結果被遊擊隊員的拳頭揍得嗷嗷直叫。
阿富汗人的醫生和護士暫時被帶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内,一樓的大廳内,隻剩下了這些蘇聯人。
“你們這是公然違抗日内瓦公約!對我們的醫院進行攻擊!我們,我們…表示抗議!”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人,這間醫院的院長,他的眼睛旁邊有些青紫,剛剛由于反抗,挨了兩下。
“日内瓦公約?”姆哈馬德臉上帶着笑容:“什麽是日内瓦公約?我不知道啊,我是文盲,不識字的。”
說完,姆哈馬德擡起腳來,狠狠地向這名男子的前胸上踹去。
“啊。”院長慘叫一聲,姆哈馬德下手很重。
“你告訴我啊,什麽叫日内瓦公約?什麽叫侵略者?什麽叫亡國!”姆哈馬德說着,又擡起了兩腳。
他們不是爲了友誼而來的,他們是侵略者,醫護人員怎麽樣?在東方,二戰時,日本人的醫護人員,不就是研制毒氣彈的元兇嗎?
“留下五個人,其餘的,都給我帶到前面的防禦圈的最邊緣去!”姆哈馬德說道。
“不,你不能這麽做!”院長被姆哈馬德狠狠地踢了幾腳,肺部受傷,吐出了幾口血來。這些醫護人員,大部分都是女人,把她們待到最前面去,恐怕…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姆哈馬德向院長問道:“要不,你跟一一七團的人,跟一零八師的人說說去,讓他們放開一條路,讓我撤回到山區去?”
外面都被包圍了,有這些人質,姆哈馬德可以防止蘇聯人的異動,還可以僵持一段時間,如果沒有這些人質,喪心病狂的蘇聯人,可能會一通炮火覆蓋,這裏就全部成爲廢墟了。
雖然這裏還有平民,姆哈馬德相信,當真的戰鬥開始之後,哪怕是巷戰,平民也會受到不必要的傷害,蘇聯人是不會顧忌平民的。
這也是姆哈馬德不願意來打賈拉拉巴德的原因,沒有把握打下來,更沒有把握占據着賈拉拉巴德不放,那些該死的聯盟領導,那個缺火的尼古布丁,那個傻蛋的馬蘇德!
“姆哈馬德閣下。”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姆哈馬德回過頭來,看到了馬蘇德,這個正值壯年的男人,這個擁有高學曆,組織遊擊隊抗擊蘇聯人,最後獲得了潘傑希爾雄獅稱号的男人,正在用愧疚的目光望着他,隻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頭頂上,已經出現了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