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禮物是必須要收的。
謝甯苦笑着看着禮單:“這下還真是欠下一大筆人情了。”
光禮單就盛了幾箱子,至于禮物那就不用說了。永安宮所有還空置的屋子都被騰出來裝這些禮物用。而據白洪齊說,這已經是十分簡薄了,主要是很多人就算想巴結貴妃娘娘,奈何身份不夠,沒有門路,想送禮也送不進宮中來。
謝天謝地,幸好如此。
方尚宮倒是很了解謝甯的這種心理負擔,爲人太忠厚了也不好。謝甯覺得無功不受祿,再說,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這些人和她連面都沒見過,送這樣的厚禮,謝甯總覺得受之有愧。
“主子不用這樣想,這是慣例,并非他們有意想求主子辦什麽事。皇上給主子定的位份,主子是這宮裏最尊貴的嫔妃了,以後那些宗室女眷,勳貴命婦這些人,也都要同主子有所來往了。以前這些人不是跟淑妃有交情,就是同明壽公主有來往,現在這兩人接連沒了,她們生怕這些事兒會對自家有影響,又怕主子以後爲了這些緣故對她們愛搭不理,主子心裏不踏實,她們更不踏實。”
方尚宮頓了一下,接着說:“何況主子現在的盛寵誰不知道呢?旁人都送禮,誰也不好意思被拉下,不然豈不是對皇命有所抵觸?”
一扯出這杆大旗來,謝甯也就不說什麽了。隻是一次晉封就這麽多東西,實在讓她心驚肉跳。不過接下來她就另算了一筆賬。她并不是隻進不出的,當了貴妃可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她也收過别人的禮物,也送過别人一些禮物,比如生辰之類的時候,但畢竟來往極少。可是做了貴妃,以後不但宮裏頭大小事情她都有權過問、調停甚至處置了,甚至包括宮外許多事她也得擔起來。比如,從前她還和皇上一起笑話過越郡王府屢添千金,那時候她隻當個趣聞聽聽算了,以後可不同了。宗室之中再有這種婚喪嫁娶的事,皇上那兒有賞賜,後宮也得有。不是說要她自掏腰包,但畢竟得她來過問。逢節過節的例賞,額外的加賞,以後她的日子絕不可能優哉遊哉清閑無聊的過下去了。
“永安宮以後隻會一天比一天熱鬧,說句門庭若市隻怕都不爲過。從前延甯宮有多風光,以後永安宮隻會更勝一籌。”
謝甯愣了半晌,說了句:“那咱們人手可不夠——以前延甯宮光尚宮就有四五個呢。”
而謝甯這裏滿打滿算隻有三個,其中方尚宮是不用說了,另兩個隻負責照看孩子,一個是大皇子帶來的,一個是後來給玉瑤公主安排的。除了孩子的事,永安宮的其他事情她們也插不上手。
如果真象方尚宮說的那樣,以後謝甯有那麽多事情要忙,單憑她自己一個絕對不行,光是方尚宮說的給宮裏宮外逢年過節發例賞那就是一樁大事,婚喪嫁娶這種加賞更加繁瑣且經常,這哪一樣都得一個人專管着,且得精明細心的人才能辦到。而且與宮外打交道尚宮多有不便,象出宮傳話辦差的那些事都隻能太監做,胡榮比一年前強了不少,但是這麽一大攤子隻怕他頂不起來啊。
可是方尚宮絲毫不爲此事煩憂:“主子不用愁,宮裏缺什麽都不會缺了人,您現在覺得沒人使,可是您不知道多少人想走奴婢的門路想爲主子效力呢。就連白洪齊那兒也沒少收旁人的請托,哪怕咱們這兒隻有一個坑,隻怕有幾十成百的蘿蔔想來填這個空。”
謝甯被蘿蔔逗笑了,禮單也不看了,既然冊封前後三天都會有賀禮源源不斷的搬進永安宮,那麽現在看清單也沒什麽意思。
她淡淡的問:“那件事兒查的有眉目了嗎?”
方尚宮也低聲回答:“請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給主子一個交代。”
謝甯點了點頭,見她沒有别的吩咐,方尚宮就退了下去,在門口和青梅走了個對臉兒。
青梅對吉服被毀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幾天忙得腳打後腦勺,覺都隻能睡不到三個時辰,旁的事情她根本也無暇去注意。
“方尚宮。”青梅招呼一聲,把手裏的一疊禮單交給她:“這是剛剛送來的。因爲咱們這兒已經放不下了,您看是不是打發人和内宮監的人說一聲,先借西邊緞庫的地方存存東西?”
方尚宮接了單子,青梅就進屋去禀報謝甯:“主子,周禀辰來了,想求見主子,主子這會兒有功夫見他嗎?”
“周禀辰?”
如果沒有剛剛和方尚宮的一番談話,謝甯很可能對周禀辰的來意一頭霧水,但現在她心裏卻猜到了七八成。
永安宮現在炙手可熱,但是很缺人。青荷這兩天諸多事情壓在身上,急的上火起燎炮了。胡榮更是兩眼通紅,嗓子嘶啞,不得不跟司藥署的人讨了些清心丸潤喉丸的來吃,那也不頂事。
“請他進來吧。”
說起來也有段日子沒見着周禀辰了,上次見面還是二皇子滿月前後的事情。住在萦香閣的時候和周禀辰打交道比較多,到了永安宮之後來來往往最勤快的就數白洪齊了,周禀辰倒是見得更少了。
以前謝甯還是小小才人的時候,周禀辰這個後苑的副總管大太監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就算不能巴結也是萬萬不能得罪的。那會兒周禀辰到萦香閣,謝甯都得客客氣氣甚至是恭恭敬敬的。
但是時過境遷了,周禀辰現在想求見貴妃娘娘一面,得看她是不是有時間和心情。
謝甯讓人客客氣氣把周禀辰請進來。這一路進來周禀辰兩眼都沒閑着。
永安宮今非昔比,忙而不亂,雖然往來的人行色匆匆,但是兩兩結伴,各司其職,行事回話都有章法,雖然看得出疲憊,可是精神健旺,勁頭兒十足。
一門之隔,永安宮之外的地方都死氣沉沉的,哪怕是施慎妃和韓謹妃兩人也獲封了,她們那裏也是門庭冷落,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聽說陳婕妤這些日子病了,是真病而非裝病,卻因爲過中秋和冊封這樣的大事不能觸黴頭請太醫,所以自己暫且熬藥硬撐着。高婕妤自打晉封旨意傳開之後就閉門不出,多半是因爲這次封妃沒有她,覺得失了面子不肯見人。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說了,曹順容一貫清高,李昭容素來溫順,其他的不入流的美人才人寶林之類也都沉寂。
後苑其實也不算清靜,唐才人她們幾人這次也得了晉封,别看位份不高,幾個人之間卻象烏眼雞似的,彼此使絆子鬧意氣不是一回了,周禀辰都懶得理會她們這些小麻煩。要說其中有哪個真得聖寵了,周禀辰偏幫一下或是調停一二也就算了,偏偏個頂個心比天高卻沒有那個本事,周禀辰有時也禁不住感歎,這就叫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這些采選入宮的美人當真是一撥不如一撥。謝甯她們那撥好歹出了梁美人、李昭容這樣的人物,更有謝甯後來居上,現在獨占盛寵。唐才人她們這一撥論才貌倒不差,心胸眼界涵養卻都低了不止一層,還在掖庭宮的時候就鬧出人命,那時候周禀辰就覺得她們隻怕難成大器。
更何況她們生不逢時,入宮就正趕上謝甯得寵,有孕,生子。再加上今年又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皇上哪有那種心思去管她們。
進了殿門,周禀辰二話不說行大禮問安,口稱:“恭賀貴妃娘娘大喜。”
謝甯微笑着說:“周公公不用客氣。青荷,請周公公坐,快上茶。”
她的口氣與當初在萦香閣的時候聽起來根本沒有多少變化,但是雙方的地位和心境,已經和當初大不相同了。
“這幾天娘娘必定諸事纏身,咱家這時候過來攪擾,還請娘娘不要見怪。”
“周公公太客氣了。”
周禀辰知道謝甯的性格,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所以也不兜圈子再說奉承話。他來永安宮本來就是有事相求,不是爲了說閑話來的,當然更不可能真的大模大樣坐下來品嘗貴妃娘娘招待的好茶。
周禀辰話說的很得體,但意思很明确,他想來永安宮效力。
青荷在一旁聽着,對周禀辰不禁又有了新的觀感。
走門路想進永安宮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周公公找上門來對着主子這樣毛遂自薦的,還是頭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