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梁美人十分慷慨的把這件自己沒穿過的鬥篷贈給了他。周寶林十分不安,極力推辭。梁美人隻說:“就當我送你的喬遷賀禮了,咱們以後相處的日子長着呢,就别跟我客套了。”
周寶林曾經見過謝美人,但那時隻是遠遠看了一眼。這麽近的見着還是頭一次。謝美人生的很美。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讓周寶林想起一件事。那時候她還小,跟母親去親戚家,老太太的屋裏挂着一軸觀音像,青煙冉冉,觀音的面龐顯的那麽美,那麽安詳。
宮裏頭美人不少,環肥燕瘦都有,但是謝美人看着就讓人覺得很舒服。周寶林她們這一回進宮的人裏頭,眉眼生的最好的是已經死了的楊姑娘,可惜了。采選入宮的時候,周寶林聽其他人私下議論,說她們這批人裏頭要是能出一個得寵的,那肯定非楊姑娘莫屬了。
結果呢?得寵?連皇上的面都沒見着她就香消玉殒了。
可其他人也不差,唐才人、趙才人,那都是有真材實料的美女,周寶林有自知之明,她可比不了人家。
可是唐才人有些刻薄,趙才人細眉削肩,不大氣。還有一位于寶林,她生的美,但是那眉梢眼角總帶着一股淩厲,讓人看着生怕被她割傷似的。
謝美人這份從容平和,周寶林是頭一次見。
要換成是她是男人,多半也更喜歡謝美人吧?
梁美人笑着同謝美人招呼:“我是不請自來,謝妹妹别怪我做了惡客。這是周寶林,昨天才遷到望雲閣去的,我帶她來認一認門。”
謝甯笑着點頭,同周寶林說:“快别多禮了,坐下說話吧,我這裏不大有客人來,不知道這茶點你用不用得慣。”
周寶林急忙說:“您太客氣了,我從來沒嘗過這麽好的茶。”
外頭又下起雪來,雪片在庭前打着旋兒落下。
又來了客人,劉才人孫采女陪着趙才人來了。她們才坐下,白美人帶着唐才人和于寶林也來了。
謝甯笑着說:“今天萦香閣可熱鬧了,象過年似的。”
客人們簇擁着主人,有如衆星捧月。萦香閣裏從來沒來過這麽多的客人,青梅和青荷兩個可招呼不過來,陶鳳她們也都進來幫忙。上茶上點心,替梁美人他們的手爐重新加炭。雖然人來的多,可是并沒有出什麽大的纰漏。等客人都送走了,收拾茶盅碗碟和幾案桌凳又折騰了半天。
謝甯躲進西側間裏,青荷她們把門窗打開縫隙散去屋裏有些污濁駁雜的氣息。
方尚宮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以後這樣的擾攘隻會多不會少。”
謝甯點了點頭:“我知道。”她揉了一下眉心:“就是覺得累。”
被那麽多人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她們在心裏比較、評判,描摹她的一切。
方尚宮明白她的意思。以後事有這樣的事情,方尚宮也可以出面擋駕,隻是在宮裏頭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拒之門外。
青荷端了點心進來,謝甯拈了一塊遞與方尚宮,外間人來人往還忙個沒停,更顯的在窗下這一小塊地方的片刻偷閑難得。
熏籠的熱意烘得謝甯昏昏欲睡,落雪天屋裏又顯得比平時更幽暗,早早就掌燈了。謝甯覺得耳朵有點癢,她擡手拂了一下,那一點睡意也被驅散了。
皇上坐在她身旁,拿着一枝筆,剛才搔她耳朵的肯定是就是他。
“怎麽打起瞌睡來了?晚上沒有睡好?”
謝甯捂着有點發燙的耳朵和面頰:“總待在屋裏就容易沒精神。”
門窗緊閉着,屋裏暖烘烘的,既不透氣,也看不見外頭的光亮。
也許是有身孕的關系,她覺得比往年這個時候要憋悶的多。可是往年此時還容易打發,她還和青荷一起在院子裏玩過雪。
腹側傳來了一下震動。
謝甯看了皇上一眼,又低下頭。
又一下震動傳來。
“怎麽了?”
謝甯擡起頭,聲音低的象夢呓:“他,動了。”
皇上過了一刻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謝甯看見在他眼中閃爍的光亮。
“真的?”
他試探着将手輕輕貼過來。
接下來的那一下胎動格外清晰,就象裏面那個他們期盼的孩子正揮着拳頭擊打着他的掌心,向他告知自己的到來。
皇上象是被這一下打懵了一樣,怔在那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謝甯說不出來心中有多麽喜悅。
她拭了一下眼角。
讓她意外的很,皇上的眼眶也紅了。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注視着彼此。
謝甯想起過去那些日子,皇上也曾經這樣注視着着她。他的目光中帶着希冀,憂慮和溫存。
“他可真有勁兒。”他的聲音那樣快活:“多半是個不聽話的小子。”
謝甯想,也許是個比較淘氣的姑娘呢。
皇上輕輕撫摩她的頭發,面頰,輕聲問:“你不高興?”
“臣妾有點害怕。”
皇上把她攬過來圈在懷裏,她的臉頰貼着他的衣襟,袍服的綢緞光滑微涼。
“别怕,什麽都别怕,有朕在。”皇上輕聲說:“朕會護着你,護着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好,隻要你平安的生下他就好。”
謝甯含糊的應了一聲。
皇上又把折子帶來了,可是他全然顧不上正事。他陪着她一起玩賞那對玉石的金魚,一起品嘗膳房送來的玫瑰羹。羹的顔色沾在她的嘴唇上,象是擦了一層玫瑰色的胭脂,有一種看來不經意的冶豔。
皇上用拇指輕輕蹭去了她唇上那一抹嫣然的玫紅,然後低頭吮去了自手指上沾的甜意。
謝甯臉紅心跳的低下頭,覺得口中還沒咽盡的甜羹黏的都要把喉嚨糊住了,讓人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