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吧。”
青荷替她把頭發梳順,再分做兩股紮住,以免早晨起來頭發揉搓成一團不好梳理。
“剛才門外來的隻是膳房的人嗎?”
青荷手一頓,忙說:“是啊,就是膳房的人。”
謝甯嗯了一聲,青荷緊張的思索更多解釋,可是謝甯隻問了這一句就沒有再說别的,仿佛隻是随口一問,并無其他用意。
她睡在裏側,這張床要睡兩個人有點勉強,所以她想盡量的往裏縮一些,肩膀已經貼着牆,但皇上又把她攬過去,讓她貼着他。
“床太窄了。”她小聲說。
皇上聲音也很低:“正好。”
謝甯将臉頰貼在他的肩膀處,隔着一層薄薄的裏衣,她能感覺到單薄的衣料下他的皮膚有着讓人眷戀的溫度。
這樣看來,确實是正好。床再寬一些,兩人就不能靠的這麽近了。
帳子裏頭一片昏暗,誰也看不清楚誰。這樣正好,這樣他就看不見她臉上紅通通的,還帶着一點奇怪的笑容。
怎麽個怪法呢?大概就是黃鼠狼偷着雞吃的時候,那種又得意又滿足又帶着點小小狡猾的笑意吧。
她的手本來搭在他胸口的,覺得這樣是不是壓着他喘氣會不舒坦?于是她往下移一移。
移過了感覺也不對,這不又壓着肚子了嗎?
她再往上移。
這就快移到脖子上了。
皇上有些無奈的抓住她的手腕:“别鬧,快睡吧。”
向甯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可手一得空,還是蠢蠢欲動。
她摸着他的下巴了,下巴上已經有點胡子茬了,刺着手心有點微微的癢。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嘴唇有點薄,鼻梁又直又挺,眉毛和睫毛都硬硬的,很濃密。
在皇上的臉上摸完一圈,謝甯終于心滿意足,肯把手縮回來了。
皇上又沒睡着,她亂摸一氣他當然感覺得到。不過她也懂适可而止,摸完就縮手了。
有時候覺得她很孩子氣,那雙眼睛裏頭一點兒塵埃都沒有,特别幹淨。但有時候又覺得,她心裏其實都明白,那些藏在繁華錦繡之下的陰暗,她都知道。
他閉上眼,帳子裏有着淡淡的香氣。
不是刻意熏上去的香氣,象是春日裏的一種花草的香,淡淡的,暖暖的。
萦香閣位置偏僻,屋舍許久未曾修繕,與長甯殿當然不能相比,床也比他寝殿裏睡慣的那一張穿窄了許多。
但是在這兒他睡的格外的香,醒來時覺得精神也比以往要好。
謝甯也醒了,可是她沒有起身,也沒動彈,就趴在枕上瞅他。
皇上睫毛可真長。
一個大男人,長這麽長的眼睫毛幹什麽?謝甯摸摸自己的睫毛,又想了想昨天晚上摸着他眼睛那裏的手感。
好象比自己的睫毛還濃還長呢。
他的眉毛也是又黑又濃的,鼻子嘴唇下巴,沒有一處不好看,整張臉龐看起來更是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
恰到好處。
闊一分,短一分,都沒有現在這樣合适。
不知道皇上的相貌象誰呢?是象先帝,還是象先太後?
遺憾的是沒有機會去解開這個疑惑了,因爲既然在稱呼前加了個先字,就說明人都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她的孩子會象誰?
會象皇上多一些,還是象她多一些?
有一根頭發沾在他的臉頰上,謝甯輕輕伸出手想給他捏起來,結果力道把握的不好,手指頭直接戳到皇上臉上了。
皇上睜開眼的時候她的手還沒來及縮回來,仍然維持着剛才那個想去捏的動作。這真是很容易誤會啊。皇上别以爲她是想偷偷掐他一記吧?
“有根頭發。”謝甯趕緊解釋,然後想快把那根頭發給捏起來爲自己的話做證。
可頭發呢?
這麽一眨眼的功夫怎麽不在原來那位置了?還是她說話吹了氣給吹跑了?
皇上的目光清亮,眼珠看起來黝黑純粹,并不象剛剛醒來的人那樣總要先迷糊一陣,然後才能徹底的清醒過來。
看上去太清醒了,讓謝甯忍不住懷疑皇上是不是早醒了,剛剛其實是在裝睡?
幸好皇上沒有仔細追究頭發哪兒去了,也沒懷疑她剛才那個動作是否不懷好意。“起身吧。”
謝甯讪讪的把手縮回去:“好。”
皇上同她一起又用了早膳才走,謝甯送到門口,心裏湧起一股濃濃的不舍。
皇上并不是每天都能過來,不過差不多每天都會打發人來問一問她的情形。這會兒去了,不知道要隔幾天能見着他。
謝甯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還沒有分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她對皇上從一開始的敬畏,到現在缱绻依戀,中間隻有半年左右的時間。
爲什麽心長在自己胸腔裏,卻不聽自己的使喚呢。
皇上走了,青荷扶着謝甯回了屋,等謝甯坐下,不等她開口,自己先跪下了。
“你這是怎麽了?”
青荷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回主子話,奴婢不合該有事瞞了您。昨天晚膳時候膳房的人是來過,不過鬧出動靜的人不是他們。”
謝甯伸手在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拍:“這又不是你的錯,昨天皇上在這裏,哪裏輪得到你拿主意了?快起來說話吧。”
青荷起身來繼續說:“奴婢猜,白公公瞞着這事也是爲了不驚擾主子。昨天來的人是住在掖庭的新進美人之一,她說自己同屋的姑娘病了,想請太醫去給看看。”
找太醫怎麽會找到萦香閣?謝甯微一思忖就明白了。
人家根本就不是來找太醫的嘛。
“後來呢?”
青荷答:“白公公讓人送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