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撥人看來卻是官身,送到湖口亭之後交待了幾句就爽快的作别,一邊騎馬向背,送行的人則轉道回城。
還有一撥卻不是送人的,而是來接人的,見面自是不勝歡喜。
玉瑤公主看了這麽一會兒,覺得腿酸,靠着亭子欄杆坐下來:“這麽一幕一幕的,你看象不象戲台子?又是哭,又是笑,有來的,有去的。”
“不是有句話叫戲如人生嗎?戲裏唱的本來也就是人經曆的事。”
玉瑤公主轉頭看看他:“嗯,你說的是。”
“咱們也該回去了。”
玉瑤公主看看天:“天色還早啊。”
“入冬了白天就短,你看現在不覺得,咱們到城門那裏,八成就快該天黑了。”
他比玉瑤公主懂行,說得一點不錯。兩人上車往回走,到進城門的時候,太陽已經已經西斜,看着挂在城牆頭。越到了快落山的時候,太陽反倒顯得更紅更亮了,半邊天都叫夕陽餘照映得象塗了朱砂一樣,奪目耀眼。
林敏晟看玉瑤公主看着城門半天不說話,以爲她是今天玩的高興舍不得回去,翻腸搜肚找出話來安慰她。
“這回你出來的晚,咱們隻能玩半天。下回我要有假,咱們可以走遠點,玩整一天。”
“好。”玉瑤公主說:“今天出來的急,下回我把笛子帶出來,雖然沒有皇兄吹得好,但我也會吹好幾個曲子呢。我和你說過吧?原來教哥哥音律的王供奉過世了,他侄女兒現在在我身邊,小姑娘在音律上頭也很有靈氣,跟我年紀差不多,笛子吹得極好。”
“那下次你吹給我聽聽。”林敏晟看着玉瑤公主被陽光映得紅彤彤的臉龐,看着她說話時那露出的并不怎麽開心的神情。
雖然是金枝玉葉,皇上寵愛的公主,可是她看着日子過的并不那麽開心。
林敏晟剛進京的時候心性比現在單純得多,雖然從信裏看出玉瑤日子過的不那麽開心,想的卻是因爲她被困在宮裏不自在,天天有功課,也沒有玩伴。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剛進京的時候那個他了,他知道了“姑父”是什麽人,知道了皇子應汿與公主玉瑤他們的身份。
懂得多了,他覺得自己也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再那麽傻呵呵的,玩個陀螺就開心的要命。他知道自己是長子嫡孫,将來要扛起家業,知道自家因爲甯姑姑的原因,被别人視爲外戚,祖父明明是積功升遷,卻被人說是倚靠裙帶關系才得到皇上另眼相看。
人一天天長大,開心的時間卻是一天比一天少。
“對了,我臘月裏可能要出京。”
玉瑤公主有些意外,之前都沒聽他提過。
“這麽冷的天?要去哪裏?”
“跟叔祖父回一趟老家,那邊有些事情要處置。”
玉瑤公主并沒有說什麽路途遠,天冷酷寒,又逢年關不該出門之類的話,她說:“那我回去預備一下,給你送點路上能用着的東西。将作監前幾天送了兩個手爐過來,其中一個是扁薄的,帶着外出很方便,裝一次炭能管半天呢,回頭送給你用。”
林敏晟也沒推辭:“那就先謝謝你了。”
“開春父皇說可以讓我在清平苑學騎馬射箭,你不是也有武課嗎?到時候咱們可以比一比誰學得好。”
林敏晟笑了:“這個我肯定不輸你。”
玉瑤公主抿着嘴瞅他一眼:“少說大話,輸赢到時候看。”
到了林家門前,林敏晟下了車,後頭一直跟着的侍衛們上前來,護着玉瑤公主的車回宮。
林敏晟站在那兒目送馬車遠去,玉瑤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他會目送,掀開車簾探頭往回看,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進家門。
林敏晟一直到馬車轉了彎再看不見,才有些怏怏不樂的邁進了林府大門。
不止玉瑤公主不舍,他也很不舍得。
總覺得今天這下半晌過得太快了,就象得了一塊稀罕的糖果,沒來及品出滋味就已經落了肚。
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原本過年應該可以進宮的,在貴妃姑姑那裏能見着面,可是過年他要随叔祖出京,這就見不成了。
說不定下次見面時,天就暖和了。
才剛在城外看人家送别挺輕松,剛才兩人告别卻覺得心裏酸酸的。
玉瑤公主在宮門處和大皇子會合,兩人一同進宮。
“你家裏的事情可辦妥了?”
王念秋穿着一身兒素色衣裳,眼睛看起來是哭過了,紅紅的。
“多謝公主和大皇子殿下成全,家裏都安置好了,還去了一趟叔父的墳上。”
玉瑤公主點點頭:“你别太惦記家裏,以後出來的機會還有的是。”
王念秋卻說:“說是家裏,不過是空院子,沒人在的地方哪還是家。”
今天他們出宮後分了兩路,大皇子帶王念秋也出了一趟城,這事兒是瞞不了人的,但是如果說去上墳了,隻怕還是會惹人忌諱。
玉瑤公主囑咐她:“雖然天黑了,你趕緊用冷茶水把眼睛敷敷,别讓人看出來了再找你麻煩。”
王念秋被她提醒了才想起這事。她在墳上是哭過了,隻不過一路回來也沒照鏡子,又心事重重,就沒想起眼睛紅腫的事來。
說話功夫車子已經過了重華門,快要到永安宮了。
謝甯已經聽胡榮回禀說大皇子他們回來了,報信兒人走的快,謝甯這邊得了消息早,連忙吩咐人傳膳。胡榮才退到門邊,就聽見外面腳步聲響,卻沒有人通報。
胡榮回頭望了一眼,連忙在門邊跪下。
皇上從他身邊越過,邁步進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