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汽車修配廠後門打開,伍國平領着大王、老關走了進來。修配廠内光線有些暗,伍國平找到電源開關,打開了日光燈。角落的車位裏,停着一輛蓋着帆布的車,伍國平走過去扯開帆布,露出了裏面的銀色依維柯。
伍國平轉過身看向二人,說:“老關,修車是你本行,我就不多說了;大王,我讓你練貼膜,練得怎麽樣了?”
大王說:“沒問題,你現在随便挑一台車,玻璃我絕對給你貼的闆闆整整。”
伍國平說:“給車窗貼膜沒問題的話……給車身貼膜也應該沒問題吧?”
“嗯?還有給車身貼膜的?”
伍國平領着二人進了隔壁的倉庫,指着一卷貼膜說:“國外的新玩意,專門給車身貼膜。原理跟帖車窗差不多,拿膩子闆刮,用電吹風吹。貼完了根本就看不出車子原本是什麽顔色。”
老關皺着眉頭說:“不是,老五,你什麽意思?咱們這次到底搶哪家銀行?”
“誰告訴你我要搶銀行?”伍國平老神在在的盯着貼膜說:“咱們這次搶的……是運鈔車。”
“運鈔車跟貼膜有個叽霸關系?槽!”
“粗魯!”伍國平說:“咱們這次變個戲法。下午會有一輛運鈔車過來保養,你們的任務很簡單,用最快的時間把外面那輛依維柯變成跟運鈔車一模一樣就行了。記住,細節很重要,一定要注重細節。坐墊、車牌、裏程表,這些一定要注意。”
“這有啥用啊?”
伍國平驕傲的笑笑:“你們按照我吩咐的去辦就行了,動腦子是我的事兒。我保證,事成之後一人一百萬,而且你們不用承擔任何風險。”
這個計劃,是伍國平兩個月前偶然間起意的。他當時在賓館裏随手翻看一本雜志,結果那是本汽車雜志,裏面不但介紹了國外的熱銷車型,還介紹了一種不用噴漆就能改變汽車顔色的方法——貼膜。伍國平看完當時就眼睛一亮,能改變汽車顔色,那就意味着能把一台車變成另外一台車。隻要用心去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對兩台車進行掉包。
這簡直就是完美無缺的好點子!把汽車貼膜,去搶銀行,然後将車開到隐蔽地點撕掉貼膜,就可以大搖大擺的擺脫警方的追蹤。後來伍國平跟周志明打麻将,無意間聽周志明說,财政局批了一筆三千八百萬的買斷工齡費給機車廠。
三千八百萬啊!伍國平當時就上了心。他開始完善自己的計劃,有貼膜這種國内知道的人還不多的技術,銀行能搶,運鈔車同樣能搶。
伍國平立刻發動自己的關系,從日本進口了一批黑白貼膜,然後讓藍彪出面買了這家修配廠,之後開始一點點的布局。
他遲疑以恒的旁敲側擊,從周志明嘴裏打聽到了巨額買斷費起運的日期,跟着讓藍彪的手下與押運公司經理拉上關系,引誘其賭博輸掉一大筆錢,随即開始聯絡人手。在聯絡的人手到位的同時,伍國平已經在腦海裏完善了整個計劃。
計劃總共兩個:A計劃,銀行啓用這家押運公司的運鈔車,伍國平會進行電話欺詐,抽調整個齊北的警力朝市中心偏移,讓機車廠曙光大街附近的警力薄弱。伍國平的人開着假警車,冒充警察攔下運鈔車,跟着直接把運鈔車開上剛開通的齊冰高速。齊冰高速十七公裏處有個被當地農民掘開的豁口,伍國平在那裏預備下一輛逃跑的車子,然後大王、老關會開着一輛大貨車在高速上等待。
運鈔車與貨車彙合,用貨車将應急車道的運鈔車遮擋,用最快的速度扯掉貼膜、号牌、内飾,随即僞裝大貨車與依維柯發生碰撞,大王與老關留下等待高速救援,藍彪的手下會開着拖車将依維柯拖走。
與此同時假警察帶着貼膜、警服、錢等東西乘坐田埂上的車逃走;
B計劃,銀行啓用另一家押運公司的運鈔車,整個計劃取消。是的,隻能取消。A計劃一環套一環,一旦某個環節出了問題,整個計劃就會功敗垂成。
伍國平正自信滿滿的看着兩人,等着答複,修配廠的後門咣的一聲敞開,伍國平頓時變了顔色:“诶?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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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杉跟徐惠開着車,一路上了省道。這年頭省道坑坑窪窪,汽車減震不好那就等着遭罪吧。剛上省道,倆人正聊着天,就瞧見迎面一輛汽車陡然失去控制,一頭朝着餘杉的方向紮了過來。
餘杉的反應很快,不但沒減速,反而猛踩油門,大排量發動機轟鳴着,汽車猛的蹿了出去,貼着右側路基邊緣,幾乎是擦着失控汽車的車頭沖了過去。危險剛過去,餘杉輕點刹車,透過倒視鏡往後看,就見那輛黑色轎車直接撞破了橋面護欄,一頭紮了下去。那橋面距離水面起碼二十米,可想而知汽車掉下去會是個什麽後果。
餘杉立馬打雙閃靠邊停車,跑回去查看事故現場。事故現場的橋上,已經停了好幾輛車,有車主掏出手機正在報警。餘杉往下看過去,隻見那輛黑色轎車已經被江水吞沒,不見了蹤影。這種情況餘杉隻能是愛莫能助。他沒那麽好的水性,跳下去救不到人不說,搞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餘杉回到車上,徐惠緊張的問:“怎麽樣了?”
“掉江裏了,沒法救。已經有人報了警,等着警察救援吧。”
徐惠拍着胸口說:“吓死我了,杉子哥,你開慢點吧。”
餘杉說:“跟快慢沒關系,那輛車左前輪應該是突然爆胎,不然不能失控。”
再上路,餘杉嘴上不說,車速也慢了不少。剛才那一幕實在是讓人心有餘悸。
一路無話,十點多鍾,車子開進了宜安縣城。下了省道,看到熟悉的街景之後,徐惠安心了不少,整個人也變得話多了起來。
她指着校園:“那是我們初中,離我家可近了。我上初中的時候,天天走路五分鍾就能到學校。後來上高中就遠了,我們家就搬了家。那邊有個廣場,小時候我總去那兒玩兒。那個雕像還在那兒呢!醜死了……”
宜安是個小縣城,街道橫平豎直,南北向的叫馬路,東西向的叫街,在這種地方根本不用擔心不認識路。隻需要知道現在在幾馬路幾道街,要去幾馬路幾道街,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麽走。
餘杉将車開到吹風機廠,然後就要進胡同。徐惠趕忙攔着:“杉子哥,别往裏開了,巷子窄,進去就出不來了。”餘杉自信技術還可以,但擔心擋了别人的路,于是就将汽車停在一家食雜店門口。他先下車去食雜店裏買了包煙,讓老闆幫忙照看一下車,然後才拎着東西跟徐惠往巷子裏走。
巷子兩側是連成片的平房,有新有舊,各家各戶都有個院子,有的蓋了倉房,有的隻蓋了廁所。徐惠指着前面的黑色鐵皮門:“那兒就是我家,聽破的,你别嫌。”
“這不挺好嗎?我小時候住的比你們家差遠了。”餘杉可沒說謊,他小時候,爺爺奶奶還健在,再加上父母與小餘杉,五口人擠在不到四十平的平房裏,後來爺爺奶奶過世,老餘同志的單位又分了房,住宿條件才改善了過來。
眼看就要到徐惠家門口,餘杉停下腳步,說:“得,那我就送你到這兒?”
徐惠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下子抱住餘杉的胳膊:“這麽遠送我回來,哪有不進家門的道理?”說完,扯着餘杉就走。
“诶?好好好,我去,你先撒手。”
“我不。”
“阿姨看見不好。”
“沒偷沒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徐惠犯了執拗勁兒,硬生生拖着餘杉進了院子。徐惠已經想清楚了,每當她主動一點,餘杉跟她就會進一步,一旦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就會發現餘杉又退了回去。這種情況下,徐惠隻能選擇主動。
餘杉被拖着到了門口,就瞧見房門打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圓臉女人推門而出,她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即臉上的神情變成了驚喜:“小惠!你回來啦!”
徐惠甜甜的叫了一聲:“媽!”
“哎!你看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這位是?”
餘杉開始掙紮,試圖抽出被徐惠抱住的胳膊。但徐惠死死的抱住不放,笑着給她母親介紹道:“他是餘杉。”
餘杉先天底子不錯,又總運動,三十五的人了,看起來跟二十七、八差不多。徐母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打量了下,随即笑着招呼道:“喲,快請進,快請進。”
“阿姨好。”餘杉硬着頭皮打了招呼,然後被徐惠拖着進了屋。
進到屋裏,徐母手足無措的忙活起來,先問倆人吃沒吃,又張羅着沏茶倒水。徐母忙活的光景,餘杉無奈的看着徐惠,徐惠隻是回以甜甜的笑。此刻她覺着,今天就是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