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到地方了,這墳不修是不行了……你去年說今年,今年說明年,我等不了那麽久……”
客服妹子都瘋了:“先生您到底說什麽呢?串線了?”
“要不就挪墳吧,我出錢,剩下不用你管行不行?”
嘟嘟嘟,毛骨悚然的客服妹子挂斷了電話。
餘杉皺着眉頭,移開手機看了看屏幕,罵罵咧咧的嘟囔着:“真踏馬是孝子賢孫,都是一幫什麽玩意?”
他始終沒敢回頭張望,但依舊感覺如芒在背。這人到底是誰?王家親戚?不太像,從大略的面相、年齡上來看,這人跟王謙明的舅舅家沒什麽關系。而這不年不節的,距離清明還有好些日子,自然也不會是王家外地的親屬;會不會是喬思的手下?會不會已經認出了自己?也許沒有,以喬思謹慎多疑的性子,除非是真正的心腹,否則不可能接觸到事關時空門這麽核心的機密。
這麽想着,餘杉放松了很多。他又在墳前伫立了良久,仔細看了看墓碑上的信息,這才施施然轉身離開。那人依舊停在王謙慧的墓碑前,雖然戴着墨鏡,但餘杉覺着那人的眼睛始終盯着自己。
王謙明死在深港,即便這年頭通訊再不發達,依着喬思的能量,這會兒也知道消息了。既然知道了,喬思就不可能不去追查,那一定會發現那起所謂的意外事故中的種種疑點。所以餘杉早早的就安排張毅等人分批撤離,隻留下零星的人手繼續盯着藏匿複仇名單的房子。
如果事後有人到訪那所房子,餘杉隻需要再去一趟,确認複仇名單有沒有變化就行了。要是文件被帶走了,說不得餘杉還得去找無良律師唐景生的麻煩。
餘杉腦子裏千頭萬緒,面上卻故作鎮定,緩緩沿着小道往墳地外走去。王謙慧墳前的那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步子一步步向前,終于越過了那人,餘杉心裏松了口氣。就在此時,陡然聽見身後那人說:“哥們,有火兒嗎?”
餘杉咬了咬牙,停下,轉身,摸索口袋,将掏出來的打火機遞了過去。
“謝啦。”那人嘴上帶着笑意,叼上香煙用打火機點着,噴吐着煙氣,手裏攥着餘杉的打火機,卻始終沒有歸還的意思。他右手淘兜,拿出一盒白雲遞給餘杉:“不是啥好煙,來一根?”
餘杉擺擺手:“不抽了,上火,嗓子疼。”
“呵呵。”那人皮笑肉不笑,說:“老遠就聽你吵吵,咋的,跟哥們弟兄鬧矛盾了?”
“呵……”餘杉苦笑一聲。
“不想說?也是,誰碰到這糟心事都不想說。你是姓錢不?别誤會,我是瞧你有點兒面善,好像以前見過。”
“我不姓錢,姓徐。”
“哦,那我可能認錯了。”
餘杉不再說話,盯着那人手中的打火機。
那人好像這才反應過來,愣了愣,趕忙将打火機還給餘杉:“诶呀,光顧着說話,差點忘了還了。嘿嘿,打火機不錯。”
“沒事兒。”餘杉接過打火機,轉身就走。
毫無疑問,這人有問題!一上來就用借打火機的機會盤餘杉的底細,言語中還設置陷阱。他問餘杉是不是姓錢,可餘杉方才停留的那座墳的墓碑上,死者的姓劉。餘杉說自己姓徐,對方如果追問,餘杉完全可以說是死者的女婿。邏輯通順,無懈可擊。
餘杉依舊不緊不慢的走着,眼看就要到出租車前了,就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人喊着:“哥們等會兒!”
餘杉無奈的又停了下來。那人跑到跟前,笑着說:“拼個車呗?這荒山野嶺的,我得走老遠才能攔到車。放心,我不占你便宜,車錢我付。”
“這車是我包下來的。”
“嗯?那哥們你看,你說個數,該多少錢就多少錢。”
餘杉面無表情的看着對方,足足過了幾秒鍾才說:“錢不錢的無所謂,你到哪兒啊?”
“就到市裏,看見公交站你給我扔下就行。”
“那行,上車吧。”
餘杉像正常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那人,他說完就先行鑽進了副駕駛。那人不疊聲的說着餘杉仗義,也跟着上了出租車後排。
出租車司機發動汽車,問了聲:“往哪兒走。”
餘杉說:“往市裏走,找個公交站把後面的放下。”
那人在後面熱情的說:“麻煩你啦,哥們。”
餘杉沒搭茬,他深知眼下這種情況說多錯多。很明顯了,這人就是喬思留下的人手,隻是不知道又不是清明、忌日,這人大冷天的跑來墓地到底要幹什麽。
司機将車掉頭,沿着來時的土道下山。後排那人熱絡的跟司機聊了起來,他的談話很有目的性,也很有技巧。表面上問司機早晨幾點開始拉活,實際上幾句話下來已經問清了餘杉大概的上車時間與地點。但一說到自己,他總會含糊幾句就糊弄過去。
車子下了山,那人突然問餘杉:“哥們,你跟老劉家是啥關系?”
果然,這句話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劉滿倉是我老丈人。怎麽,你跟我老丈人挺熟?”餘杉反客爲主的問道。
這個問題同樣不好回答,說熟悉,一旦餘杉編造點兒老劉家的事兒,對方怎麽接茬?反過來說不熟,餘杉就會問對方怎麽知道自己跟老劉家有關系。
那人笑了起來,在餘杉更像是思考怎麽回答。笑了幾秒,這才說:“沒有,就去年清明,正好碰見一幫人給你老丈人上墳。”
餘杉裝出滿臉的疑惑:“是嗎?可我們去年清明根本就沒來上墳啊。”
“啊?呵,那可能我認錯了,反正那夥人也給姓劉的上墳。”
這種話騙鬼呢?餘杉開始盤算,要不要找人手盯上這個家夥。可轉念一想,似乎有些得不償失。一來容易打草驚蛇;二來,這地方距離齊北聽老遠,等手下人趕來至少要一天後。這期間要盯住這人,必須得餘杉親自來。一旦發生沖突,很難預料有什麽後果。
喬思不想餘杉現在就死,因爲餘杉還有利用價值,可這不代表喬思的手下就不會失手把餘杉給幹掉。
餘杉現在的首要目标是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得幹掉喬思,至于喬思、王謙慧等等一系列事件,知道個大概就行了,沒必要刨根問底。
後排那人似乎發現餘杉不好套話了,轉而又跟出租車司機侃了起來。餘杉一路沉默,像極了家庭倫理劇中管閑事受氣的女婿。
汽車開進市區,司機問:“大哥,把你扔哪個公交站啊?”
後排那人說:“不用,就前面的三中停下就行,我在那兒下。”
司機應了一聲,朝右并到道,減速将車停在了學校門口。那人下車前還口頭感謝餘杉來着,餘杉裝作不耐煩的應了幾句。
車門關上,餘杉沖司機說了嘴:“先去火車站。”一邊說着,餘杉身子往左傾斜,借着右邊倒視鏡去看那人的行迹。隻見那人站在原地,掏出一根香煙,自己點上火抽了起來,期間一直盯着漸行漸遠的出租車。
“這人什麽玩意,上車前還說給錢呢,下了車提都沒提。”司機抱打不平。
何止啊?不知道爲什麽,被那人盯着,即便隔着墨鏡,餘杉總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就像荒郊野外被一頭餓狼盯上一樣!
不管他是幹嘛的,餘杉都不想在綏北繼續待下去了。原本他還想着去公安局打聽打聽王家的案情,但現在已經全然熄了心思。
看看已經對好時間的手機,已經下午兩點鍾,司機估計已經吃過了,餘杉就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幹淨的小飯館,胡亂的吃了一口。
回到出租車上,餘杉向司機打聽租個小箱貨的事兒。這地方不能待,那扇門肯定得帶走,另外還有一箱子藥品。正常的出租車肯定裝不下,小箱貨是最好的選擇。
開廂貨的基本上跟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圈子,那司機問清楚餘杉要去的地方,就抄起對講機哇啦哇啦一頓說。沒一會兒,對講機裏有人報了個傳呼号碼。
餘杉打了個傳呼,過了能有十分鍾對方才回話。對方有一輛小廂貨,一直拉黑貨,也沒什麽手續。餘杉說了要拉的東西與目的地,對方報了一個價。餘杉讨價還價一番,最終把事兒給定了下來。
事兒是定下來了,但想要出發得明天一早。綏北距離齊北挺遠,中間隻有一小段高速,還有一段因爲道路施工必須得繞行,小廂貨最高時速就八十邁,按照這速度最少得開一天。現在出發就得走夜路,實在太危險了。
跟廂貨司機約定好時間、地點,餘杉琢磨着左右無事,就讓出租車在綏北四處轉了轉。說實話,這地方都不如齊北呢,沒什麽濕地保護區,公園就一個還破破爛爛的,所以逛遊到四點鍾,餘杉就讓司機把自己送到了一家好點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