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人的言語,照射在餘杉臉上的手電光束陡然移開,餘杉雙眼還沒有适應陡然光線變暗,他看不見面前那人的動作,但他聽到了聲響。
毫無疑問,對面的家夥扣動扳機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麽沒有擊發,但肯定是扣扳機了。餘杉腦子一熱,這種時候還等什麽?
他咆哮一聲,猙獰着一張臉,打開手電照射在那人臉上,與此同時如同猛虎下山一樣撲了過去。手電光束照射下,一張蒼老的面孔出現在餘杉的視野中,那張臉上還保持着錯愕的神情,雙眼看着握着的手槍,左手正試圖給手槍上膛。下一刻,光束讓那人本能的側頭躲避了下,就這麽一下子,讓餘杉占了些許先機。
手電筒挂着風聲砸過去,那人擡起左臂擋了一下,梆的一聲,那人吃痛一聲,身子不由得往後退。餘杉一招得手,立馬得勢不饒人。他左手抓住對方的手槍,将槍口扭向一旁,右手的手電筒被他掄得跟風火輪一樣,一下緊似一下的砸将下去。
兩個人幾乎就是貼身近戰,餘杉能感覺到對方的力氣差自己很多。那人又擋了兩下,伸手試圖抓住餘杉的右胳膊,可是出手慢了,沒抓住餘杉的胳膊不說,還沒擋住揮舞過來的手電動。就聽梆的一聲,手電筒重重的砸在那人腦袋上。
那人終于抓住了餘杉的胳膊,餘杉這會兒已經發了狠,瞅準機會一低頭就撞了過去。嘭的一聲,那人一聲慘叫,被撞了個滿臉花,抓着餘杉的左手也不自覺的松開了。
餘杉趕忙一把扯住那人握住槍柄的手腕,側過身子高舉右肘狠命的朝着那人的右臂砸了幾下。吃痛之下,那人再也拿不住,手槍掉落在了地上。
餘杉反手一拳掄在那人腮幫子上,擡腿一個窩心腳把那人給踹倒在地。他縱身兩步過去,騎在那人身上,拳頭如同雨點一樣砸向那人的臉。那人抱着腦袋格擋着,可總有擋不住的時候。一會兒的功夫,那人挨了幾下,腦子發懵,雙手也松了。餘杉又給那人兩拳,那人哼哼着求饒:“别……别打了,别打了……”
餘杉喘息幾下,爬起來對準那人的腦袋狠狠抽了一腳。這一腳踢完,那人悶哼一聲再沒了反應。
從爆起到将面前的家夥打倒,總計也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饒是如此,确認那人已經昏死過去後,餘杉也癱坐在地上,累得氣喘如牛。
這裏面既有短暫爆發供營養不足,身體積累了太多乳酸的緣故,也有恐懼的因素。隻要是個正常人,跟拿着槍的歹徒玩命都得害怕。
餘杉生怕那人是裝昏,爬起來趕忙把地上的手槍拿到了手裏。這玩意威脅太大,拿到他手裏才能安心。然後餘杉這才仔細看了看昏死過去的那人。
頭發略微花白,眼角魚尾紋很多,面向清癯,六十歲左右的年紀。咦?怎麽有點兒面熟?餘杉回憶了下,好像這家夥就是虞大年啊。
資料上的照片是虞大年十四年後入獄時照的,跟眼前的家夥想比,也就是白頭發跟皺紋多了些而已。虞大年怎麽會出現在這兒?照理來說,這家夥應該正在汕頭活動呢。
餘杉沒琢磨明白,也沒打算琢磨。大不了等虞大年醒過來再問,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虞大年給控制住。
餘杉舉着手電筒照了照,蹲下身解下了虞大年的皮鞋鞋帶。他将兩根鞋帶打了死結連在一起,然後将虞大年翻轉過去,把虞大年的雙手捆了上去。他是頭一次幹這活兒,手藝生疏得很。捆了好幾次都不滿意,也不放心,後來幹脆纏了幾圈後打了個死結。
做完這些,餘杉找到方才升起來的操作台,用手電照射半晌,才找到了一個拉杆。用力拉下去,一陣嗡嗡聲之後,工作台升了起來。工作台的基座下方,露出了一個一米多高、兩米多寬的空間,裏面還有控制按鈕,看樣子像是個畸形的電梯轎廂。
餘杉摸着下巴琢磨了下,返回去把虞大年拖進了轎廂,他也跟着鑽了進去,按下下降的紅色按鈕,嗡鳴聲中,轎廂緩緩下降。
片刻之後餘杉已經能直起身了,又過了會兒,手電光束照射之下,面前陡然開闊起來。餘杉粗略的觀察了下,這下面的空間不小,看樣子不必廠房小多少。他自個兒先進去,找了半天才找到點燈開關。按下之後,日光燈一片閃爍,轉瞬亮如白晝。
餘杉看了下,這地方最起碼得有一百多平,裏面也沒隔出别的房間,就是整個連成一片的。地面跟牆壁是水泥的,還有幾根水泥柱子支撐着棚頂。幾台餘杉不認識的設備并排擺在一起,還有一張大桌子,上面放置着放大鏡、顯微鏡、繪畫工具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挨着桌子的是一個保險箱,保險箱旁邊整齊堆放着起碼半個立方的僞鈔。
餘杉轉了一圈,找到了一段繩子。他把虞大年扛到椅子上,又用繩子将對方捆了個結實。做完這一切,餘杉心裏踏實多了。他心裏不停的罵着那些無良記者,不是說虞老頭就是個畫工嗎,有特麽随身帶槍的畫工嘛?事實真相根本就沒搞清楚,就特麽知道亂寫。看來以後不能完全相信一五年的咨詢,天知道這裏頭究竟有多少的胡編亂造與添油加醋。
罵了一陣,餘杉先去看了那堆僞鈔。僞鈔全都是一版一版沒開封的,看着很誘人,這一堆起碼得有個上億。跟着,他又去瞧了瞧保險箱。那保險箱很常見,是機械的,需要對準三個數字。電影裏經常有人靠着聽診器破解保險箱,餘杉很是羨慕,他可沒這能耐。
餘杉不再理會保險箱,想着虞老頭之前丢在側門前的旅行袋,轉身打算上去一趟取下來。結果回頭他就瞧見虞老頭雖然閉着眼睛,可眼珠子卻在亂轉。
他走過去,盯着虞大年說:“别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說完見虞大年沒反應,餘杉擡手就給了他一耳光。啪的一聲,虞大年立馬醒了:“别打,别打,我醒了。東西你随便拿,隻要你放過我。”
瞧虞大年的慫樣,餘杉想起來剛才被對方用槍指着的不愉快,立馬氣不打一處來,說:“放過你?你剛才怎麽不說放過我啊?好家夥,一句話不對就要開槍。”
“我沒開啊。”
餘杉不搭理他,抽出插在腰間的手槍看了眼。新增的編劇記憶讓餘杉認得,這把是黑星手槍,也就是仿造的五四式。他瞧了眼手槍,樂了:“哈,保險都沒打開,難怪沒打響。”
滿臉是血的虞大年苦笑着說:“我今天是頭一次用槍……”
“放過你?可以啊,隻要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不是不可以考慮。”
虞大年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餘杉以爲虞大年認命了,說:“先說說你怎麽今晚上來這兒了。”
虞大年依舊沉默。
嗯?玩兒非暴力不合作?
“不說話?好,那我說着你聽着。我盯上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叫虞大年,今年五十九,廣東畫協會員。七十年代僞造過糧票,八十年代僞造過國庫券,現在又造假币。你用的膠版都是自己畫的……啧,這一點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你兒子前一陣因爲運輸假币剛被抓進去,你的同夥怕給牽連出來,全都跑了。你之所以沒跑,是想最後撈一筆,回頭把你兒子撈出來。我說的都對吧?”
“你看,我就是個小毛賊,原本就想着偷點值錢的,沒成想被你給撞見了。咱倆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就算現在有矛盾,也犯不着要對方的命吧?所以我真沒騙你,你讓我發财,我保證不殺你。”頓了頓,見虞大年還沒反應,餘杉歎了口氣說:“我以爲我解釋這麽多,咱倆會達成一緻,怎麽現在人與人之間就這麽沒有基本的信任呢?”
說完,餘杉轉頭就走。他坐着電梯上到地面,等回到地下室,一手提着自己的背包,一手提着虞大年的旅行袋。
他先打開旅行袋,發現裏面是幾捆沒加工的僞鈔,随即将其丢在一邊。他打開自己的包,從裏面拿出個小号的保溫瓶。
“你再不說話,我就隻能用點兒手段了。”他擡頭看了眼:“這地方離地起碼六、七米吧?你在這裏面印僞鈔,隔音肯定不錯。不過這地方回音大,待會我得把你嘴給堵上。”他舉了舉保溫瓶,擰開蓋裏裏面立馬沸騰出滾滾的白霧:“猜猜看這是什麽?”
“不知道吧?這裏頭是液氮,我原本計劃着要是撬不開鎖,就拿液氮泡,然後拿錘子砸開。結果鎖頭被我撬開了,我還琢磨這東西回頭得扔了呢,結果現在有用了。诶?你知道手指頭泡液氮裏頭什麽反應嗎?液氮零下沸點是零下196.56攝氏度,你是不是覺着手伸進去立馬就給凍成冰塊?我告訴你,不對。你手伸進去,體溫會蒸發液氮,然後在你手上形成一層氣态保護層,手不會直接接觸到液氮。等到過上一會兒,你才會真正接觸到液氮。”
“嘿嘿,再告訴你個很神奇的事兒。接觸完液氮之後,你受的不是凍傷,而是燒傷。是不是不理解?沒關系,我們做個試驗你就了解了。”
說完,餘杉提着保溫瓶朝着虞大年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