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大廈萬全沒影,街道髒亂差,滿街跑的都是三蹦子。餘杉站在那兒還沒兩分鍾,呼啦啦圍過來好幾輛三蹦子,一個個就等着餘杉開口雇傭。
“您走不走?”
發話的是開三蹦子的司機,皮襖,皮褲,棉帽子,戴着墨鏡,耳朵上還挂着口罩。餘杉打量了下那車,就問:“你這車能裝下麽?”
“肯定能啊!”
不能餘杉再說什麽,司機跳下來,到後頭咔咔幾下放倒了兩排闆凳,過來都沒用餘杉伸手,自個兒扛着們就給塞了進去。
司機問去哪兒。人生地不熟的,餘杉哪兒知道啊?他就問司機,他那車包一天多少錢。司機伸出手比劃了個數字,餘杉就皺眉。
那司機不樂意了:“五十塊錢一天是行價,再低我不接你這活兒了。”
感情人家要的是五十,不是特麽的五百。餘杉立馬答應下來,跳上車讓司機拉着先去了趟銀行。餘杉付了一筆手續費,取了十萬塊錢。出來後又去通訊店買了手機,辦了張不記名的SIM卡。跟着找了街邊的服裝店買了身衣服,之後這才指揮司機到處轉悠,轉到安定,餘杉發現他在一五年租車庫那地方已經蓋好了,卷簾門上還貼了出租出售的信息。
餘杉掏出手機聯系了業主,就在車庫門口等了能有辦個鍾頭,業主這才出現。餘杉打眼一瞧,來的這人四十出頭,眉眼身形跟一五年那車庫的業主很是挂像,估摸着這人是那哥們兒的長輩。不是父親就是二大爺之類的人物。
攀談一番,業主就問餘杉是租還是買。租的話兩千六一年。餘杉就問,那買呢?業主琢磨了下,報價三萬。
餘杉都驚呆了!大興這地方雖然偏了點兒,可好歹也算京城啊。2001年變成京城一個區,此後房價蹭蹭往上漲。二十多平的車庫才三萬塊錢,這特麽跟白撿一樣啊。他二話沒說,直接掏了現金。
那業主吓了一跳,這輩子就沒見着過這麽痛快的主兒!好家夥,前後沒十分鍾,直接掏錢,都不帶還價的。業主高興壞了,收了錢趕忙起草買賣合同,等忙活完給了鑰匙,約定禮拜一去過戶,随即興高采烈的走了。餘杉後來才知道,這會兒京城的房價可沒那麽誇張。好一點兒的三千,差一點的一千出頭,就比如亞運村那邊,起售價才一千一百塊錢一平。車庫三萬的價錢不但不便宜,還略微有點兒貴。隻是以餘杉的眼光來看,這特麽嗨真是白菜價。
餘杉跟三蹦子司機把那扇門擡進了車庫,鎖上卷簾門,餘杉掏出五十塊錢把三蹦子給打發走了。時空門鎖在車庫裏,讓他安心了不少。而且這一片直到一五年都存在,就跟餘杉在齊北買的平房一樣,是個安全的穿越地點。
餘杉晃悠着又回了街裏,路邊就有去京城的小巴,挎着皮兜子的售票員操着一口京城話攬着客:“京城京城,差一位就走啊。”
這種小巴都是私人運營,你以爲裝滿就走?開玩笑,等人坐滿了,售票的就會拎上來幾個馬劄,把過道塞個滿滿當當。說是差幾位就走,你要是上了車那就等着吧。半小時發車算你走運,倒黴的話等倆鍾頭也是有的。
餘杉不想被擠成沙丁魚,幹脆打了輛面的,去了京城。此時天色已晚,都快八點鍾了。餘杉心裏頭裝着時空門異常的事兒,實在沒心思吃東西,他找了家還算不錯的酒店就住了下來。
也幸好這條時間線上還是九九年,入住酒店給錢就行,根本就不需要登記身份證。就算有的酒店有這要求,這會兒也沒實現全國聯網,喬思就算手眼通天也查不着餘杉的入住信息。
這一晚上他一個夢接一個夢的做着,一會兒夢見時空門失靈,他再也回不到過去去改寫親友的命運;一會兒又夢見時空門丢了,自個兒隻能待在九九年直到老死;一會兒又變成了他跟喬思兩個人玩兒命的扭打起來,仗着身強力壯餘杉把喬思按在了地上,喬思卻陰笑着說:“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
呼的一下,噩夢中驚醒的餘杉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一腦袋汗珠子,心髒狂跳不已。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半。深吸幾口氣平複下來,餘杉就覺着腦袋有些發沉。他心說,壞了,這是要感冒啊。昨兒抵達九九年時間線的時候沒做充足的準備,尤其是沒預備冬天穿的衣服。一月份大冷的天兒,雖說京城比齊北暖和多了,可再好的身體也架不住這麽折騰啊。冷風裏吹了倆小時,再加上晚飯都沒吃,不感冒才怪。
片刻之後餘杉就感覺渾身發冷,他裹着被子緩了會兒,緊忙起身穿了衣服。又倒了熱水,咕咚咚喝了半壺。灌了一肚子白開水,肚子裏咕噜噜直響。餘杉下樓,找地方吃了早餐。熱乎乎的豆腐腦進到肚子裏,餘杉總算暖和了起來。
感冒的人都知道,感冒的時候特别容易餓,可偏偏沒什麽胃口。這時候來點兒清淡的米粥,多喝開水,吃點兒感冒藥一個禮拜也就好利索了。餘杉自打當了體育老師,常年鍛煉身體,身體素質在同齡人中算好的,好多年都沒感冒了。他依着過去的經驗,也就沒去買藥吃。
想着時不我待,還有一大堆事兒要處理,餘杉吃完早餐就攔了出租車,讓司機把他拉到最近的租車行。這年頭汽車還是奢侈品,甭說齊北,連濱江、濱海這種二線城市都沒幾家。要是換在别的地方,出租車司機都得發懵。也就是京城,司機拿對講機問了問,拉着餘杉沒走多遠就到了地方。
這家租車行門臉挺大,門口停着兩排車。各色車型都有,從奔馳到夏利,基本上市面上有的這兒都有。餘杉不想太張揚,也不想讓人看扁了,就選了一輛豐田皇冠。交了押金,餘杉把車開出去停在路邊,掏出手機先給劉煥打了個電話。
電話打了好幾遍才接通,在劉煥說話之前,餘杉首先聽到的是嘈雜的音樂聲。
“喂,您哪位?”
“煥哥,是我,杉子。我到京城了。”
“咦?是你啊,怎麽換号了?”
餘杉就笑着說:“漫遊太貴,我這不尋思辦個本地的号碼嘛。”
劉煥聽了直牙疼:“杉子,你小子越來越摳門了啊。你這麽大個款,用得着摳這點兒電話費?”
“能省則省。”
劉煥被噎得沒話了。陳默了片刻才說:“你安置好了麽?不行直接上我們家去,找不着門我讓你嫂子去接你。”
“甭麻煩了,我全都安置好了。”
“那這樣,我這頭有個晚會彩排,估摸着還得一段時間,完事兒我給你打電話,給你接風洗塵。”
餘杉應承下來,挂了電話。琢磨了下,餘杉又給徐惠打了個電話。前些日子徐惠就放假了,因爲要參加好聲音排演,這姑娘也沒回家,一直就留在京城。兩人平素三兩天就一通電話,可一月份的時候不但餘杉忙,徐惠也忙碌起來,這通話的頻率就少了。餘杉恍惚記得徐惠學校宿舍封了,她已經找了住的地方。隻是不知道這姑娘現在住那兒。
電話撥出去,半分鍾後才接通。
徐惠有些疲倦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喂,餘大哥。”
“小惠,還沒起呢?”
徐惠就說:“是啊,昨兒晚上排練到三點多鍾,等我睡覺的時候都快五點了。”
“哦……那你先休息吧,等你睡好了我再去找你。”
“嗯?”徐惠的聲音一下子精神起來:“餘大哥,你來京城了?”
“是啊,剛到。”
徐惠高興壞了:“那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餘杉說:“别了,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去找你。”
“我休息夠了。”徐惠一聽餘杉到京城了,幾個月沒見着,哪兒還睡得着覺?
餘杉就說:“那行,我開車來的,你說地方吧,我去找你。”
徐惠倒是說了地方,可餘杉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走。京城他倒是來過幾次,大體的位置知道,再細一點兒就抓瞎了。沒辦法,買了張地圖查了半天,一路每逢路牌都慢下來張望,頂多二十分鍾的路程他愣是開了快一個鍾頭。
找到地方的時候,餘杉就瞧見徐惠俏生生的站在老舊的小區路口。餘杉按了兩下喇叭停下來,徐惠張望了一眼,待瞧見餘杉,這才喜滋滋的跑過來。
“餘大哥。”
“怎麽出來了?等了好半天了吧?”
徐惠笑着使勁兒搖頭:“沒,我也是剛下樓。”
這姑娘沒說實話,白皙的臉都凍紅了,怎麽可能剛出來?
“趕緊上車,車上暖和。”
徐惠答應着,繞過車頭,鑽進了副駕駛。徐惠一坐進來,須臾間車内就彌散開一股淡雅的清香。
徐惠指着小區的路說:“前面左轉……餘大哥,你來怎麽也不打個招呼,我好去接你。”
餘杉說:“你不是忙着排練麽?再說你才來京城多久?三個多月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校園,你要是接我沒準能把自己走丢了。”
徐惠笑着說:“哪有那麽誇張?去機場的路我記着呢。”
說說笑笑,餘杉依着指示把車停在一幢樓門口,下了車看着髒亂的樓道說:“你哪兒找的地方?”
“托同學介紹的,前面就是我同學家,小區後頭就是菜市場,買菜做飯都挺方便的。”
餘杉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跟在徐惠後頭,跟着進了一樓左邊的房子。進裏頭一瞧,房子不大,有廚房有衛生間,沒客廳,就是個四十多平的兩居室。左側的卧室敞開着門,右邊卧室關死了房門,外頭還上這鎖……還是跟人合租。
“怎麽還跟人合租啊?”
“合租挺好的啊,那屋也住着一女生,師範大學考研的學生。”引着餘杉進到卧室,徐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房間有點兒亂,還沒來得及收拾。”
餘杉說:“你這要叫亂的話,我那兒不成豬窩了?”
徐惠的房間不大,大概有十二、三平的樣子。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靠門的牆角還有一張破舊的寫字台。
床上略顯淩亂,散落着幾件衣服。那衣服都挂着衣架,也不是剛晾幹的,還是從衣櫃裏拿出來的。餘杉猜,挂了電話之後徐惠肯定手忙腳亂,挑選着衣服。
“餘大哥你先坐,我收拾收拾。”
餘杉拉了寫字台下的凳子坐下,看着徐惠好似小蝴蝶一樣的疊衣服,再挂進衣櫃。兩人随意的聊着,餘杉就問:“你這兒一個月房租多少?”
“可不便宜,就一個屋子的合廚還要一百五呢。”
“那是不便宜。”
徐惠跟譚淼租的房子那麽大才一百塊錢,比起來是不便宜。
“你那兒錢還夠麽?”
“夠呢,我平時也不出門,吃住都在學校,想花錢都沒地方花。我還找了份家教,不但不花錢,每個月還有剩呢。”
徐惠花錢很仔細,當初餘杉臨走的時候給徐惠留了不少錢,又怕這姑娘吃不好,還買了不少飯票。結果這些都成了無用功,許是花餘杉的錢心裏不踏實,徐惠一如既往,過得很節省。
三兩下收拾利索,徐惠去廚房燒水,給餘杉倒了杯熱水。兩人相對而坐,聊着徐惠這小半年在京城的日子。曾經的陰霾徹底消失不見,徐惠在京城的每一天,都過得恬淡而充實。沉浸在音樂的海洋裏,徐惠就像幹癟的海綿,在課堂上充分汲取着養分。小半年過去,徐惠模樣沒變,氣質卻更勝過往。
徐惠時不時笑起來,說起校園裏的趣事,餘杉也會配合着笑起來。時間匆匆而過,一晃倆小時過去,徐惠瞧了瞧時間,就說:“都十一點了,餘大哥你先坐,我下去買菜做飯。”
餘杉擺手說:“别麻煩了,我帶你出去吃。”
徐惠說:“别了,就在這兒吃吧,今天我做兩個拿手菜。”
餘杉樂了,爽快的說:“那行,我跟你去買菜。”
“不用不用,你歇歇吧,我一個人就行。”
餘杉要起身,卻被徐惠阻攔下來。那姑娘抓了外套,小跑着就下了樓。
餘杉搖搖頭,獨坐在屋裏喝着開水。坐了一會兒,餘杉開始流鼻涕,跟着腦袋也昏沉起來。他将白開水一飲而盡,趴在桌子上小憩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餘杉趕緊有人搖晃自己。他掙紮着擡起頭,就見徐惠關切的問:“餘大哥,你怎麽了?”
餘杉說:“沒事兒,好像有點兒着涼了。”
徐惠探出手摸了摸餘杉額頭,叫道:“呀,燒得這麽厲害,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用,我躺一會兒就好。”
徐惠拗不過餘杉,就說:“那餘大哥你上床躺一會兒吧。等吃了飯還不見好,咱們必須得去醫院。”
餘杉矯情了一下,就被徐惠扶到了床上。他這會兒是真難受,腦子都有些混亂,半推半就的,餘杉躺了下來。徐惠又爲餘杉掖好了被子,看着餘杉沒一會兒就睡着了,這才去廚房張羅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