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杉在小公園裏頭枯坐了半晌,一根煙抽完,正琢磨着是不是會錯了意思,一個穿風衣的家夥陡然坐在了他身旁。
“找我什麽事兒?”
格日勒圖的神出鬼沒,餘杉已經習慣了。估摸着間諜提示完一準繞了圈子,确認沒了尾巴,這才從小公園另外的入口走了進來。
餘杉沒說話,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地給了格日勒圖:“你去找一個人,資料全在信封裏。找到之後跟住了,千萬别把人跟丢了。”
格日勒圖借過信封将其揣好,又一言不發的看向餘杉。
餘杉又說:“線索有些少,你盡量找。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短期内不會回來。你給我留一個手機号碼,除非特别緊要的事兒,否則平時我不會給你打電話。正常的聯絡用郵箱。”
跟間諜格日勒圖接觸了這麽長時間,耳濡目染,餘杉多少學會兒點兒反偵察的手段。
“我會用郵箱把手機号發給你。”
又等了片刻,見餘杉不再說話,格日勒圖沉默着起身,轉眼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餘杉又在小公園的長椅上坐了片刻,想着該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下去,再沒有什麽遺漏,這才施施然起身開着車回了大院。
第二天一早,餘杉開着車去了一趟商業區。在百貨大樓逛了一圈兒,這回他沒入手任何珠寶,實質上了解兩個時空貴重物品的差價之後,餘杉現在更傾向于收藏夠買名人字畫。一個是性價比高,再一個是便于攜帶,而且拿到一五年也沒人去調查字畫的來曆。
在百貨大樓找了一圈兒無果,餘杉開着車滿街亂轉,偶然間在公園路的背街發現了一家古董店,看樣子剛開起來沒多久。餘杉停好車進了店門,四十出頭的老闆隻搭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依舊自顧自的在那兒抽煙鬥。
餘杉四下瞧了瞧,那些古董他幹脆跳過,他沒那研究,更不了解行情,冒蒙倒騰古董隻會當冤大頭。找了一圈,倒是在角落裏發現了幾幅畫。看了落款,還是李儒珍的真品。這位大師現如今名聲不顯,等到十幾年後一躍成爲國畫大師,其作品讓收藏者趨之若鹜,随随便便一幅畫就能賣出去百八十萬。
餘杉來了興緻,招呼過老闆,詢問這幅畫是否保真。通常來說,這種古董行賣東西全都是真假攙着往外賣,老闆介紹東西隻會用‘可能’‘沒準’這類模棱兩可的字眼。這其中有兩個因素,頭一個是老闆的貨本身就是收來的,他也不确定真假;再一個不少做古董生意的本身也造假。真要是用了肯定字眼,那回頭買了東西的人發現是假貨,這老闆就得負責。
而現代字畫不同于古董,個中名家也就罷了,不知名的基本上沒誰樂意造假。那老闆介紹了一番,說是保證真品,餘杉當即掏了六千塊錢買了下來。他又四下瞧了瞧,見實在沒有别的入得了眼,琢磨一番幹脆不買了。
拎着畫卷回到車裏,餘杉開着車就去了平房。那處平房依舊是老樣子,前一陣下了場雪,院子裏覆蓋了一層積雪。雪面上隻有零星的家禽足迹,估計不是誰家養的雞就是格子落進了院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别的痕迹。
餘杉開門進了屋裏,脫掉外套換了秋裝,又揣好一五年的随身物品,走到廚房的小倉庫打量了下那道門,深吸一口氣拉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熟悉的黏液拉扯與包裹,短暫的眩暈,餘杉以爲這次還跟往常一樣,然後陡然間一幅幅稀奇古怪的畫面好似快進的幻燈片一般在餘杉的腦海中閃過。
那些圖像很是淩亂,有餘杉小時候嬉戲玩耍,有大學時的意氣風發,有結婚時的喧鬧喜慶,也有當體育老師時的悠閑自在……還有一些莫名的畫面,既熟悉又陌生。餘杉想要努力記住,可畫面閃現的實在太快了,還不等他瞧清楚就換了下一副。
讓餘杉毛骨悚然的是,他甚至看到一副自己臨終前躺在病床上的畫面!病床周圍的人很陌生,餘杉一個都不認識,但他絕對認識病床上的老者,那就是他自己!
雙耳一陣嗡鳴,眼前一片白光,餘杉一下子撲倒在地。趴在地上患了好半晌,餘杉才緩過勁來。他茫然的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依舊身處平房的廚房裏,皮膚感觸到得溫度告訴他所處的時間線已經是一五年的秋季。
餘杉爬起來,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穿越時空這種事兒也不是頭一回幹了,餘杉早就沒了過往的提心吊膽。可這次突發的狀況卻讓他心裏莫名慌張,他搞不清楚爲什麽會發生這種現象。好半晌,他回頭瞧了眼已經自動關閉的那扇門,覺着斑駁、漆黑的門面像極了地獄中的惡魔,好似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将餘杉吞噬一般。
餘杉越看心裏越發毛,他急匆匆快步走出去,又快跑回來,抓起竈台上應該屬于他得手機、鑰匙、錢包,随即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慌不擇路的跑出院子,餘杉好半天才找着自己的車——一輛雪佛蘭科魯茲。等坐進車裏,心裏頭的恐慌依舊沒過去。他坐在車裏琢磨了好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搞不明白怎麽這回陡然會發生這種現象?平複了一下心緒,随即猛然間想起喬思将那道門交給自己的時候,出具的那張診斷書——腦瘤!
餘杉被吓着了,他可不像落得跟餘杉一個下場。腦部腫瘤,不論是不是良性,開顱手術都有很大的風險。餘杉跌跌撞撞跟喬思一直周旋着,不就是像好好活着,回歸原本的平凡人生麽?要是真得了腦瘤,即便回歸了原本時間線又有什麽意義?
想到這兒,餘杉發動汽車,直奔妹夫金曉光所在的醫院而去。到了地方,餘杉給金曉光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最近一直頭疼,想做個腦CT。
金曉光今天正好趕上白班,詢問了病症,當即沒口子的答應下來。餘杉先去挂了号,随即跟着金曉光找了醫院最好的大夫。醫生問詢了病症,順理成章的開了頭部CT。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正常做CT取片子最少要等四個小時。金曉光打了招呼,沒半個鍾頭,餘杉的腦CT單子就打印了出來。倆人又回了四樓找田大夫,田大夫看了好半天,狐疑的說:“你這什麽毛病都沒有啊?”
“大夫,你瞧仔細了?真沒毛病?”
田大夫四十多歲,一聽這話樂了:“真沒有……合着你盼着真有點兒什麽?”
餘杉松了口氣,說:“沒有就好。”
田大夫又開個各種檢測,餘杉耐着性子一項一項檢測完,又回了診療室。田大夫一項一項看完,最後總結說:“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有點兒用腦過度?我看各項檢查都沒什麽問題,估計你那頭疼應該是神經性的。我也不給你開什麽藥了,回去之後多休息。要是還頭疼你再來。”
謝過田醫生,金曉光把餘杉一直送到停車場。路上,金曉光跟餘杉說了會兒病情,話鋒一轉,說:“哥,是不是我大侄女要降生了……讓你心理壓力大啊?”
“沒那回事。”餘杉搖頭否認。轉念一琢磨,聽金曉光這意思,自己媳婦快生了這事兒沒什麽變化?可依着喬思的性子,那混蛋總得搗點亂,逼着自己再次穿越回去才對。也不知道這一回又被那混蛋攪和了什麽。
金曉光說:“不是?那就是我嫂子最近沒少折騰你。”
這句話歧義太大,金曉光趕忙補充說:“也不太對,我嫂子那性子再鬧騰也鬧騰不到哪兒去啊。”
餘杉說:“你就别瞎琢磨了,沒準真是最近沒休息好的事兒。”
辭别金曉光,餘杉瞧了瞧時間,已經是傍晚,上了車開着車就往家走。回去的路上,餘杉隐約覺着有些不對,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哪兒不對。後來覺着可能是時空門的變化讓他心緒不平,随即不再探尋到底是哪兒不對。
他開着車正趕上晚高峰,足足四十分鍾才開會家。停好車上了樓,打開門就聽見洗手間裏嘩啦嘩啦的水聲。換鞋的功夫,他探頭一瞧,就見媳婦趙曉萌挺着大肚子正跟洗手池前放水呢。
“老公,你怎麽才回來?”
餘杉一看時間都快六點了,就說:“餓了吧,我趕緊做飯去。”
洗了手進到廚房裏,麻利的淘米蒸飯,正燒着豆角排骨呢,趙曉萌招呼一聲:“老公你過來下。”
餘杉走過去,趙曉萌伸出手往餘杉頭發上胡亂的抹了一通。
“诶?你幹嘛?這什麽東西?”
趙曉萌說:“按洗手液按錯了,擠了一手的洗發水,别浪費了,我看着菜你去洗個澡吧。”
餘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