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餘杉打了個車邊往回走,邊琢磨着格日勒圖預留下的信息。他的兩次死亡,行兇的殺手都源自香港,這說明殺手得到的信息源乃至于雇請殺手的基金很可能都源自香港。後面追查到的信息也證明了餘杉的判斷,這筆懸紅源自一名香港律師唐景生。
唐景生是誰?餘杉給自己的律師雷正義打了個電話,很快就得到了有關唐景生的一切。這位唐景生在港島也算是個知名律師,本身是澳洲海歸,八十年代回到港島之後從助理律師做起,之後與和勝和扯上了關系,經常替和勝和打官司,慢慢成了知名律師。傳聞唐景生其人與和勝和現任坐館上海仔郭永鴻關系匪淺。
“餘生,說句不當講的,最好不要跟上海仔扯上關系,那家夥是瘋的。”雷正義沉吟着勸說了一句。
餘杉沒回答,琢磨了下說:“雷律師,我想讓你暫停複仇基金,直到我再次給你打電話确認啓動爲止。”
“好,沒問題。”
方才的驚魂一幕就在眼前,要是餘杉晚上那麽一秒,妹妹可就再也救不回來了。比起從未聽聞過的上海仔,餘杉覺着喬思更像是個确确實實的瘋子。爲了逼迫餘杉停止兌子,這家夥差一點就殺了餘杉的妹妹。也許下一次就不是差點,餘杉很難想象那樣的後果,對于他來說身邊任何一個人的缺失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思索前因後果,跳出他與喬思之間的恩怨情仇,單純的去看整件事,這看起來更像是因着餘杉的兌子給喬思帶來了持續的壓迫,喬思一步步警告、威脅,繼而狗急跳牆,其背後透着一股子色厲内荏。即便餘杉繼續兌子,不論喬思希圖停止兌子的目的是什麽,短時間内喬思也不敢對餘杉怎麽樣,但他可以對付餘杉的親朋好友。
是繼續兌子,賭喬思那個瘋子實際上沒那麽瘋?還是停止兌子,丢掉唯一的信息優勢,讓雙方回到同一起跑線?
餘杉覺着這就是一場賭博,他卻不敢丢掉任意一個個代表着親情、友情、愛情的籌碼。那就停止兌子吧,索性這一回也并不是毫無所獲,起碼知道了喬思複仇基金的主持律師與發源地。
挂掉電話,餘杉想起來善後的事兒還得處理,就給楊睿又打了個電話,讓楊睿去找吳正雄,處理幾起交通肇事的後續事件。
得感謝九八年,這事兒要是放在一五年,即便民不舉官不糾,可架不住網絡力量強大。估摸着還沒等餘杉走人呢,就有人舉着手機把肇事現場發到網上。到了那個時候甭管餘杉有多大能量,悠悠衆口之下,政府機關即便再不情願也得秉公處理。
出租車拉着餘杉進到大院所在的胡同,迎面就瞧見楊睿開着車急吼吼的往出走。餘杉也沒讓司機停車打招呼,精神的極度緊張,再加上打那個肇事混蛋脫了力,他現在身心疲憊,盡管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可他現在甯願什麽都不去想,隻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躺在床上,餘杉腦子裏紛亂異常,種種思緒交疊着,一會兒是大着肚子的趙曉萌,一會兒是含辛茹苦撫養自己長大的父母,家人、親友一個個如同走馬燈一般閃現在他眼前。偶爾,腦子裏的畫面又會定格在喬思那張陰郁的臉。
餘杉以爲自己會睡不着,奇怪的是他偏偏睡着了。睡夢中他的意識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偏偏沒法将自己喚醒。他一次次的努力,嘗試着活動自己的手腳,擺脫噩夢醒過來,卻發現他媽的自己還在夢裏。如此反複,費了好半天勁才從夢中醒來。
這一覺睡得無比疲憊,餘杉出了一身的汗,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抓起手機一瞧才發現他睡了能有兩個鍾頭,如今已經夜裏十點多了。
走廊裏傳來隐隐的說話聲,餘杉生怕自己還在夢裏,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生疼的感覺告訴他這不是夢。他起身趿拉着拖鞋打開門,探出腦袋左右瞧了瞧,就瞧見丁大侃那厮正站在走廊的窗台邊,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夾着香煙,滿臉春情的對着話筒低語着什麽。
餘杉長出一口氣,張嘴問:“幹嘛呢?”
突然一嗓子吓得丁大侃一哆嗦,好懸沒把手機掉地上。這厮‘诶喲’一聲,手忙腳亂了一陣,瞥見出聲的是餘杉,這才長出一口氣,對着手機說了兩句,挂了電話邊走過來邊說:“餘哥,醒了?楊睿早就回來了,敲你門半天也沒反應,這會兒這小子正跟屋裏泡腳呢。”頓了頓,丁大侃又說:“車讓楊睿叫人拖走了,現在沒配件,修好最少得十天半個月的。餘哥你撞的那幾輛車的車主找着了,楊睿賠了四千多塊錢,塞了兩條煙,對方不追究了。”
餘杉點點頭,正要說話,就感覺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轉而說:“有吃的麽,我餓了。”
丁大侃撓撓頭:“飯菜都沒了,就剩方便面行不?”
“行,有吃的就行。”
丁大侃抱怨着說:“餘哥你從濱江招回來的那幫小子一個個跟特麽餓狼似的,不管做多少飯都不帶剩的。得,我去給你拿開水泡面,你回屋等着吧。”
丁大侃趿拉着拖鞋走了,走廊裏清冷一片,就剩下餘杉一個人。夜裏無比靜谧,看着走廊裏清冷的日光燈,餘杉有一種不真實感。他生怕還在夢魇之中。
走廊裏相對較低的溫度讓餘杉打了個冷顫,他長出一口氣返身回了屋。沒一會兒,丁大侃推門而入。這厮披着皮夾克,手裏端着個米色鐵盆,裏頭裝着剛泡下的方便面。
丁大侃将泡面放在桌子上,獻寶一樣又從皮夾克口袋裏掏出來不少東西。榨菜、火腿腸還有個鹹鴨蛋。放下東西,丁大侃沒走,反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點了根煙,拉過煙灰缸,審視着看着餘杉。
餘杉瞥了他一眼,問:“看我幹嘛啊?”
丁大侃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鄭重的說:“餘哥,楊睿回來後把事兒跟我說了……你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麽麽?”
餘杉沉默以對。肇事逃逸,然後跑到好幾條街外的小區門口救了個小姑娘,再把意欲行兇的肇事司機打個半死,甭說丁大侃了,這事兒就是楊睿那傻小子心裏都得犯嘀咕。
餘杉想要說些什麽,卻偏偏沒法說出口。
看着餘杉沉吟不語,丁大侃讪笑一聲,說:“不想說就算了。不過……餘哥,有什麽事兒别自己扛着,還有我跟楊睿呢。”站起身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皮夾克,丁大侃說:“得,你先吃着,我回屋睡覺去了。”
丁大侃趿拉着拖鞋走了,餘杉對着熱氣蒸騰的方便面發呆了半晌才回過神。然後抄起筷子沒滋沒味的胡亂吃了一口。
這一晚上餘杉沒睡好,一個是腦子裏思緒繁多,一個是他生怕自己再次墜入夢魇。第二天早晨一起來,餘杉才發現不但出了黑眼圈,眼睛裏還都是紅血絲。
餘杉一直在等着吳正雄的電話,時不時的看一下時間。轉念一琢磨,還不到七點鍾,估計吳正雄還沒上班。而且那肇事司機是喬思派過來的,嘴肯定嚴,一晚上時間不見得能撬開那家夥的嘴。
想到這一點,餘杉轉而思索其他,然後猛然記起有些首尾還沒收拾。于是他給大偉打了個傳呼,過了能有二十分鍾,大偉才施施然回了個電話。
“喂?誰給我打傳呼了?”
電話裏,大偉的語氣透着一股子蠻橫。自打接手了南浦這一片地盤,大偉手底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再不是當初誰都能踹一腳的小混混。這江湖地位上來了,脾氣也跟着往上漲。
“我是餘杉。”
餘杉一句話,立馬讓大偉低眉順眼。
“哎呀,餘……餘老闆,有事兒您言語。”
餘杉在電話裏把事情交代下去,大偉沒口子的答應下來。
挂了電話,大偉把人手散出去,手底下人幾個電話一打,就把人給找着了。大偉領着人,開着一輛沒牌照的破面包車就走了。
十點來鍾,大斌子叼着煙卷眯着眼睛,一邊瘋狂搖杆,一邊狂按按鈕,屏幕裏頭八神按着草稚京一通狂揍,終于ko。大斌子長出一口氣,拿開煙卷罵道:“槽尼瑪,再跟老子裝犢子!”
這時候,大斌子就感覺腦袋挨了一巴掌。回頭一瞧,就瞧見大春那張醜臉。
“你特麽打我腦袋幹啥?”
大春上下打量了下,說:“你特麽就是大斌子啊?”
大斌子這才發現大春身後站着一票混子,他立馬就虛了:“大哥,啥意思?”
“少廢話,偉哥招呼你出來唠唠!”說完大春薅住大斌子的領子就往外走。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