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着老郭說:“你們這相聲大會是一直在這兒辦吧?”
老郭想了想,很誠懇:“最近是在這兒,再過些日子可就不一定了。”老郭說的是實話,下個月的場地費他現在還沒轍呢。
“哦,那我要聽相聲怎麽找你們?”
老郭說:“這好辦,我給你留個劇場的座機号,再給你個傳呼。到時候你先往座機打問問,要是搬家了就打這個傳呼。”
記下座機号跟傳呼号碼,他跟徐惠叫了一輛面的,去飯店的路上,餘杉琢磨出一主意來。主意已定,餘杉心裏壞笑了好半天。
劉煥安排的地點離崇文門不遠,有這麽一家叫便宜坊的烤鴨店。齊北也有便宜坊,隻不過是字同音不同。京城的讀作bian,齊北的讀pian。兩家店經營的也不同,一個賣烤鴨,一個主打特色的炸雞架。
徐惠長這麽大沒出過這麽遠的門,冷不丁瞧見便宜坊仨字很是詫異的半天。餘杉認爲,這姑娘肯定在納悶,怎麽齊北的便宜坊把分店都開到京城來了。
餘杉就解釋了一通。說起烤鴨子,大家夥頭一個想起來的是全聚德。但實際上論起曆史,便宜坊可比全聚德長多了,這家店從永樂年間就有了,有着六百多年的曆史。
烤鴨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衆說紛纭。但可以肯定的是,明朝初年就有了烤鴨。當時朱元璋定都南京,烤鴨就是當時的禦用菜品。後來朱棣遷都京城,烤鴨的吃飯又流傳到了京城。逐本溯源,找烤鴨源地得從南京着手。
可因着曆史的變遷,朝代興衰更疊,南京烤鴨的吃法一直在,但積年老店卻斷了傳承。這就更能凸顯出便宜坊的不容易。有好事者統計了下世界上十家最古老的餐廳,便宜坊名列榜。
倆人進了店,跟夥計說了預定的位置,夥計就引着倆人進了一間包房。包間不大,劉煥正坐裏頭喝茶水呢。
說了幾句話,三人紛紛落座。沒一會兒菜品就流水的送上了席面,上一樣,劉煥還會解說幾句。他是津門人,在京城待了十好幾年,也算是半個京城人。對京城的名吃熟絡的很,一邊吃着劉煥還介紹了京城的特色美食。什麽都一處的燒麥、炸三角、馬蓮肉,一條龍的涮羊肉,正陽樓的螃蟹宴,天興居的炒肝。
席間又說起了音樂。九八年的時候瞧着内地音樂挺繁榮,可那是托了電視媒體的福。随着Vcd的興起,盜版碟片滿天飛。有時候一個歌手剛剛片沒幾天,盜版的碟片就鋪的滿街都是。歌手想要片,有時候不但不賺錢,還得往裏頭賠錢。爲了彌補虧空,隻能不停的走穴。
全國各地跑商一圈兒就是大半年,哪兒還有時間搞音樂?
餘杉心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等過幾年網絡一普及,連盜版碟都賣不動了。也是後來國内越來越重視版權,再加上物質豐富之後娛樂業逐漸繁榮,歌手們這才好過起來。
三個人吃吃喝喝,說了很多,散場的時候都快晚上八點了。徐惠好辦,送回學校宿舍就行了;讓劉煥爲難的是餘杉。劉煥問餘杉在哪兒落腳,如果沒有那就跟劉煥回家。
餘杉可是知道,劉煥八八年就結了婚,如今家裏頭老婆、孩子都有,他一個外人去了不合适。推了幾句,餘杉叫了出租車帶着徐惠就走了。先把徐惠送回學校,餘杉就近找了家還算像樣的賓館住了一晚。
第二天是八月的最後一天,天空難得的晴朗起來。餘杉打電話給酒店前台,讓其給預定機票。随即壞笑着給鄒振打了個電話。
……
這一天老郭九點多鍾就到了劇場。雨過天晴,街面上的人多了起來,劇場也來了客人。上午場的客人不多,也就二十幾号。老郭抖擻精神說了段單口相聲,下場剛休息一會兒,劇場的負責人就找來了。
“老郭,有電話找你。”
“誰啊?”
“不知道,一口廣東話,跟他說話那叫一個費勁。”
老郭納悶了,他似乎不認識廣東的朋友啊?老郭不敢怠慢,小跑着接起了電話。
“喂?我就是老郭,您哪位?”
電話那頭的人還真操着一口廣東普通話,别扭的說:“郭生雷候,吾系香港九龍曙光劇場的老闆的啦,系這樣,我們最近要搞一台相聲專場,請了好多相聲名家。有人向我們推薦了郭生,說郭生你的相聲很好笑。吾想問下,郭生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邊演出?”
演出?這是好事兒啊。
老郭連忙說:“演出?可以啊。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要演多少場?”
老郭一口氣問了好幾句,電話那頭一一回答:時間定在九月中旬,具體日期待定;地點就在九龍曙光劇場;預定是連演三天。如果效果好,那就追加到七天。
老郭憋了半天,又問:“我問您一下,這費用怎麽算?”
“二十萬港币啦。”
二十萬港币?這事兒幹得過啊!
那頭又說:“郭生,爲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可以先預付一半的演出費用。這樣,郭生你把賬号告訴我,回頭我安排人給你轉賬。”
老郭高興了,說了聲‘您等着’,興沖沖跑回後台,拉着媳婦問銀行卡号。轉頭跑回來,對着手頭的銀行卡反複念了好幾遍,生怕念錯了。
撂下電話,老郭那叫一個興奮。二十萬港币,這可是破天荒的大買賣啊。
這時候王先生從台上下來,一聽這事兒就皺眉頭。老頭皺着眉頭說:“郭子,這事兒我聽着怎麽覺得不靠譜?跑香港去說相聲,人家香港人聽得懂麽?”
一盆冷水潑下來,老郭冷靜了不少。他媳婦也說:“别是騙子吧?他要是讓你打錢你可不能上當。”
老郭興奮勁沒了,越想越覺着是騙子。郁悶的一揮手,又準備着重新上台演出。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媳婦正好去銀行取錢。取完了錢順嘴問櫃台,卡裏還剩多少。
櫃員噼裏啪啦敲了一陣電腦,說:“人民币還剩六百三十七塊二……”
老郭媳婦皺了皺眉,琢磨着下個月可怎麽過。這時候就聽櫃員又說:“另外還有港币十萬。”
老郭媳婦一陣眩暈,反複問了櫃員半天,确認沒聽錯之後,老郭媳婦瘋了。撒歡似的回了廣德樓,見着老郭就會尖叫都不會說話了。
好半天,老郭媳婦才恢複正常,把這事兒一說,老郭等人都樂壞了。自打辦了相聲大會,還頭一回見着這麽多錢。大家夥樂過了,老郭一揮手,說:“得!諸位,咱們也别琢磨了,準備着取香港吧。”
打那天起,老郭等人就預備着去香港。可左等沒消息,右等還是沒消息。老郭忍不住找着來電号碼回了個電話,結果對方告訴他那是公用電話。
後來老郭還在段子裏說了這麽個事兒:“感情香港也有雷鋒啊。”
…………
日後的香港雷鋒,餘杉同志在三十一号下午已經飛回了齊北。楊睿開着車接的機,這小子一見餘杉跟見了親人似的。除了幾個月相處下來的感情,更重要的是餘杉再不回來他跟丁大侃倆人都過不下去了。
楊睿還好,得了工資先給家裏頭彙過去兩千。剩下的大多用來讨譚淼的歡心;丁大侃吊兒郎當慣了,從來都是近日有酒今朝罪,錢一到手這小子就胡亂的往外花。餘杉去了香港,無所事事的丁大侃幹脆整天跟大偉幾個混子花天酒地。沒多久,丁大侃就成了窮光蛋,于是乎又打上了好哥們楊睿的主意。
楊睿也沒剩下多少,這下好,沒幾天倆人都成窮光蛋了。如今他們倆大老爺們晚飯得去譚淼哪兒蹭,中午能忍就忍。丁大侃也不騎摩托了,楊睿也不開車了。
餘杉樂了好半天,一琢磨不對啊!就說:“不對啊,我前幾天不是剛給你彙過去一萬麽?給徐惠買了機票應該還有富餘啊?”
“别提了,餘哥。”楊睿說:“你不是讓我幫你找房子麽?前幾天我還真找到一個合适的,房主着急搬新樓,也沒要高價。昨天房主逼着我交押金,說不交押金他就賣給别人。買完機票剩的那點兒錢我都交了押金,要不然也不能窮成這樣。”
原來如此啊。餘杉覺着楊睿實心實意的跟着自己,不能虧待了楊睿。不隻是楊睿,丁大侃也同樣如此。别看丁大侃平素很不靠譜,但交代給他的事兒他還真能給你辦明白喽。
還沒容他說什麽,楊睿又說:“哥,我這些天也沒閑着,我跟丁俊一直在找那輛白色尼桑。”
餘杉了然,難怪丁大侃花錢花的這麽快,他一準是用這錢籠絡住幾個小混混,讓這幫混小子幫着找車找人了。
他心中感動,說:“回頭我把這些花費都給你們報喽。另外我這次賺了不少錢,回頭給你跟丁大侃一人一份獎金。”
楊睿笑着說:“用不着,用不着。”過了一會兒,他憋不住問:“哥,你這趟賺了多少?”
“等到了家我再告訴你。”
“沒事兒,你就告訴我呗?”
“那你可把車開穩喽。”
“多大個事兒啊?你說吧,我能承受住。”
餘杉笑吟吟的看着楊睿,說:“這次賺了八千六百多萬港币……诶?穩定點,穩當點!”
奧迪一百晃了幾下,終于平穩下來。楊睿拔高了嗓門問:“多……多少?”
“八千六百萬港币。”
“那是多少錢啊?”楊睿對港币沒什麽概念。
“大概九千多萬人民币吧。”
“哎呀媽呀,那不是差一點就一個億了?哥,你這下子是了!”
“看路!哎?刹車!”
好不容易到了家,坐沙上的時候楊睿還在恍惚,試圖計算出八千六百萬港币跟九千兩百萬人民币之間的關系。
丁大侃沒一會兒就來了,進門第一句話就是笑嘻嘻的問:“餘哥,回來了?咱晚上吃什麽?”
餘杉瞧着丁大侃那餓死鬼的德行,樂了好半天才說:“這都入秋了,咱們也抓抓秋膘,晚上叫上譚淼,咱們刷羊肉。”
說完,餘杉回頭從行李包裏取出來一萬塊錢,塞給楊睿跟丁大侃,說甭管多少,就算報銷費用了。然後又讓倆人回頭辦張中國銀行的銀行卡,方便餘杉把獎金打給他們。
推搡了好一陣,這事兒就算定下來了。仨人分頭行動,丁大侃開着載着餘杉去采辦食材,楊睿騎着摩托去譚淼單位接人。
餘杉跟丁大侃先回來的,準備了一陣,楊睿跟譚淼也到了。四個人齊齊動手,沒一會就支起了熱氣騰騰的火鍋。
入了秋的齊北冷了下來,晚上最低氣溫也就十度左右。四個人圍坐一桌,吃着熱氣騰騰的涮羊肉,喝着陳年的北大倉,吃吃喝喝好不痛快。
原本有徐惠在大家還不覺得,如今少了這麽一位安靜的姑娘,四個人都覺着不适應。譚淼感觸最深,喝了兩杯白酒,性子潑辣的譚淼幹脆哭了起來。後來餘杉撥通了徐惠宿舍電話,譚淼拿着電話躲進北陽台跟千裏之外的徐惠說了好久。
就屬丁大侃最沒心沒肺,這家夥嘴上嘻嘻哈哈叨逼個不停,還不耽誤他吃。筷子往鍋裏一攪,挑起來就是小半碗羊肉。伴着腐乳汁、韭菜花,唏哩呼噜眨眼就進了肚子。
過了一會兒,譚淼拿着手機快步走回來,将手機遞給餘杉揉着眼睛說:“餘哥,找你的。”
餘杉接過來:“喂?哪位?”
“餘老弟,我是你吳哥。”
餘杉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是吳正雄。于是連忙說:“喲,是你啊吳哥。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有這麽一個事兒,我今天跟從前的同事喝酒,無意中聽到了一件事。說是有人在查牌照爲xxxxx的奧迪車。我一琢磨,那不是你的車麽?餘老弟,你是不是惹上事兒了?要有事千萬言語一聲啊,你吳哥我大能耐沒有,多少還能出點力。”
餘杉一聽臉色就沉了下來。有人查自己的車?這怕是奔着自己來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