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杉簡略的敲過去一條消息,就一個字:“是。”
華勝凡急了,新消息沒過幾秒就發送了過來:“餘總,這種時候你怎麽能放棄立場呢?”沒容餘杉回話呢,另一條消息接踵而至:“您現在說話方便麽?我打給您?”
餘杉有點哭笑不得,智源是他跟蘇眉一起創辦的,典型的夫妻店。如今的路線之争看起來更像是兩口子拌嘴,結果一幫子外人急的上蹿下跳,就差加入戰團了。你說說這事兒上哪兒說理去?
華勝凡是智源重要的管理層,餘杉不能置之不理。他扭頭朝陽台瞧了一眼,蘇眉還站在窗口,左手拿着手機,右手環抱着自己的腰肢。于是他回了一條消息:“沒事兒,你打吧。”
沒二十秒,手機響了。甫一接聽,帶有江浙特色的普通話就從聽筒裏噴湧而出:“餘總,這個事情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必須得告訴您,現在不是兩口子吵架拌嘴,也不是争權奪利,往大了說這件事涉及到公司的存續。就算您不在乎這麽多跟着您創業打江山老人的飯碗,難道您連一手創建的公司都不在乎了?”
“不是,老華啊……”
“您聽我說完。大家都結了婚,所以我很理解,老婆嘛,總有些小性子。咱們男人哄老婆,該讓就讓。可眼前的事情跟哄老婆是兩回事。餘總,這次說什麽您都不能再讓了!”
運營總監華勝凡很激動,餘杉懷疑這要是站在跟前兒,吐沫星子都能噴自己臉上。這一通電話足足打了二十分鍾,華勝凡說了很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輔之大量的實例。忠公與華途兩家競争對手的發展就是前車之鑒。
雖然忠公曾經在零八年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研究上市計劃,可最終還是否定了這一構想。直到今天,忠公依舊是全國最大的公職培訓機構,資産健康,步子走的很穩;與之相對,華途在一四年七月下旬在新三闆挂牌,挂牌不久就宣布停牌重組。直到前幾天,華途才重新挂牌交易。市盈率爲4倍,漲幅達到53%,漲幅與成交價格均名列新三版第一。
華勝凡認爲,衡量一家企業的投資價值,應該結合其所處行業、商業模式、未來成長性、盈利與獲利性、團隊價值、投資回報性等指标。考慮到前期教育培訓股被市場瘋狂炒作,存在不小的資本泡沫。所以華勝凡認爲對華途教育未來市值的判斷,需要更多的理性。
不論華途ipo之後如何發展,就算成功了,也不是智源可以複制的。首先一點,去年華途的利潤将近一點三億,而智源隻有不到五千萬;其次,ipo之後華途董事長手裏依舊掌握着百分之四十二的股權,加上其追随者,華途董事長能控制的股份超過百分之五十,這足以确保他對華途的掌控性。
而合夥人制度下的智源,餘杉跟蘇眉兩口子加起來手裏的股份才百分之五十八,先引入風險投資,再增發股份上市融資,兩輪下來餘杉與蘇眉持有的股份會降低到一個危險的臨界點。到時候投資商隻需要拉攏一部分合夥人,就可以輕易的架空餘杉跟蘇眉他們兩口子。這哪兒是上市融資啊,純粹是爲他人做嫁衣裳。
通話中,華勝凡一直在說,餘杉一直在聽。最後他沒法再不管不顧的說要把自己踢出局,隻在最後表示要仔細考慮考慮。
挂了電話,餘杉凝神沉思的該如何是好。一團亂麻的腦子裏卻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也許我該再穿一次。
再穿一次,下次再回來沒準整個世界又變樣了,這樣一來就沒有了眼前的麻煩。
這個念頭剛一生出來,餘杉自己都吓了一跳。遇事往後縮、知難而退不是他的性格,男子漢大丈夫,天塌下來用肩膀扛着,扛不住大不了重頭再來,哪有未戰先怯的道理?餘杉反思了一下,他覺着或許新生的時間線讓他熟悉的一些東西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因着對原本時間線的歸屬感,讓他對新生時間線很疏離,甚至潛意識裏認爲新生時間線是虛幻的。
頭上的天空是真實的,腳下的土壤是真實的,呼吸的空氣是真實的,身邊的人同樣是真實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着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所不同的隻是不同的選擇影響了很多人的命運軌迹。
僅僅因爲疏離感就否定新時間線的真實性?昨日之門的存在與規則至今都是一團迷,做個不好的假設,萬一有一天那道門消失了呢?萬一餘杉永遠也回不到原本的時間線上呢?他總不能學着鴕鳥将頭插進沙子裏,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堅持着整個世界是虛幻的這個念頭,一直活在自己熟悉的封閉世界裏吧?
是的,餘杉還會繼續穿越,因爲他容忍不了父母的早早過世。但絕不是現在就走,而是處理好眼前亂糟糟的一切,調查清楚一些事之後再跨過那道門。
他正沉思的時候,蘇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餘總,接個電話又不想退隐江湖了?”
餘杉扭頭瞧過去,蘇眉就站在門口,環抱着雙臂,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不是,”餘杉說:“我那決定不是哄你玩,而是經過認真思考做出的。退出是一定的,但有些事還得再研究研究。”
“比如呢?”蘇眉問。
“比如引入風投這件事,”餘杉認真的說:“老華說的有道理,資本本身就有狼性,是狼就得吃肉,你不能把搞風投的當成做慈善的。不論是盈利規模,還是從持有股權的角度來看,現在并不是一個引入風投的好時機。”
“你在擔心風投注資之後我會失去對公司的控制權?”蘇眉輕笑着問。
“沒錯。”
她打趣着說:“餘總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點,風投的動機是爲了回報。絕大部分的pe和vc不會也不願意反過來成爲大股東,因爲這樣會導緻還得分出精力來管企業,他們通常隻會參與管理,而不會變成管理者本身。盡管存在着雷士照明這樣的反例,但是畢竟隻是少數。”頓了頓,她繼續說:“股份稀釋是必然的。股份稀釋、創業融資,那麽意味着外部資金的投資是以退出獲利爲目的的。既然需要引進戰投資金,那麽必然會導緻稀釋,而且以國内公司來說,上市退出時會加入25%的公衆股東,這個比例是很大的,如果要在上市後依然保持66%的絕對話語權,那麽意味着上市前占到88%。這對公司或者說大股東反而不利,因爲公司的一切重大決策,少數股東都沒有任何發言權,所以到最後和可能沒有人敢買你的股票!”
“你也說了雷士照明的反例,我還知道另外兩個反例……”
沒等餘杉說完,蘇眉插嘴說:“愛迪生與大衛·别克麽?這兩個例子還是我說給你的。”
餘杉被噎得眨眨眼,好半天才說:“所以,老華他們才會對引入風投有很大的顧慮。公司現在的發展狀況很健康,真的有必要融資麽?”
蘇眉歎了口氣,正色說:“我們的盈利規模在下降,人才在流失,整個市場就這麽大,所有競争對手都在謀求發展,智源到了瓶頸期,有如逆水行舟,必須引入外部資金加速自身發展。沒有外部資金的刺激,我們的市場份額會逐步被競争對手搶走,那個時候控制權的确在我們手上,可公司都完蛋了還有什麽用?”
诶?餘杉怎麽覺着自個兒瞬間就被說服了?
新增的記憶埋藏在腦海裏,這導緻餘杉對智源的了解似是而非,而且躍遷而來的餘杉并沒有覺着智源會是自己一生的事業。
瞧着蘇眉多少有些急了,餘杉趕忙起身,一跳一跳的走過去,拉住蘇眉:“哎?好好說話,咱倆這不是商量着麽?你坐你坐。”
被餘杉拉着,蘇眉坐在了椅子上。她長長的歎了口氣,頗有些疲憊的說:“又想引入外部資金發展,又想保有絕對控制權,這就是既想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哪有那麽便宜的好事兒?”
餘杉努力在腦海裏搜尋着新增的記憶,想了半天才說:“不是有個超級股模式麽?”
“決策股?”蘇眉白了他一眼:“風投又不是傻子,既然投資進來,肯定要一定話語權,人家運作資本的手段可比咱們熟得多。就算發行決策股,風投進來肯定也得配發一部分決策股。”
聽蘇眉說完,餘杉徹底沒轍了。華勝凡的擔心有沒有道理?太有了;蘇眉對形勢的判斷有沒有錯?肯定沒錯啊。這可要了親命了,誰都對,誰都沒有錯,這讓餘杉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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