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操作,這貸款是無論如何不能放的,可上頭領導發了話,行長打了招呼,老張敢說個不字麽?幾千萬放出去,沒過一年,台灣人的鞋廠經營不善,幹脆卷款跑人。這事兒影響過于惡劣,上面一追責,行長提前退休屁事沒有,老張成了背鍋俠。
也搭着他倒黴,工作組又查出來張銘晟挪用公款炒股,這下子數罪并罰,老張幹脆被清理出了銀行。張銘晟這人多少有點兒本事,最讓餘杉佩服的是這家夥挪用公款去炒股,不但沒賠還小賺了一筆。往前倒推兩年,1996年正趕上内地股災,再過一年就是香港股災,兩場浩劫賠得股民跳樓的都有,這家夥居然還能賺到錢!
餘杉來了好奇心,說:“你股票做的好好的,怎麽不繼續做下去?”
張銘晟苦着臉說:“我那是僥幸啊,趕在十二月份之前清了倉,要不然說不準要判多少年呢。”
“恩?那你爲什麽要清倉?”
“不清倉不行啊,什麽都不懂的阿公阿婆都排隊搶着買股票,就好像白撿便宜一樣,早晚會出事。”張銘晟一臉心有餘悸的說。“就是那次把我吓到了……中國這故事,根本就不講理啊。”
因爲琢磨着要在金融市場上圈錢,餘杉這陣子沒少關注金融市場的曆史。1996年四月到十二月,上證暴漲了百分之一百二,深證暴漲了百分之三百四,這種情況下幾乎所有股民都瘋了,那陣子真是買什麽都賺錢。證券交易所門口賣冰棍的大媽都能豁出棺材本去買股票,可見當時中國的股市瘋狂到了什麽程度。好景不長,随着十二月十六号人民日報一篇文章,當日開盤之後全線跌停,不到三天持倉股民的紙上富貴全部蒸發。
綜合張銘晟這人的談吐、心性,餘杉覺着這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節欲,不貪,不會在欲望面前迷失自己。大家夥都賠得傾家蕩産,就他一個人賺了錢,這種情況下毅然決然的不再碰股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餘杉自問,位置互換恐怕都沒有張銘晟的決心與毅力。
這是個人才啊!唯有品性還讓餘杉存疑,把資金都交給這人,遠程電話遙控操作,萬一這人起了歹念卷款走人怎麽辦?
餘杉腦子裏琢磨着,嘴上又問着各式各樣的問題。問了老張的家庭情況,老張說光棍一個,家裏雙親都在;問了老張對期貨的認知,老張倒是說了個一二三,但也坦言這些東西都是從書本上看的,實踐經驗根本就沒有。雜七雜八問了一堆問題,餘杉心裏大概有了譜。
首先明确一點的是,他投入的資金不可能過大。過大的資金絕對會引起期貨市場價格發生變化,從而脫離他所熟知的曆史,一旦發生這種不可控的情況,餘杉就等于變成了睜眼瞎。在餘杉的構想中,金融市場會爲他源源不絕的提供資金流,在保證本金的情況下,所有盈餘當日必須彙入餘杉指定的賬戶,這麽算來,就算張銘晟生了歹心,能卷走的頂多就是個幾十萬本金。這麽點兒錢,餘杉隻要再找個傀儡,要不了多久就能從金融市場上重新賺回來。
這會兒聊了已經快半個鍾頭,瞧見餘杉在那兒思索着什麽,張銘晟以爲面試失敗,餘杉跟他聊這麽多純粹是爲了聊天逗悶子,于是歎了口氣站起身說:“謝謝你聽我發了一堆的牢騷,就不打擾了,我再去找找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工作。”
“诶?别走啊,”餘杉趕忙沖着老張招手:“你先坐下,我覺着你條件不錯。”
“啊?”張銘晟整個人都懵了,有黑曆史,沒接觸過期貨,生意失敗都快走投無路了……這樣也不錯?
“我覺着你性格沉穩,有節制有底線,很符合我們對分理處負責人的要求。”
咦喲,老張高興了,一張臉笑得花團錦簇,整個人都局促不安起來。這兩天他沒少受打擊,餘杉還是頭一個在面試的時候說他好話的。
“你對薪資有什麽要求?”
一談到錢,老張不好意思了,搓着手小心的說:“我覺着怎麽也不能少于五……”他猶疑了下,考慮着要不要報個六百。
餘杉皺起了眉頭:“五千有點兒多了,兩千怎麽樣?底薪兩千,再加上業務提成。”
張銘晟咽了口口水,兩千可不少了,他當儲蓄所所長的時候每個月也就能弄進口袋兩、三千,這家夥生怕餘杉反悔,立馬同意了:“行,我沒問題。”
餘杉看了看時間,都十二點四十了,于是說:“那就這樣,你留個聯系方式,我們會在近期内聯系你。”
張銘晟留了呼機号,興高采烈的走了。他一走,丁大侃就對餘杉說:“餘哥,這人靠譜麽?”
“靠不靠譜就他了,出了我自己留在濱海,你覺着你跟楊睿誰能幹好這事兒?”
丁大侃又開始吹牛了:“餘哥你這就不對了,你怎麽能把我跟楊睿放在一起比呢?那小子就是一愣頭青,整天招災惹禍。我不一樣啊,就說期貨這事兒,我是不懂,可我也會卷款跑路啊。”
餘杉被他逗樂了:“你是很有本事,所以我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兒要交給你。不過你背後這麽損楊睿,不怕他知道了翻臉啊?”
“啧!”丁大侃一撇嘴,說:“什麽叫背後損?這話我當着他面都敢說。”
正說着,就見楊睿領着徐惠朝展台這邊兒走過來,楊睿手裏還拎着四盒盒飯。這才兩個多小時沒見,徐惠還是那樣,或許是見了大海的緣故,這姑娘滿臉都是興奮。倒是楊睿,好好的黑臉愣是給曬紅了。
離的老遠丁大侃一驚一乍的說:“好好的張飛怎麽成關公了?”
楊睿走近了把盒飯往桌子上一扔,沒好氣的說:“少說風涼話,你要是在外頭曬倆鍾頭也不比我強多少。”擦了擦汗,楊睿抱怨着說:“不都說濱海是避暑勝地麽?我怎麽覺着比齊北還熱?”
濱海的确是避暑勝地,夏季最高氣溫很少過三十度,最低氣溫也很少低于二十度,你要是在南京、西安待慣了,跑濱海來絕對認爲避暑勝地名不虛傳,可要是土生土長的齊北人,大夏天的跑到濱海來絕對是遭罪來了。
楊睿緊跟着就說:“餘哥,咱們什麽時候走?”這小子是一會兒都不想多待了。
“等忙活完吧。估計最起碼得十天八個月。”
楊睿又問:“餘哥,招到人了麽?咱這一趟到底來幹啥?”
餘杉笑着說:“人招到了,下一步就等着圈錢。”
餘杉話音剛落,丁大侃憑着一知半解把餘杉要做的事兒說了,說完不但是丁大侃,連楊睿跟徐惠都覺着不靠譜。楊睿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期貨,徐惠有所耳聞,也僅限于知道有期貨這麽個名詞,具體怎麽操作完全摸不着頭腦。丁大侃别看侃大山是把好手,事實上他對期貨的認知在幾天前恐怕跟楊睿一樣。
盡管如此,仗着從餘杉那兒得來的信息,丁大侃還是一通神侃,生生把楊睿侃暈,最後極其鄙視的複述了剛才對楊睿的評價。
餘杉原本以爲楊睿會惱火起來,沒成想楊睿認真的想了想,居然老實的認了:“這事兒我的确幹不了,我還是跟在你身邊吧,餘哥。”
丁大侃又來勁了:“嘿!你瞧瞧,我說什麽來着?楊睿啊,要說你這人還多少有點兒有點,有自知之明啊!”
倆人拌着嘴,找了椅子四個人圍坐下來,開始吃盒飯。吃過飯,餘杉瞧着門可羅雀的招聘現場,決定幹脆收了攤。能碰到張銘晟這樣的已經很不容易,想要碰到個更好的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一點多鍾的時間,餘杉指揮着丁大侃開着車在濱海市區亂轉,又去了一趟商品交易所,沿途記下了幾家期貨公司的位置與聯系方式。這一逛就是一下午,等到了晚上,餘杉張羅着吃一頓好的。
到了濱海怎麽能不吃海鮮?衆人去了小平島,找了家老字号的露天大排檔,點了滿滿一桌子的海鮮。坐在遮陽棚裏,不遠處就是沙灘,吹着海風,吃着海鮮,喝着啤酒,好不快意。
吃飯的時候,餘杉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譚淼打來的。跟餘杉聊了幾句,換了徐惠接聽。徐惠聽着電話,沒一會兒臉上就布滿了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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