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開車的換成了楊睿,動汽車,一邊兒往合意餘杉租的房子開,一邊兒丁大侃給大偉打傳呼。等到了地方,楊睿上去又取了一萬塊錢下來,大偉才回了電話。
“丁哥,啥吩咐?”
“大偉啊,問你個事兒。”
“嗨,丁哥你跟我還見外?有事兒你說話。”
這年頭混社會的,圖的就是個财。丁大侃出手闊綽,幾千幾千的往外掏,原本就有些崇拜丁大侃的大偉,立馬拿出了比對親爹還親的态度。
“你認識有跟米回子熟的麽?”
“咦?”大偉的話裏帶上了小心:“丁哥你問這個幹嘛?”
丁大侃聽着對方的語氣,琢磨着電話裏說沒準大偉會一口拒絕,于是說:“事兒有些麻煩,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
大偉報了地方,丁大侃随即挂了電話。
指揮着楊睿往預定的地點開,丁大侃問:“錢夠不夠?”
“拿了一萬,這錢都能買條人命了。”
丁大侃點點頭,這年頭工資三、五百很正常,高的高不到哪兒去,低的也少不了多少。一萬塊錢,頂普通人兩年收入,算是一筆巨款了。
奧迪1oo一路前行,到了腐、敗一條街,丁大侃離得老遠就瞧見大偉一夥兒人跟一家店門口那兒撸串呢。車子停下,降下車窗,丁大侃沖着大偉招呼一聲,後者立馬颠颠兒的跑了過來。
“丁哥,一起喝點兒?”
丁大侃樂了:“你有錢燒的啊?剛吃完狗肉又吃燒烤。”
大偉懊喪的說:“别特麽提了,我都結完賬了,又來了倆哥們。都是道兒上混的,我能不招待麽?”頓了頓,大偉說:“丁哥,你打聽米回子……是啥意思?”
丁大侃笑嘻嘻的一臉輕松,沖着大偉努努嘴:“上車再說。”
大偉猶豫了下,沖着遠處幾個混子打了招呼,這才上了車。汽車動,開出去一條街,丁大侃從手包裏抽出那一萬塊錢,直接往後座丢了過去。
大偉接過來一瞧,眼睛都直了。“丁哥,啥意思啊?真不用!你之前給的那錢還剩下好幾百呢。”
丁大侃說:“一碼歸一碼,這錢是讓你辦另一件事兒的。”
“米回子?”大偉頓時感覺這一萬塊錢有點兒燙手。
“我們要找米回子問點事兒,一直找不着。你要是能把米回子引出來,這一萬塊錢就是你的。”一萬塊錢!不用幹嘛,引出來米回子就有一萬塊!
大偉瞪着眼不說話,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嚴格來說,真正混道兒上的,根本就瞧不上大偉這号小混混。他以爲自己天天牛、逼哄哄的四處瞎混就成了道兒上人,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真正混道兒上的,都是從道兒上找錢,找生活的主兒。大偉這種從家裏偷錢出來瞎混的,在人家眼裏就是個笑話。
不過有一點啊,混道兒上的是把兄弟義氣挂在嘴上,實際奉行的是拳頭與利益;大偉這幫子邊緣人不同,他們更看重兄弟義氣,利益之類的他們也根本靠不上邊兒。所以大偉才會猶豫。
實際上真正混道兒上的家夥,隻要利益足夠大,就沒有收買不了的。你就看吧,拜把子兄弟鬧掰了相互捅刀子的有沒有?小弟得勢轉過頭幹倒大哥的有沒有?爲了洗脫罪責竹筒倒豆子出賣同夥的有沒有?
話說回來,重情義的有沒有?肯定有啊。出了事兒進了局子,二話不說把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扛,外邊人提起來一挑大拇指,說這人夠意思。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狗屁都沒有,過上十幾、二十年,等他出了獄,你看看外面還有誰能記得他?
這種人在鬼精鬼精的道兒上人眼裏,就是傻、逼,可以利用,可以拿着當槍使的傻、逼。出了事兒,社會大哥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讓這種人去頂缸。
最有意思的是,這種人大多都是大偉這樣瞎混的邊緣人。大偉咬着牙做着思想鬥争,他在琢磨着他跟米回子到底算不算朋友。見過兩回面,打過招呼,沒喝過酒,算朋友麽?好像不算啊。
于是大偉想開了,反正丁大侃又不是警察,再加上手裏頭這一萬塊錢有點兒沉啊,咦?怎麽又沉了?
這時候,開車的楊睿唱起了白臉,罵罵咧咧的說:“槽,真特麽磨叽。一萬塊錢找個外地人,幹死米回子都夠了。”
大偉一激靈,終于想起來車上這二位不好惹了。威脅與誘惑擺在前面,于是一咬牙說:“成!這事兒交給我了。”
丁大侃樂了:“你看看,我就說大偉夠兄弟吧。嘿嘿,大偉啊,這事兒你可得抓緊。我怕米回子得了風聲再蹽了,那我們哥兒倆就沒法兒交代了。”
“那我明天……”
“明天有點兒遲啊。”丁大侃打斷說。
“那現在?”
“哎,對喽,就今兒晚上你要能把他引出來最好。”
大偉琢磨了下,說:“行,那丁哥你送我回去吧。”
“行,我等你好消息。”
奧迪1oo掉了個頭,又把大偉送了回去。
一瞧見大偉回來了,二驢、大春、大民仨人趕忙打招呼,另外倆陌生的混子指着大偉的鼻子說:“槽,大偉你還回來啊,我特麽以爲你蹽了呢。”
大偉不樂意了:“我蹽啥啊?”
“逃單啊。”
“槽!”
大偉重新坐上小馬紮,抄起自個兒那半瓶啤酒咕咚咚灌了一大口,随意一邊兒喝酒一邊兒吹牛。過了一會兒,大偉突然沖一個混子說:“騾子,聽說你特麽跟米回子挺熟啊。”
“槽,熟個姬巴!”騾子罵罵咧咧的說:“那犢子欠我七百塊錢到現在沒還,都特麽快兩年了。”
大偉一通狂笑,說:“扯姬巴淡,米回子現在達了,天天跟着郭槐吃香的喝辣的,能特麽欠你這點兒錢?”
“诶?我還能糊弄你是咋地?”
“吹牛、逼誰不會啊?”大偉拿話擠兌人:“這麽着,你要是能讓米回子過來給你七百塊錢,我特麽請你一個月酒。你說吃啥咱就吃啥。”
騾子怒了:“哎呀卧槽,拿話鋼(東北話:擠兌)我?”
一堆混子在邊兒上起哄。這個說:“騾子,牛、逼吹破了吧?”那個說:“槽!騾子,我要是你絕對忍不了!”
鬧鬧哄哄中,騾子酒勁上頭,指着大偉說:“大偉咱可把話撩這兒了,我要是把米回子找來,還我七百塊錢,你真請我喝一個月?”
“槽!”大偉從兜兒裏掏出來六百塊錢,啪的一下摔桌子上了:“别特麽說我賴賬啊,先押這兒六百。你要真有這鋼兒(東北話:魄力),我再給你一千。”
大春、大民在一邊瞎起哄,二驢還清醒着。以爲大偉喝多了耍酒瘋,趕忙低聲勸着:“偉哥,差不多得了……”
“别拽我!”大偉指着騾子說:“有能耐你使去!先說好了啊,你要随便找個人送過來七百塊錢那可不算,必須得是米回子。”
騾子也是個暴脾氣,抄起酒瓶子吹了,咔嚓一聲摔了空瓶子,指了指大偉:“行,你等着!”騾子起身往燒烤店裏走,用燒烤店的電話開始給米回子打電話。
大偉頭一次賣人,心髒不争氣的狂跳,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啤酒。過了半晌,騾子趾高氣揚的回來,沖着大偉說:“你等着,米回子在歌廳呢,一會兒就到。”
“吹牛、逼吧!”大偉一臉的揶揄與不信。找了個放水的機會,大偉狂奔出去一條街,用公用電話趕忙給丁大侃打了個電話,說了待會兒米回子要來的事兒。挂了電話,又一路狂奔着回了燒烤攤。
沒人注意到,過了沒有十分鍾,那輛奧迪1oo又悄悄的開回來了。楊睿跟丁大侃沒靠近,把車停在了距離大偉他們百多米開外的街角。
倆人下了車,到了大偉他們對面的燒烤攤,找了張桌子坐下來,點了花生、毛豆,要了羊肉串啤酒,哥兒倆一邊兒吃喝一邊兒等着米回子現身。馬路頂多二十米寬,大偉他們吆五喝六的,離得再遠點都能聽清楚。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打西邊兒來了一輛摩托。騎摩托的人穿着一套藍西裝,白襯衫打領帶,摩托後置了倆大功率音響,放着嗨曲緩緩減開了過來。
騾子一見那人高興了,沖着大偉說:“槽!看看哥好不好使,一個電話,米回子送錢來了。哎!這兒呢這兒呢!”
米回子停好摩托車,瞅着騾子惱火的道:“槽尼瑪,這麽點兒錢你特麽記一輩子啊?”
騾子一愣,總算想起來今時今地,他還是騾子,可米回子已經不是當初的米回子了。于是磕巴着說:“我……我這不是急……急用錢嘛。”
“急尼瑪婢!你死爹還是死媽了?”
騾子也是有脾氣的人,再加上喝了酒,一下就急了:“卧槽尼瑪,你會說人話不?”
大偉裝作打圓場,大聲嚷嚷着:“咋還吵吵起來了?米回子你還認識我不?來來來,一起整點兒!”
大偉的聲音很響亮,隔着一條馬路,對面的楊睿跟丁大侃聽的一清二楚。哥兒倆對視一眼,也不吃了,麻溜的結賬。楊睿留在原地盯着人,丁大侃小跑着過去動汽車。
嚷嚷了幾分鍾,米回子扔下七百塊錢,騎着摩托就走。丁大侃把車開過來,接上楊睿就追了下去。米回子騎着摩托穿街過巷,瞧那意思是要回南浦的歌廳。等上了立交橋,不用丁大侃說什麽,楊睿也知道這是個機會。
奧迪轟鳴着開始加,丁大侃從後座抽過來一把鐵鍬。降下車窗,右手拎着将鐵鍬順出窗外。車越來越快,漸漸追上了摩托。交錯的時候,丁大侃掄起鐵鍬一鍬砸在了米回子腦袋上。
摩托車瞬間失控,米回子從摩托上摔下來,翻滾出去老遠,一頭撞在了立交橋防護欄上。楊睿一個急刹車,倆人下車過去按住米回子。楊睿還檢查了下,現戴了頭盔的米回子沒什麽事兒,就是撞暈了。當即哥兒倆把人塞進了後備箱,然後開着車打算一路向北。綁劉東那地方正好有個挖好的坑兒,省得他們倆再挖了。
也虧着丁大侃腦子快:“向什麽北?你報的警你忘了?這會兒過去說不定正好撞警察手裏頭。”
楊睿一琢磨也是,又換了個方向,一路向東開出去三十多公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這才把車停下來。動機一熄火,倆人就聽見後備箱傳來咚咚的敲擊聲。不用琢磨了,一準是米回子醒了。
倆人下了車,打開後備箱,駭得米回子不敢動彈了。
“你……你們是誰?”
丁大侃咂咂嘴,這貨看起來沒那麽硬氣,這還沒怎麽着呢就露怯了。“我看不用挖坑了吧?”
楊睿對付犯罪分子有經驗,一打眼就能瞧出米回子是個什麽貨色。贊同的說:“不用,直接掰手指頭。”
說完,楊睿上去一把揪住米回子頭,生硬的将其拽了下來。
“啊……啊……别碰我……你們要幹啥……”
楊睿也沒廢話,徑直抓住米回子左手中指,猛的朝上一掰。咔嚓一聲,緊跟着是米回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時候丁大侃慢悠悠的說:“琢磨好了啊,你還有九根手指頭。配合的話你就斷這一根,要是讓我們哥兒倆不滿意,連你丫腳趾頭都給你弄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