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下車,就瞧見飯店門口台階上站着倆人。其中一個是馮晨,這家夥正熱情的握着另一個人的手,瞧見餘杉的時候有些詫異。跟身旁的人說了兩句話,然後兩個人就迎了過來。
此時的餘杉跟周五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一身哈吉斯的休閑裝,将餘杉長期鍛煉保持得身材襯托得淋漓盡緻,老遠的就能瞧出來學院範兒。再加上新提的308,再也不複當初的落魄。
馮晨好似牙疼一樣嘶嘶着,倒吸着冷氣,打量了餘杉半天,皺着眉頭說:“餘杉,你這是借的誰的車?還挂着臨牌呢,喲,是308,跟咱們孫科長的車一樣。”
餘杉平靜的說:“哦,我周六剛提的車。”說話間餘杉打量了下馮晨旁邊的孫科長,第一眼看着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是自己初中同學,隻是上了高中就沒再聯系過。
“剛提的?嗤~”馮晨嗤笑一聲,打趣着說:“不是餘杉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都知道你是什麽情況,你借一車過來跟老同學裝什麽?”
我裝什麽啊我?餘杉氣樂了,還沒容他說些什麽,馮晨搶着說:“得得得,你愛裝就裝吧,走走走,要不是差等你,早就開席了。”
說罷轉身就走,一路上馮晨跟孫陽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頭,把餘杉老哥一個扔在後頭。餘杉心裏郁悶,琢磨着還不如不來呢,有這功夫在家跟媳婦拌幾句嘴也比受這閑氣強。
上了二樓,走出去老遠,前頭倆人進了包廂。餘杉擡頭一瞅,這包廂名字很有趣,叫竹生節節高,對門包廂叫‘花開富貴來’,合在一起勉強算得上是一副對聯。再配上飯店富貴氣逼人的裝潢,怎麽也掩不住那股子暴發戶氣息。
你還别挑,面向大衆稍微上點檔次的飯店都這德行,老百姓還就認這一口。甭說來這兒了,平素在路邊小飯館吃飯都得挑三個六、三個八的包廂,圖的就是一吉利。
進了包廂,餘杉瞧見大餐桌旁邊坐了能有十幾号人,眼瞅着馮晨跟孫陽進來,一幫人紛紛起身。孫陽雙手合十笑着說:“對不住對不住,單位有點事兒耽擱了,一會兒我自罰一杯。”
馮晨拉着孫陽的胳膊,親熱的說:“大夥兒可能還不知道吧?孫陽上個月剛提了正科,現在是******副部長。啧,三十三歲的正科級,絕對算是年輕有爲了吧?”
馮晨的話引得驚呼聲四起,有人起哄說:“這是喜事兒啊,孫科長你一會兒可得多喝幾杯。”
又有女人讨好的說:“孫部長,咱們這批同學就數你混的最好,當了官你可不能忘了我們這些老同學啊。”
話音剛落,女人身旁的女人說:“都是老同學,求上門了孫部長能不管?诶?孫部長,我兒子九月份就得上小學了,能不能幫幫忙分到育才小學學區?”
孫陽作揖一周,苦着臉說:“各位各位,我就是個小科長,******就是個清水衙門,實在幫不上什麽忙。這樣,一會兒我自罰三杯,咱把這事兒揭過去行不行?”
起哄聲中,衆人紛紛落座。焦點都在孫陽身上,任誰也沒注意餘杉悄然坐到了角落裏。
有眼尖的女人瞥見了餘杉,皺眉想了半天,又跟身旁的人耳語了幾句,再看向餘杉的目光裏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同情。
“喲,你是餘杉吧?好些年沒見,都沒敢認。”
餘杉略微欠身,跟在座的所謂‘同學’點頭緻意,卻沒說什麽話。
見餘杉沒搭茬,餘杉身旁的男人突然說:“是餘杉啊,高考之後咱們就沒見過了,你不是留濱海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餘杉剛要開口,就聽一陣高跟鞋聲漸近,包廂門推開,緊跟着一豔光四射的大美妞兒出現在門口。等大美妞兒摘了墨鏡餘杉眼睛都直了,這不是蘇眉麽?
馮晨最爲高興,站起來相迎:“哎呀,這不是班花麽?我們都以爲你不來了呢。”
蘇眉随手把絲巾丢給馮晨,好似把馮晨當成了服務生,邊走邊說:“左右也是閑着沒事兒,就過來瞧瞧。”她走到餘杉旁邊,沖着旁邊的家夥說:“哎?皮亮,你往那頭兒蹿蹿,我就坐這兒了。”
落座之後,瞧着餘杉還在瞪自己,蘇眉噗嗤一聲笑了:“瞅什麽呢?小心我告訴你們家曉萌,回頭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餘杉呲牙說:“你今兒打扮的這麽招風給誰看呢?”
“老娘受刺激了!”蘇眉沒好氣的說:“參加表妹婚禮,一幫子親戚嚷嚷着我是老姑娘。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就算我到了四十歲,也比他們家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看着年輕。”
餘杉樂了:“真有你的啊……你這哪兒是參加婚禮啊,分明就是去砸場子。”
蘇眉毫不在意的說:“随便他們怎麽想,反正我不論做什麽在他們眼裏都是離經叛道。”說話間,他瞅着席面上滿是紅油、辣椒的菜品皺起了眉頭:“怎麽選這破地方?辣椒吃多了對皮膚不好。”
場面有些尴尬,幾個女同學全都不是好眼色看着蘇眉。郭德綱說過,隻有同行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這話放在女人身上也沒錯。女人之間本來就愛計較,心眼比較小,樣貌配得上王鋼蛋這名字的也就罷了,稍微有點姿色的都多多少少有些自傲。結果一上學,碰到一個比自個兒漂亮十倍,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年年三好學生拿到手軟的女同學,換了誰都會有一點心裏不平衡。
畢了業、散了夥從此天各一方也就罷了,結果參加個同學會發現這位主兒又來了,猶如一片陰雲重新籠罩在頭頂,這簡直是不能忍啊。沒瞧見原本幾個殷勤的男同學全都直勾勾的盯着蘇眉麽?
這時候馮晨端起杯說:“抱歉抱歉,地方是我選的,我是真沒想到班花你會來。”
蘇眉瞥了他一眼:“喲,頭一個禮拜就打電話請我,又沒想着我來,我發現你這人跟初中時候一個德行,虛頭巴腦。”
馮晨尴尬的端着酒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家夥臉皮也厚,幹脆一飲而盡:“得,我認罰還不行麽?”
馮晨旁邊的孫陽笑着打圓場,說:“主要是蘇眉你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幾年請了你不下十次也沒見你到過場,老馮也沒想到你今天會給大家一個驚喜。”
蘇眉說:“以前不來那是因爲沒有我想見的人。”
咦喲,這話一出口,就算開始學着養氣的孫陽都不淡定了。跟蘇眉一個女人沒法兒計較,但瞅向餘杉的目光就不對了。
孫陽皮笑肉不笑,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餘杉,說:“說起來,上學那會兒就傳你們倆是一對,看樣子這是要舊情複燃啊。”
對面的女同學幫腔起哄說:“蘇眉好像還沒結婚吧?女未嫁男……喲,餘杉不是結了麽?”
好似說相聲一樣,旁邊的女人說:“結了咋了?結了一樣可以離啊。”
一陣淡雅的香風襲來,蘇眉順勢挽住了餘杉的胳膊:“神女有意湘王無心,我倒是想了,可餘杉跟曉萌兩口子感情很好,我也不能颠颠兒跑過去當小三啊。”
一句話把對面的女人刺激得臉色煞白,這位餘杉曾經的初中同學,給一富商當了多年小三,連孩子都有了,至今也沒轉正。
眼瞅着場面就要失控,馮晨趕忙打圓場:“都是說笑,大家老同學一場,千萬别當真啊。來來來,爲了慶祝咱們二十年再相逢,幹了!”
觥籌交錯間,餘杉低聲對蘇眉說:“謝了啊。”
蘇眉笑着說:“跟你沒關系,我是瞧他們不順眼。”
說着還沖餘杉眨眨眼,于是餘杉心領神會的笑了。
酒過三巡,瞧着曾經仰慕的班花跟餘杉有說有笑,孫陽越看越來氣。找了個機會,突然說:“餘杉,聽說你前幾年做生意讓人給騙了?”
餘杉坦然的說:“是啊,被小學同學給坑了個傾家蕩産。”
“怎麽那麽不小心呢?”唏噓幾句,孫陽說:“那這幾年你都在忙活什麽?”
“哦,瞎忙,一邊兒接點程序的私活賺錢還債,沒私活壓着就自己寫點程序。”
蘇眉突然補充說:“餘杉用了三年時間,開發了一款叫e衣櫃的軟件。”
餘杉撓撓頭,看向蘇眉的目光滿是疑惑。貌似這事兒他連趙曉萌都瞞着沒說,蘇眉怎麽知道的?
“e衣櫃?”馮晨抄起桌面上的手機擺弄着,說:“我查查看,還真沒聽說過這個軟件。”
孫陽語重心長的說:“餘杉不是我說你啊,你這有點貪功冒進,總想着一步登天哪行?幹事業都得腳踏實地,一步步的來。你也是結了婚的人了,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胡來。都是老同學,大家肯定不能看着你有難不伸手。這樣……我們單位正好缺個編制外檔案員,你先幹上兩年,回頭我想想辦法幫你轉成正式的。工資雖然不高,可起碼算是個正經工作,總比你現在飄着要強吧?”
餘杉又被氣樂了,這種打着幫你、關心你名義,實質上是在貶損、施舍你的話該怎麽接?怒氣沖沖的推辭,人家會說你不識好人心,心平氣和的推辭,人家會說你不識好歹。接受?這個選擇餘杉根本就沒考慮過。
想了想,餘杉說:“多謝你了孫陽,不過真不用了。早八晚五的坐辦公室,我現在不适應。”
“怎麽能不适應呢……”
正這時候,就見馮晨臉色驟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餘杉:“餘杉……e衣櫃真是你開發的?”
“是啊,怎麽了?”
被打斷了話茬的孫陽有些不高興,扭頭一瞧馮晨,皺着眉頭說:“老馮你這一驚一乍的是怎麽了?”說話間一把搶過馮晨的手機:“我看看你看了什麽,怎麽跟見了鬼了似的。”
他搶過手機,邊看邊讀了出來:“網易财經,阿裏巴巴集團今天淩晨宣布,其ipo價格确定爲每股68美元,此番融資多達218億美元。記者通過采訪了解到,巨資在手的阿裏集團不會停下并購、擴張的腳步,用以維護b2c、c2c領域的領頭羊地位。據悉,此番并購阿裏集團除了有意并購lazada,還瞄準了……瞄準了一款新推出的app,e衣櫃……”
孫陽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他已經念不下去了。他又掃了一眼,發現這新聞是兩天前的消息。假的吧?
這條新聞就好似于無聲處炸響一聲驚雷,直接把所有人都給雷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