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裏,張長貴攏共收回了不到三萬塊錢,因着老小子操行太差,名聲太糟糕,這節骨眼上哪怕是自家親戚都不樂意借錢給他。雖然張長貴對工作組的事兒有所耳聞,但仗着校長是自家媳婦的遠房二叔,他渾然沒把這事兒放在眼裏。
本心裏覺着,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後勤那點油水他是收了不少,可也沒斷了對校長的孝敬。真要出了事兒,校長肯定得給他擔着。
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他剛進校門就被紀委的人給控制了起來。紀委三個人就地借了一間學校的辦公室,臉色嚴肅,上來直接就審問張長貴的問題。哪怕張長貴死鴨子嘴硬,面對事實證據也抵賴不了。有道是牆倒衆人推,紀委在随後的走訪中,挖出了張長貴更多的問題。
經濟問題、生活作風問題,挪用公款、搞破鞋這種事兒可大可小,真要捅出來那就說明上頭是真要收拾他。有幾次張長貴差一點就要把校長給捅出去,幸好這家夥還保留着幾分理智,知道捅出去之後事兒隻會更大。聯系起這幾天校長對他的态度,張長貴知道自己成了丢車保帥裏的車。
老小子心裏存着個念頭,隻要校長不倒,遲早得給他個說法。于是接下來面對審問,他就像擠牙膏一樣,直到抵賴不了才承認下來。
事實清楚,證據确鑿,事情到了這一步沒什麽好說的。搞破鞋屬于作風問題,不涉及量刑;挪用公款可大可小,一般限期内補上問題也不大。有關張長貴的處理下午一上班就下達了:開除。
也就是因着消息滞後,要是餘杉當時知道了,保準好好慶祝一番:一五年圍着自己嗡嗡嗡亂飛的蒼蠅終于給拍死了。
也是在這一天,沙口區人民法院對徐惠的訴訟案進行了庭審。作爲原告,徐惠在餘杉、譚淼的陪同下出席了庭審。有點意外的是,作爲被告人,王濤在庭審當日居然缺席了。
餘杉很不理解王濤的思維方式,裝作看不見,把自己腦袋插沙子裏有用麽?沒責任、沒擔當,自私自利、心眼小也就罷了,頂多被人當成小人、渣男。問題是自己出了事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餘杉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了。
但不管怎麽說,王濤的缺席讓一大早就開始繃着臉的徐惠臉色好看了很多。或許就像徐惠說的那樣,她隻當過去的幾年隻是一場噩夢,但再一次面對王濤總會刺痛她,揭開心中那道剛剛結疤的傷痕。庭審有條不紊的進行,徐惠被機械的擺布着,律師與法官問什麽,她就說什麽。她的話不偏不倚,有一說一。
餘杉大概能猜到徐惠的心态,既然沒有愛,那也就沒有了恨。她心中的那份善良讓她說不出偏頗的證詞。
因着被告人王濤的缺席,法官很快做出了一審缺席判決:被告人王濤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事實,對原告徐惠造成巨大影響,根據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判處被告人王濤拘役六個月,緩期執行一年,賠償原告徐惠精神損失費五千元。
庭審出來之後,徐惠沒有如釋重負,坐在車裏目光有些呆滞。
“小惠,想什麽呢,那麽出神?”特意請假的譚淼抱着閨蜜的胳膊,安慰着徐惠那顆不安的心。
徐惠搖了搖頭:“沒想什麽。就是……感覺做了一場夢。”
看着徐惠的神色,譚淼說:“小惠,你不會在同情那個人渣吧?那個混蛋把你害的這麽慘,你可不能心軟。”
徐惠淡然一笑,長出一口氣,說:“沒什麽同情不同情的。”她借着倒視鏡看了眼專心開車的餘杉,說:“餘大哥說得對,人,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餘杉接嘴說:“你能這麽想就對了。如果一個人不管犯什麽事兒都不會付出代價,那他遲早會做出更過分的事兒。所以這種時候你不能心軟,不能王濤一哀求你就撤訴,那救不了他,隻會害了他。”
“就是!”譚淼拔高了嗓門說:“這次不給他點教訓,繼續纏着你怎麽辦?就算不纏着你,萬一禍害了别的姑娘怎麽辦?”
副駕駛的楊睿樂了,回頭看着譚淼說:“沒想到啊,譚淼,你這人正義感十足。”
“那是……诶?”譚淼豎起眉毛作勢預打:“怎麽說話呢?本姑娘本來就是正義的使者好不好。”
楊睿縮回腦袋,嘟囔着說:“昨天早晨出門你把樓道口的摩托給碰倒了,也沒見你等車主……這會兒倒正義使者了。”
“嗨嗨嗨,你嘟囔什麽我可都聽見了。樓道就那麽點兒地方,那個沒公德心的把摩托橫樓道口。别說是不小心碰的,再過兩天說不定我忍不住一腳踹倒。對付這種沒有公德心的人,就得讓他肉疼。”
譚淼跟楊睿倆人跟歡喜冤家一樣,見了面就拌嘴。楊睿這家夥拙嘴笨舌的,回回都輸。好玩兒的是這家夥還樂此不疲,每次都挑事兒。開車的餘杉含笑瞥了一眼被數落得啞口無言的楊睿,或許連女孩子手都沒牽過的楊睿是想用這種方式接近譚淼。結果不言自明,目前看來這倆人有朝着哥們兒發展的趨勢……這事兒餘杉不好插手,而且想讓一個感情白癡變情聖簡直比登天還難,唯一的指望就是吵吵鬧鬧中譚淼心裏會種下對楊睿的那一絲羁絆。
倒是因着這對歡喜冤家的吵鬧,徐惠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微笑着看着倆人打打鬧鬧。可惜的是,楊睿這種戰鬥力隻有5的渣渣幾分鍾就啞火了。待車廂裏沉寂下來,徐惠問:“餘大哥,這事兒算了結了吧?”
餘杉說:“還不算完。一審缺席判決,判決書下達之後,十五日之内被告人可以提出抗訴。如果被告人沒有提出抗訴,一審判決就會執行。”
“還要走一遭啊?”徐惠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餘杉說:“嫌煩了?”
徐惠搖搖頭,說:“就是覺得那種地方很……壓抑。”或許真正讓她感覺壓抑的原因,是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重新提起,公之于衆吧。
“那就不用去二審了,等着庭外和解吧。”
餘杉話音剛落,譚淼驚呼一聲,說:“啊?那不是白費勁了?這可不行,餘大哥,絕對不能放過那個人渣。你想想小惠那一陣有多慘。”
餘杉說:“侮辱、名譽損害這種事,現階段在咱們國内不太被重視。庭審判決之所以對咱們有利,那是因爲被告缺席了庭審。真要打起官司來,就算是赢了,王濤也不會付出太多代價。無外乎道歉、賠償損失。你看徐惠苦惱成這樣,忍心再讓她在法庭上重新體會一遍心如刀絞?”
譚淼扭頭看看苦着臉的徐惠,又看看倒視鏡裏的餘杉,氣鼓鼓的說:“那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啊。”
“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王濤的學位證肯定是保不住了,這等于讓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你還想怎麽樣?”
想想王濤四年大學白讀了,譚淼消了不少氣,說:“這還差不多……活該,人渣就該遭報應!”
這時候楊睿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插嘴說:“哎你說你早晨碰倒摩托車能不能遭報應?”
“楊大傻子,你非得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譚淼化身雌豹,于是新一輪的鬥嘴開始了。
餘杉開着車先把心力交瘁的徐惠跟譚淼送回了家,跟着開車拉着楊睿回了合意小區。車剛挺穩,楊睿就不同聲色的捅了捅餘杉,一言不發的指了指樓道口。
餘杉看了一眼守在樓道口的兩個社會青年,皺了皺眉頭,旋即想起因爲庭審的緣故,他把手機關機了。那倆人餘杉還記得,是剛子的兩個小弟,上次就是他倆把餘杉墊付的錢送上門的。
“沒事兒,是剛子的人。車你開走吧,我去見見他們。”
“不用我陪着?”
“沒事兒。”餘杉下了車,朝樓道口走去。
兩個社會青年正百無聊賴的杵在門口,瞧見餘杉,立馬迎了上來。
“餘先生你可回來了,我們哥倆在門口等了倆鍾頭了。”
餘杉歉意的說:“真對不住,今天陪朋友庭審,手機關機了。”
“那餘先生……”
“别,我當不了先生,咱們按年歲論吧。”
“成,那我叫你餘哥。餘哥,我們剛哥昨天出的院,今天一早就嚷嚷着要見見你這位恩人。剛哥定了晚上五點,你看怎麽樣?”
“行,你把地點告訴我,五點準時到。”餘杉爽快的答應下來。他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含糊,混社會的混得就是名聲,不給對方面子搞不好就反目成仇。
倆社會青年交代完就走了,餘杉快步上了樓。進到小卧室,立刻開始着手準備工作。把黑子吹牛逼那段視頻剪輯出來,刻錄成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