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餘杉沒吃多少,趙曉萌也沒吃多少。餘杉是因爲思緒萬千,趙曉萌則是因爲菜不對口。她悲哀的發現因爲長期不做飯,他比老公餘杉的手藝差得更遠了。
這一夜餘杉輾轉反側,連累老婆趙曉萌也跟着沒睡好。第二天一早趙曉萌開走了308,晚了十分鍾,餘杉開着那輛m4上了班。
一路上右眼皮跳個不停,雖然明知道這隻是睡眠不好引起的神經反應,但還是讓他對喬思更加放不下心來。一到單位,餘杉頭一件事就是給喬思打了個電話。結果喬思的手機無人應答,這讓他更加不安起來。有心立馬開到老喬的音像店去看一眼,好巧不巧的頂頭上司的車剛好開進了停車場。
餘杉一琢磨左右距離午休也就四個小時的功夫,就暫且把這事兒放了下來。鎖了車,朝着體育組的辦公室沒走多遠,就聽後面有人招呼自己。
回頭一瞧,就見教科學小張愁眉苦臉的追了上來。
“怎麽了這是?”
“别提了,還不是讓賈麗麗給鬧的!”小張沒好氣的說。
餘杉納悶的問:“你怎麽又惹着賈老師了?”
“我哪兒敢惹她啊,躲還來不及呢!”小張苦大仇深的說:“昨兒午休我出去吃飯把手機忘辦公桌上了,賈麗麗叫的外賣,吃飽了就趴辦公室午睡。好巧不巧的我女朋友這時候打電話找我……你知道我女朋友什麽樣,那就是一根筋。你越不接電話她就越猛打。結果就吵到那位祖宗喽!诶,這事兒要是換了餘老師你是不是頂多把手機靜音或者關機了事?”
“沒錯啊。”
“你猜那位小祖宗怎麽做的?人家直接接了電話,沖着我女朋友喊:‘有完沒完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诶喲,我那女朋友本來就多疑,這下可好,我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悲劇啊。”餘杉同情的拍了拍小張的肩膀,琢磨了一下,說:“不過你那女朋友也太黏人了,反正才剛接觸,黃了也就黃了。我倒是覺着你跟賈老師挺配。”
小張老師一副見了鬼的神情,驚悚的看着餘杉:“餘老師,您哪隻眼看出來我跟那位混世魔王般配的?”
“明擺着呢,放過去這叫歡喜冤家;現在變了,時髦的說法叫相愛相殺。”
小張老師立刻大叫道:“咦喲!餘老師你幹脆現在就殺了我得了。”
玩笑開過,餘杉猛然想起眼前的小張老師大學好像學的是物理相關專業,于是試探着問道:“小張老師,你大學學的什麽專業?”
“是,本科學的物理,碩士讀的宏觀物理。”一說這個小張就驕傲了,不大不小的育才小學裏,有正經碩士學曆的他小張算是獨一份。
“宏觀物理主要研究什麽的?”隔行如隔山,餘杉還真鬧不清楚宏觀物理具體研究什麽的。
“主要是天體物理,另外還有相對論。”
一聽有相對論,餘杉來了精神頭。他本人頂多算個科幻愛好者,很多理論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很多物理理論隻能說說皮毛,動真格的還得專業人士。于是他興奮的問:“那有關時間旅行的問題,能幫我解答一下嗎?”
小張笑了:“餘老師又打算投稿了?”餘杉這幾年給各類科幻刊物寄了不少稿件,有時候也能發表,其中有兩篇短文刊登在了《科幻世界》雜志上。這事兒不大不小,也不知怎麽被老餘同志的老友、市教育局的老羅同志知道了,老羅同志還在一次本市教育系統的會議上專門點名表揚餘杉,從此餘杉科幻作家的名氣在教育系統裏名聲大噪。括弧,餘杉現在這工作就是老羅同志給安排的,括弧完畢。
曾經小張爲此很是郁悶了一陣。琢磨着餘杉一個體育老師幹好本職工作就得了,沒事兒寫什麽科幻文?這讓他這個叫孩子們科學,還是宏觀物理專業碩士畢業的高材生如何自處?有一陣子小張憋了股勁,下定決心要寫出比餘杉更純正的科幻。一周憋出六個字之後,小張老師放棄了。從此誰再提餘杉寫的文,小張老師總會故作高冷的在一旁說上一句:“軟科幻而已。”
聽小張這麽問,餘杉順着對方的話說:“是啊,最近有點思路。”
“回頭寫完了,大作一定要讓我先過目啊。”
“行,沒問題。”
沒等餘杉問什麽,小張說道:“你說的這個時間旅行,首先就是個僞科幻命題。現在比較流行的是平行時空。”小張憋足勁頭寫文那個禮拜,很是惡補一堆各種類型的科幻著作。後來發現文字幹巴巴的沒什麽意思,于是決定先從淺顯的、有意思的着手,從此沉浸在網絡文學中不能自拔……
聽着小張越說越離譜,餘杉趕忙找機會拉回正題:“小張老師,我現在考慮的是時間悖論。”餘杉列舉了幾個悖論,比如外祖母悖論,咖啡悖論,先知悖論,命定悖論,瞧着小張老師就差眼冒金星了,幹脆把昨天跟老喬說的那個踩****悖論說了出來。
這下子小張老師聽明白了。他擦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故作深沉的說:“你說的這個,我恰好知道點。一種結果是陷入無限循環,現在的我不但沒有阻止去年的我踩****,反而促使去年的我踩了****,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另外一種情況,還得從平行時空說起。”
小張蹲下來,從花壇裏撿了塊石頭,在水泥路面上劃了一條直線:“空間不是僅有的,既你在這個世界不論做了什麽或者沒做什麽,都将導緻世界的分裂和衍生。你的行爲将直接導緻未來的發展。就是說在同一個時間維度上存在無限個空間維度。”
“弦理論,11維空間?”餘杉皺着眉頭插了一嘴。
“對。”小張接着解釋說:“在一條時間線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一一在這條時間線上都是注定的,而且絕對無法改變。任何改變這條時間線的企圖,将可能産生一條新的時間線。”他在筆直線段的中部斜着劃了另一條線段:“而原本的時間線保持不變還會繼續存在。”
小張拍拍手站了起來:“明白了嗎?”
餘杉搖搖頭:“你說的我想過,但有一個問題。我……要寫的主角,每次回到過去再回來,發現他已經改變了曆史,腦子裏會突然增加一些本來沒有的記憶,而他還保留着曾經的所有記憶。”
小張撓了撓頭:“反正是僞科幻,你可以設定主角從一條時間線上躍遷到了另一條時間線上。這就合乎邏輯了。”
聽着小張近乎兒戲的解釋,餘杉疑惑的說:“這行嗎?”
“怎麽不行?我就不信你還有更好的解釋。”
餘杉除了道謝還能說什麽?總不能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小說,而是他本人的親身經曆吧?
上午的時間很難熬。一、二節課沒有教學任務,三、四節課餘杉忙活起來,領着兩個班先是走了會兒隊列,又做了幾個小遊戲。下課鈴聲一響,餘杉就迫不及待的開着車去了喬思的音像店。
音像店的卷簾門沒收起來,餘杉在外頭敲了半晌沒反應。餘杉又給喬思打電話,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他還隐約的聽見手機鈴聲在店内響起。
這把餘杉吓壞了,生怕喬思出了什麽意外。正急得不行,猛的想起喬思告訴過他備用鑰匙的位置,趕忙掀開門口的腳墊,果然找到了備用鑰匙。
拿着鑰匙打開卷簾門,餘杉推開店門就沖了進去。店裏黑漆漆一片,喬思的那部華爲手機靜靜的放在吧台上,突兀的亮着屏幕。
餘杉開了燈,發現不但是手機,就連錢包、鑰匙都在吧台上。餘杉把整個音像店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喬思的蹤迹,而且還發現那台一體機一直處于待機狀态。
餘杉百思不得其解,按說卷簾門都鎖上了,備用鑰匙也沒動過,沒理由喬思的鑰匙好端端的放在吧台上,人卻不見了蹤迹。就算有什麽急事,也沒哪個二百五會把錢包、手機、鑰匙全都落下……額,餘杉突然覺着自己好像罵了自己——這事兒他昨晚上就幹過。
搖搖頭,收回思緒,餘杉仔細分析起來。卷簾門隻能從外部落下鎖死,而店裏的後門隻能進不能出,鑰匙放在吧台,人卻沒了影,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慢慢将目光移動到那扇漆黑的後門上。
一定是這樣!喬思肯定又穿過這扇門去了過去!
這個混蛋!他真是不要命了!
餘杉急怒交加。天知道喬思是什麽時候過去的,餘杉進到店裏最少五分鍾了,如果喬思沒出事,那麽他應該在三分鍾前就該回來了。除非……喬思已經出了意外!
想到這兒,餘杉再也顧不得其他,大步流星朝着昨日之門走去,臨到門前,推門的右手在空中頓了頓,然後毫不猶豫的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