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很好,并不強烈的陽光從雲層縫隙中直射下來,灑在了張老實的身上。張老實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靜靜地享受着這近期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張老實其實一點也不老實。最起碼他坐着曬太陽這個地方,就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坐的。他身後的這間桌球室,在附近的幾個街區都是非常出名的。能夠坐在這間桌球室門口悠閑地曬太陽的人,除了張老實之外,這一區已經找不出第二人來。
這間桌球室之所以那麽出名,當然不是因爲裏邊擺着那幾張台面都已經開始裂口的美式球桌,更不是像月球表面一樣坑坑窪窪的桌球。如果走進去仔細看,會發現這間桌球室的牆角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門,甚至比巷子裏常見的公廁門還要破爛。但是就是這扇破門,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進去的地方。
隻有來過這裏的人才知道,這扇已經破得快要掉下來的木門後面,卻有一個這一區最大的地下賭場。隻要是你知道的,能夠想到的賭博遊戲,這裏都可以找到。二十四小時不休,賭注不限,不問錢的來路去向,絕對不會被查抄,是這個地下賭場能夠紅遍整區的原因。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張老實。張老實其實也沒什麽特别之處,隻不過恰巧跟市裏的政法委書記劉新福沾點親帶點故而已。
所以這個賭場自從開業以來,就從未出過事。當然,有時候也會有輸紅眼的賭徒想要铤而走險,不過每天在這間桌球室裏呆着的那幾十個青皮混混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在這裏的鬧事的人,絕對不會平安走出那間桌球室。
所以張老實在大部分的時間裏可以選擇做一個老實人,每天就是坐在這裏曬曬太陽,喝喝茶,用最老實的方法打發掉時間。
張老實伸了個懶腰,端起放在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旁邊立刻有人上前來替他斟上熱水。明眼的人一下就可以看到,張老實的胳膊上還帶着黑紗。
“張一龍的後事準備得怎麽樣了?”張老實将頭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問道。
“龍哥的後事已經準備好了,照您的意思,明天早上就可以出殡。”身後有人立刻答道。
張老實滿意地點了點,接着說道:“我平時就經常給一龍說,少在外邊做打打殺殺的事情,多賺些錢才是真的,他從來都不聽我的。這下好了,終于出事了吧?哎,可惜一龍還這麽年輕……”張老實嘴上說着可惜,可是臉上連半分惋惜的神情都沒有,甚至在嘴角還挂着一絲微笑。
“現在龍哥不在了,這邊的生意可都是老實哥一個人的了!”身後那人低聲應道。
張老實似乎被針紮了一下,猛地回過頭去看着那人,眼神與剛才那種慵懶疲沓已經判若兩人。那人也是被張老實的舉動吓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去。
張老實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你以前是跟一龍的,這我很清楚。你知道爲什麽昨天一龍出去辦事,我不讓你跟着去嗎?”
那人惶恐地搖了搖頭,沒有神作書吧答。
張老實冷笑道:“因爲我覺得你是個懂事的人,所以留下你!”
那人連忙答道:“老實哥你放心,一龍哥的後事我會辦得很風光,不會讓外邊的人有閑話說。其他兄弟我也會盡快安撫好,絕對不會出任何亂子。”
張老實含笑望了那人一眼,點點頭道:“很好!等我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就把這間桌球室交給你來打理!”
那人立刻喜形于色道:“謝謝老實哥!我一定會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說完立刻就轉身離開了。
張老實望着那人背影笑了笑,返身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天氣,沒有什麽比一邊喝茶一邊曬太陽更舒服,更能讓他感到滿足的事情了。甚至連女人也做不到。
張老實隻躺了不到十分鍾便被人吵醒了。
“老實哥,我想我還是不能勝任這間桌球室的工神作書吧。”說話的人聲音很輕,卻字字敲在張老實的胸口上。
這個人現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等着他去做的事情很多,有大好的前途在前面等着他。是什麽讓他突然反悔了?
張老實睜開眼睛,除了手下那張熟悉的面孔之外,在他身後還有幾雙陌生的眼神。
在這幾雙眼神中間,張老實發現有一絲奇怪的地方。
張老實在一張娃娃臉上看到了一雙老江湖才會有的眼睛。這雙眼睛裏帶着七分自信,三分嘲弄。這種眼神張老實看到過一次,前幾天到這裏來的那個自稱洪金會三哥的人,也是這樣的眼神。
娃娃臉蹲下身來,盯着張老實的眼睛說道:“我叫譚星。”
張老實直起身來,忽然笑道:“果然比傳說中更厲害,英雄出少年啊!”
譚星也笑了笑道:“過獎!我知道這一片地方都是張一龍的地頭,不過張一龍昨天已經挂了,現在這片地頭,應該是老實哥的!”
張老實眨了眨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張一龍雖然挂了,不過這塊地方還是他的地頭,我隻是個看場的人,我叫張老實。”
“可是張一龍的事情并沒有了結,我今天來,就是想要把這件事做個了斷!”譚星臉上已經沒有表情。
“我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告訴你!”張老實的瞳孔已經開始放大。
“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多。”譚星朝張老實也眨了眨眼睛:“我今天來隻想知道一件事情,洪金會主事的人,在什麽地方。”
“我……我真的不知道……”張老實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不多,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譚星點了點頭,站起身轉了過去:“張一龍的事情,兄弟會已經背了,我們也不會在乎多一條人命!這件事情我必須向我的兄弟們有個交代!”
張老實突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就像屁股下面裝了彈簧一樣。張老實手裏攥着那把匕首,在陽光下反射出懾人的光芒。
張老實當然不會有機會出手。在他從椅子上彈起來的時候,胸口已經開了一個兩寸見方的血洞。
王動吹了吹槍口的煙,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我就知道這王八蛋會拼命!”
譚星擺了擺手道:“帶路!”
“桌球室裏邊有間賭場,今天的帳還沒有結完,現在裏面應該還有百八十萬的現金,我這就帶兄弟們進去拿!”說話的人正是張老實那個手下,雖然現在臉上還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可是那笑容已經比哭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