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雍和宮門口有些吵,陶子沒聽仔細,轉回頭問。
他臉一熱,“沒,沒什麽……我車在那裏。”
陶子跟着他上了車,車發動的時候,子彈風鈴相撞,發出熟悉而和諧的聲音。
“咳咳!咳咳!咳咳!”甯震謙不斷清着嗓子。
“你感冒了?”陶子奇怪地問琬。
“沒有……沒……”甯震謙支吾道。
他沒有感冒,是在想老二說的話:宗洋追女孩手段多多,無孔不入,想要陶子不被宗洋這個千年禍害給禍害掉了,就得霸住陶子的時間,周末的時候約她出來玩兒,不給宗洋任何約會的機會!而且,手段得比宗洋高,花樣得比宗洋多。比如,假如你是女生,你願意陪着個黑大兵去拉練,還是願意陪大明星去拍電影?
所以,他不是在想怎麽約她麽?去幹什麽的問題昨天他已經想了一個晚上了,話說男女生在一起約會都幹些啥?他想破腦袋,到今早也就想到一個看電影,可是這事兒他和囡囡一起做過了呀,一點新意也沒有…藤…
“那啥,中午去哪裏吃飯?”思來想去,還是先解決吃飯這個最實際的問題爲上。
“我約了露露一起吃飯,你送我去左大哥xx門店吧。”
咦?他瞟了她一眼,“你跟露露什麽時候這麽熟了?”連左大哥都叫上了。
“嗯,露露說我在北京挺孤單的,沒什麽朋友,所以多介紹幾個朋友給我認識。”她輕描淡寫地道。
朋友?他敏感的神經立刻警鍾大鳴,辰安的話在耳邊回響:如果你覺得你和嫂子真的不可能再複合,我家露露就打算給嫂子介紹了,人品保證靠譜。
那今天這午飯會不會是相親宴?不行!他得跟着!
心裏一個小人還跳出來說:你跟着幹嘛?攪局嗎?真想要囡囡沒人要?
另一個小人則義正言辭地叉腰:我去給囡囡把關!人品不好的斃掉!
第一個小人輕輕嘀咕:哼,你不就想自己留着使麽……
倆小人吵得甯震謙心煩意亂,隻好命令自己集中精神開車。
果不出甯震謙所料,這次和露露一起來吃飯的,還有一個男人!白白淨淨,戴一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露露請他倆坐下的時候,那男人便看着陶子“色迷迷”地笑。
好吧,色迷迷這三個字是甯震謙給冠上的,任何男人沖着陶子笑,在他眼裏都是色迷迷!何況!這又是一個小白臉!
“這是我們醫院院長助理,姓白,博士哦,年輕有爲。”夏晚露略帶江南口音的普通話柔柔地響起,而後手又伸向陶子和甯震謙的方向,“這是我們的美女作家陶子小姐,這位是……”
到甯震謙這兒,她卡殼了,該怎麽介紹?
“我是大哥!”甯震謙黑着臉道。他本來就是大哥,是所有人的大哥,這麽說也沒錯。
“是,是我們大哥,同樣年輕有爲的陸軍上校。”夏晚露笑道。
“原來是解放軍叔叔……”可愛的博士助理先生賣了個萌。
甯震謙的臉頓時黑到了極點,叔叔?叔叔!他看起來像叔叔嗎?個小白臉,你以爲你長得白就顯年輕?還姓白?太豈有此理了!
“哦哦,我說錯了,是解放軍大哥。不好意思,從小老師都是這麽教的,說習慣了……”白醫生也覺得自己唐突了,笑着道歉。
“沒事沒事,我大哥是軍人,最是心胸開闊,他不會放在心上的,對嗎?大哥!”夏晚露替甯震謙答道。
“嗯!”甯震謙黑着臉點頭,他心裏不開闊,這時候酸得要命呢……
白醫生的目光終于落在今天的主角——陶子身上,一臉的尊重和溫和,“聽說陶子是有名的作家,作品還被改成電視劇了?”
“她就瞎寫!騙小姑娘眼淚的!”甯震謙甕聲甕氣地回答。
陶子無語,她要不要感謝他沒有說她寫h書?
“呵呵,大哥真是謙虛了……”白醫生理所當然地把這看成大哥對别人稱贊自己妹妹的謙虛……
甯震謙臉更黑了,誰是你大哥?
“對了,陶子,露露說你的廚藝很好。”白醫生又道。
“嗯!煮的面全是疙瘩!”甯震謙不苟言笑地道。
陶子氣昏,這是他自己的豐功偉績好嗎?怎麽栽贓到她頭上了?
夏晚露和白醫生同時笑出聲來。
“沒事,我們白助理廚藝特棒,囡囡以後隻要負責吃就行了。”夏晚露這說得夠明白了。
甯震謙頓時心裏像貓抓一樣難受,老三和老三媳婦怎麽都這麽不靠譜啊!
白醫生居然也就當仁不讓了,“這個沒問題!給心愛的人做菜在我看來是最幸福的事!”
甯震謙喝水的杯子啪的就頓在了桌上。這麽快就成心愛的人了?!油嘴滑舌!不及格!斃!
“大哥……怎麽了?”白醫生快要被甯震謙給吓得結巴了。
“這個……我們大哥是太激動了!對,太激動了!(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節難得有男人做飯做得好嘛,妹妹有福了!”夏晚露一邊幫撐着,一邊給甯震謙使眼色走人。
可是,甯震謙卻仿佛沒看到一樣。
夏晚露沒辦法,隻好低頭給他發短信。
甯震謙手機一震,低頭看了看弟妹來信:把時間留給他們倆,我們該走了。
就這麽把囡囡扔進虎穴?他可好不容易才把她從狼窩裏拎出來……
假裝沒看到,繼續面無表情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裏。
而服務員這時候來上菜,白醫生便主動問陶子,“不知陶子喜歡吃什麽菜?”
陶子正要回答,甯震謙突然開口了,“白醫生,手指捏石成沙,胸口碎大石你會嘛?”
“呃……”白醫生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這雙手用來拿手術刀十分靈活,可捏石成沙?大哥是要他耍雜耍嗎?
“那負重跑四十公裏用時多少?”
“這個……沒跑過……”他跑三千米就已經老吃力了,四十公裏?直接殺了他給個痛快……
“單手俯卧撐,一分鍾多少個?”
“……”雙手的他也做不了幾個……
“搏擊,一次能對幾個人?”“……”從小看見别人打架他都繞道走的……
“就這樣雞仔似的體魄,你怎麽能給我家囡囡幸福?”甯震謙啪的一拍桌子,氣勢十足。
白醫生的臉一半白一半紅,不死心地力争,“給一個女人幸福,需要打架的體魄麽?我是拿手術刀的!”
甯震謙冷冷一笑,“如果你和心愛的人深更半夜遇上歹徒,你是不是要對歹徒說,等等,等我回家拿手術刀來我們再決鬥?”
“……”
“還是,你跟歹徒理論,和他争執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塊骨頭?”
“……我可以報警……”
“警察沒來之前呢?你躲在一邊看還是等?”
“……我……我絕不會!我誓死保護心愛的人!”
“沒錯!你隻有死路一條!一個沒有能力保護女人的男人不适合我家囡囡,你可以走了!”
“……保護女人不是隻靠打架的!”白醫生怎麽也不服,他一個醫學博士,高材生,前途無量,在這上校面前就成了負分滾粗?
“不服?”甯震謙冷眸一擡,“現在出去,繞北京環城跑,跑完之後如果還有命回到這裏,我們再談後續。”
“這……”擺明了是刁難嘛……“露露,這飯我不吃了,先走一步,告辭。”白醫生說完,便起身氣沖沖地離開。
夏晚露不高興了,筷子一扔,“大哥,你什麽意思?”
甯震謙也沉着臉,很想問老三兩口子是什麽意思!“沒啥,我得給囡囡把好關,沒有強健的體魄怎麽夠格當囡囡的保護人?”
“可他是醫生,要強健的體魄幹什麽?”夏晚露的性子比較火/辣一點,當年辰安那麽拽,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在老大面前,也不咋害怕。
“醫生?醫生沒有強健的體魄十幾個小時的手術能堅持得住?可見他也不是一個好醫生!”
“……”在這個問題上老大倒是挺能辯的,“那你讓人家負重四十公裏單手俯卧撐也過分了啊,哪個醫生能做到?”
甯震謙看着夏晚露,輕輕易易就反駁了,“至謙也是醫生,他就能!”
“……”還是你甯家的男人!
“成!白助理既然不滿意就算了,我這還有大把的人。你看看!你先看看!哪個順你眼了,我再把人給拉來!别一個個全得罪光了!”夏晚露到包裏去翻照片。
甯震謙心裏頓時如堵了塊大石頭,老三媳婦還真把這當成一項事業在做?
面對眼前鋪展開來的一排照片,甯震謙個頂個地看不順眼。
“這個怎麽樣?腦外科主刀醫生,才33歲,年輕有爲,潛力無限。”夏晚露把一張照片舉起來給他看。
又是年輕有爲?露露會不會别的詞?冷笑,“比至謙還大!”至謙也主刀,有他在談什麽年輕有爲?
“那這個!二十八歲!辰安公司的高級助理,人帥,内斂,又顧家!”
甯震謙冷眼一掃,“眼帶桃花,風流債多!”
夏晚露橫他一眼,“這個呢?長相老實忠厚,公務員,家境殷實,穩定可靠。”
繼續冷眼,“長得太普通,不利于優生優育,孩子像他怎麽辦?”
“……那這個!”夏晚露下狠招,“長相俊美,體格健碩,去年的武術冠軍!”
“……打架這麽厲害,我囡囡打不過不是受欺負嗎?”
“……”再找!“這個!身體健康!愛好運動!長得帥!陽光男孩!法學碩士!律師!老二手下得力幹将!簡直挑不出一點毛病了!”
“……這麽個面嫩的,看起來比囡囡還小,沒有安全感……”
“這個!”
“胖了!”
“這個!”
“太瘦!”
“這個!”
“太白!小白臉通通不要!”
“這個!”
“比我還黑!”
“這個!”
“這個好像曾經追過你吧?”
“……”夏晚露氣結,她真是昏了頭了,把彭碩晉職稱的照片也混在了裏面……照片一甩,夏晚露也發飙了,“大哥!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合着這麽多就沒一個中意的?就你甯家的男人才優秀是嗎?那至謙不是結婚了嗎?你家老四又小,你倒是再找個兄弟來配陶子啊?!你說吧!說個标準我參考一下!要不這樣,我來說,你看這标準合不合意?”
“嗯。”甯震謙一臉不高興,老三媳婦還不死心呢?什麽叫再找個兄弟來配陶子?這兒不坐着一個嗎?
“這個人呢,要不高不矮,身高一米八五最合适。皮膚不要太白,比碳淺那麽一點最好。要體格健壯肌肉發達,卻不能胖。要能打而且搏擊一人能放倒四個,可是卻不打老婆。要嗓門大,吼一聲整個大院都能震上一震,可是卻在老婆面前說句話都緊張。要喜愛下廚,可是炒出來的菜純屬浪費食材。要知根知底,最好從小就認識而且疼着囡囡把囡囡當寶貝疙瘩的。這樣的,大哥你覺得怎樣?”
夏晚露扳着手指頭一個一個數。
“嗯……”甯震謙聽着,心思卻不在這上頭,随意應着,再一想,這不是說他是說誰?擡頭一看,隻見夏晚露抿着唇詭異地笑,這才想到落進了老三媳婦下的套,想到陶子也在身邊,這話聽得明明白白,不知多尴尬,咳了咳,“不是……我是認真在給囡囡把關。婚姻這事非同兒戲,你看吧,囡囡一個人在北京,我們不幫着參考參考,她一個傻姑娘,被人騙了都不知道,你說呢?”
“嗯……有道理……可是大哥,若按照剛才我說這标準去找,還真找不出人來了啊……”夏晚露把照片收攏過來,一張一張翻看。
“可是咱也不能把囡囡随随便便嫁出去不是?得對她負責!那些歪瓜裂棗什麽的,就别看了!吃飯吧!吃飯!”他很認真地說。
夏晚露哭笑不得,她這一疊照片裏的男人,一個個地,也稱得上是黃金單身漢,在他眼裏就成歪瓜裂棗了?“我去下洗手間,你們先吃!”夏晚露憋笑快憋不住了,她要去好好笑一場,順便向老公彙報今天的戰況。
甯震謙則拿起陶子的碗來,給她盛湯,“先喝點湯潤潤……”話沒說完,便覺冷嗖嗖的眼神盯在自己臉上,側目,那冷冰冰的一雙眼不是陶子的是誰的?
“你還記得旁邊有我?”陶子冷哼。
甯震謙這才想到,從進來到現在,陶子好像一句話也沒說過的……
“甯黑炭!這都第幾回了?你能不能不要那麽丢臉!”她事前并不知道露露是給她介紹男朋友來的,如果知道,她也許不會來吃飯了。
露營之後也和露露出來過兩回,露露隻說她一個人太孤單不好玩,要介紹些朋友給她認識,她單純地以爲真是介紹朋友來着。可是,即便是這樣,甯震謙的态度也太讓人無語了,人家就隻見過面而已,他便直接把氣氛推到了高/潮,人白醫生也沒說要追他,他自己倒主動說起了,還把白醫生氣走,這讓露露以後在單位怎麽和人家相處?就算露露這事辦得唐突,可是客客氣氣把這頓飯吃完,以後再無聯系,不也成全了露露的面子嗎?
甯震謙默默聽着,而後輕聲嘀咕,“我的臉面早在s團就丢在地上撿不起來了……”
“……”陶子一怔,想起s團那些事又覺好笑,好不容易才繃住臉,“可是我和露露還要臉呢!”
正說着,夏晚露卻回來了,臉上還挂着未曾褪去的笑。
不便再說下去,陶子默默開始喝湯。
“下午我要和辰安去看爺爺,你們呢?是一起回去,還是單獨行動?”夏晚露回來笑吟吟地說。
“暫時不回去!”甯震謙答道,回頭一看陶子,馬上想起她剛才所提的意見,于是低聲詢問,“還是你想回去玩?”
“……”陶子無語,若要說他呆吧,他還真不呆!這是什麽問話?不回去就是和他單獨行動,回去?那可是回他家!
“我下午有事,約了編劇談下部劇本。”她面色平靜地道。
他差點被一口湯給嗆到!那會不會和宗洋碰面?
“我送你去吧!”他趕緊道。
她沒吱聲,不願當着夏晚露的面和他鬧。
吃完飯後,夏晚露便搭乘左家老大的順風車去了大院,而陶子到底被甯震謙弄上了車,送她去找編劇。
然而,半道上編劇卻打來電話,說他突然沒空了,改天再談,陶子隻好讓甯震謙送她回去。
甯震謙看了看時間,卻沒有調頭,仍然往前走。
“喂,錯了啊!我家在這頭!”她不禁提醒他。
他卻低沉了聲音道,“快要到接莫忘的時間了,一個來回就錯過了,先去接莫忘好嗎?”
這樣的聲音,她無法說出一個“不”字,本想說那你放下我,我自己坐車回去,可一見他的側臉,不知怎麽的,這句話也說不出口了。遲疑間,車,卻朝着前方直駛而去。
莫忘還跟那天她所見的一樣,自己背着一個大大的書包,沿着那條林蔭路走過來。
看見甯震謙和陶子,他的眼睛裏也沒有什麽異樣的反應,老老實實上了車,老老實實讓甯震謙給他系安全帶。
“莫忘還沒有吃午飯,先陪他吃點東西怎麽樣?”他上車後問她。
她猶豫着,那個“不”字還是說不出口,于是點點頭。
“一般是我媽來接他的……”
甯震謙這話隻說了一半,但陶子能聽懂,嚴莊初愈,應該多休息才是。
已經不是第一次陪莫忘吃飯,所以對他先洗手,吃飯不用喂的表現已經不再驚奇。
隻是,她和甯震謙已經吃過了,兩人都沒有再動筷子,隻是坐着陪莫忘。
“下午沒事,晚點回去沒關系?”甯震謙問她。
她點點頭。這樣的氛圍每次都讓她自己覺得奇怪,前一個小時她還和甯震謙在餐廳裏賭氣,可是莫忘一來,好像就無法再撒氣,上一次也是這樣,甯震謙當着莫忘的面提的要求,她總狠不下心拒絕。每每這時候,她便謹小慎微的,總想着這是一個特殊的孩子,她得控制,别驚吓了他……
她承認,她這種心理仍然是對孩子有偏見,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真的緊張,甚至有些害怕。
他們三人坐了一個小桌子,莫忘也不用人幫忙,自己可以夠得到夾菜。
忽的,卻見莫忘用勺子舀了幾塊肉放進甯震謙碗裏,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這簡直讓陶子大跌眼鏡,甚至有些激動,“他會關心你啊?!”不是說自閉症孩子不懂得感情的嗎?
甯震謙微微一笑,笑容裏有些無奈,“不是。他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爲我們大人曾這麽做。有很多事情,我們教他一千遍他也不會,可是某個不經意的時候,他自己又學會了。比如夾菜這件事,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的,但是,他并不懂得這件事的意義是什麽,不懂得是一種關心。可能是見我不吃,所以才這麽做吧,我也不敢确定,他的想法,很多我都不懂……”
陶子點點頭,看了看莫忘的眼睛,裏面澄澈一片,這麽澄澈的世界,卻是無法理解的嗎?
抛開成人之間的恩怨,他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她的憐憫毫無掩飾地顯露出來。
甯震謙将她謹慎憐憫而又害怕的表情看在眼裏,唇角揚起淡淡的笑,“其實也沒什麽!這孩子還算很乖的,他的世界雖然我們不懂,但單一,他不懂感情,可他有喜好,而且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許一輩子都是這樣了。我習慣了,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好,至少沒有正常人那些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所要做的事,就是和他一起走到最後。”
陶子聽着,心裏莫名一酸。
這樣的話,聽着是舉重若輕,可卻有多少無奈在裏面?
若生活可以選擇……
她想到這裏,沒有再想下去,這個假設不成立,生活是不可以選擇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莫忘用勺子來舀湯,湯在她的面前。莫忘舀的時候不小心,勺子沒拿穩,掉了,湯濺在她身上,也濺在了他自己手背上。
甯震謙神情明顯一緊張,剛想說對不起,卻見陶子拿起了紙巾,握着莫忘的手,給他擦去了手背上的那一滴湯……那一刻,他眼眶驟然一熱……
陶子反有些窘迫,求助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跟他說什麽……”
他目光模糊地笑,“不用說,謝謝你……”
等莫忘吃完飯,已經是下午,飯店附近有一個小公園,裏面有些簡單的遊樂設施,莫忘看見後,十分高興的樣子。
甯震謙便道,“還可以再晚點回去嗎?他喜歡玩這些,正好今天天氣也不太熱。”
“他不要學習嗎?”陶子問。
“今天周末,上午到學畫,下午給他自己玩的。”
“那……嗯。”陶子隻能再點點頭。
松開了手,莫忘便樂滋滋地朝跷跷闆走去,坐在跷跷闆的一頭,靜等跷跷闆跷起來。
可是一個人的跷跷闆,怎麽跷得起來?
“你去坐另外一頭。”甯震謙道。
“不!全是孩子,我才不去!丢人!”陶子環視一周道。
“那我坐上去不是更好笑?”他爲難地看着她。
陶子想象了一下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坐在小小跷跷闆上的畫面,還真的很好笑……
“那在院子裏誰和他玩?”她笑問。她記得院子裏也有跷跷闆和滑(”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梯什麽的。
“他曾經想去和别的小朋友玩,可是人家家長馬上把人給牽走了!”他低聲道。
陶子神情一暗,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默默走上前,坐在了莫忘對面,雙腳一蹬一蹬的,和莫忘玩了起來。
莫忘玩出了樂子以後,發出笑聲來,童聲十分清脆。
甯震謙望着這一幕,望着跷跷闆兩頭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眼眶竟然微微濕潤了。這是多麽美好的畫面,如果,時光停留在這一刻不再前行該多好……
内心一個強烈的沖動在奔騰,他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陶子的長發随着跷跷闆的起伏在風中飛舞,她的笑聲和莫忘的交織在一起,于他,仿似世間最美麗最和諧的樂章。他偷偷拿出手機,将這一幕拍了下來。
而後,仰了仰頭,風幹眼角微微的濕潤,轉身去周圍的小店給陶子和莫忘買水喝。
隻是,他沒想到,就離開這麽一小會兒,也會出事……
陶子和莫忘正玩得高興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指着跷跷闆對他倆嚷,“我要玩這個!”
陶子想,正好讓兩個孩子一起玩,于是自己下來,對男孩道,“我讓你,你和哥哥一起玩好嗎?”這孩子,看起來比莫忘要小一些。
“我才不要!我要自己玩!他也給我下去!”小男孩看來在家被寵壞了,典型的小皇帝,霸王性子。
陶子便耐心地勸道,“可是這跷跷闆一個人不能玩啊!”
“我還有弟弟!他來了!”小男孩往後一指。
陶子一看,竟然是章之意和一個男人還帶着個孩子走過來了,這男人已經不是上次在商場碰上的那個了……
冤家路窄啊!
陶子便去勸莫忘,“莫忘,我們不玩這個了好嗎?我們去玩别的!蕩秋千,滑滑梯,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莫忘到底是沒聽懂還是不願意去,隻是抓着跷跷闆不肯放,也不肯下來。
那霸王孩子居然跑過來就推莫忘,“你給我讓開!”
陶子被吓着了,唯恐莫忘被欺負,忙一手抱着莫忘,一手去擋這個小男孩。
小男孩被她一擋,退後了幾步,那男人馬上就沖上來了,用力将陶子一推,“你一個大人幹嘛打孩子!”
陶子怎是一個男人的對手,立時便被推翻在地,還沒來得及解釋,章之意的聲音就響起了,“我說呢,原來趕着當後媽來了!可惜啊,你想當後媽也找個健全的,這是個傻孩子,你犯得着嗎?”
“你說誰是傻孩子?章之意,嘴巴放幹淨點!”陶子焦急地看了眼莫忘,唯恐他會因章之意的話而受到傷害,可是,顯然她多慮了,莫忘根本不懂章之意的話是什麽意思,隻是一雙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突然地,莫忘卻一改之前抓着跷跷闆不放的模樣,松了手,從跷跷闆上下來了。
陶子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很是害怕,甚至忘了從地上爬起來,心中直念道,甯震謙去哪裏了?怎麽還不回來?
卻見莫忘突然蹲下來,一手放在她後膝彎裏,一手放在她脖子上,那樣子,竟然是像要把她抱起來似的……
可是,他卻隻是做着這個動作,手上全然無力,自然也抱她不起。
于是那倆男孩嘲笑的聲音也随之響起,“哈哈!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小孩怎麽抱得起大人?!傻瓜!”
莫忘自是聽不懂孩子的嘲笑,隻是執着地擺着這個姿勢,雖然不會用力。
陶子莫名有些心酸,輕輕對莫忘道,“莫忘,你抱不起來的,我自己能起來。”
章之意酸溜溜的聲音再度傳來,透着嘲諷,“喲,還真是母子情深啊!”
陶子從地上爬起來,牽住莫忘的手,正要還擊,甯震謙回來了,遠遠的,便一聲大喝,“怎麽回事?”
“小……小震哥……”看見甯震謙,章之意的氣焰便下來了,“沒什麽,我和莫忘玩呢!來,莫忘,到阿姨這裏來,阿姨這裏有好吃的哦!”
那倆男孩已經爬上跷跷闆了,驚訝的看着章之意,“章阿姨,你剛剛不是說這孩子是傻的嗎?怎麽還跟他玩?”
章之意的臉頓時通紅,“我沒說……”
甯震謙臉色一沉,目光如冰,在章之意和那個男人面前掃過。他的個子,至少比那男人高出十公分,渾身上下又透着軍人獨有的淩厲之氣,目光所及,章之意和那男人同時退後了兩步,尤其那男人,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的嚣張之氣?
甯震謙神色冷沉,走到陶子和莫忘跟前,和陶子一人牽着莫忘一隻手,低聲道,“走吧!”
此時此刻,陶子沒敢多說話,默默跟着甯震謙走了。
身後,章之意不甘心的呼喊傳來,“小震哥……”
甯震謙頭也沒回……直到此時,陶子才憤憤不平地道,“他們叫莫忘傻子!”
“那又如何?”甯震謙淡淡一笑,“我去把人家給打一頓?就能堵住悠悠衆口了?就算今天打得這個人不說了,明天又會有别的人說,就連我們同一個大院住的人都會說,好像自閉症是傳染病似的,唯恐孩子和莫忘待一塊就給染上了。我們早已經習慣了。自閉兒家長首先要學的一課,就是要有強大的心理。有強大的心理去面對世人的目光,有強大的心理去承受失敗……”
陶子雖然無言反駁,可是,卻仍然不認可他的話,“可是莫忘不傻啊!他會畫畫,而且畫得很漂亮!”
“是!他不傻!他不但畫得很漂亮,他還認識很多字,他正在記小字典,已經記了許多頁了!他還認識地圖,他記過的地圖,他絕對不會畫錯!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也跟别人沒有關系,隻要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看着他一點一點進步,就很開心……”
“也對……”陶子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和章之意的這一場“戰争”裏,她竟然站在了莫忘這邊。她忽然想起了剛才莫忘的動作,忙道,“你知道嗎?莫忘剛才想把我抱起來呢!”
“什麽意思?”他的大黑臉頓時黑了下來。
“就是……剛才那男的把我推倒……莫忘想把我抱起來……”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爲的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他的聲音忽然提高了。
“提了又怎麽樣?你把人家打一頓啊?”她照着他的原話回。
“未嘗不可!”他皺着眉低聲道。
“你剛才還說不打人的!”
“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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