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進卧室去把衣服給換了,然後把他的襯衫扔還給他,意思是,你可以拿着你的衣服走人了……
誰知他卻聞了聞味道,一臉嫌棄的表情?
什麽意思?他這是嫌棄她的味道不好嗎?
“甯震謙!你個臭大兵有啥可嫌棄的?”難道他忘了,從前訓練回來臭烘烘的一身汗就抱着她黏糊的時候,她嫌棄過他嗎?
“不是……”他皺着眉,把衣服扔下,“這上面怎麽有那個花花大少的味道?”
“你……”陶子明白了,臉色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扔這裏還想讓我洗啊?”
“不是……那我自己洗好了……”他拎起衣服就要進浴室。(
陶子當即擋在了浴室門口,“甯震謙!你是要怎樣?洗完了之後呢?一時半會兒幹不了吧?所以就可以在我這賴一夜了對嗎?甯震謙,沒看出來啊,你也有這麽多彎彎腸子?”
“我真沒這意思……”
“沒這意思就趕緊穿上衣服給我回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不好!”她推着他,最終把他推出了家門。
甯震謙站在門口,面對着禁閉着的門發了會兒楞,在s市的時候還能偶爾共處一室呢,來北京了,反而不能了……
而室内,陶子背靠着門站着,心緒有點亂。
和他在一起,不知爲什麽,情緒總是波動得這麽厲害,也不是沒有過好好相處的時候,林芝去世的時候,不是也一起陪着林芝到最後一刻嗎?其實,她覺得那才該是他們倆的最佳狀态,也是她一直想追求的狀态,即便不再是愛人,也還是她的糖糖哥,可以相逢一笑,相見亦歡,可是,有的時候就是做不到啊,就是想暴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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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生活漸有了規律。
主要以寫下部的稿子爲主,因爲趕檔期,她幾乎寫完一截就拿去和編劇一起改編一截,加之偶爾還會去劇組探班,生活确實忙碌而充實的。
這天是周日,答應了宗洋去看他拍一場感情戲,上午一早就出門了。
這場戲是發生大學校園裏的,所以借了某高校來拍攝。
陶子來探班的,自然帶了滿滿一包吃的前來。
進入高校以後,她電話聯系了一下劇組,确認他們所在的方位以後,才繼續往前走。
走進林蔭道以後,卻忽然發現前面有一個小孩,背影很熟悉。
再一細看,她确認自己沒有認錯,是莫忘……
莫忘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甯家的人呢??
她四周看了看,确信沒有看到……
再見莫忘,她心裏是極其複雜的。過去有些的痛,雖然理智上她很清楚和莫忘沒有關系,可是,情感上,每次看見莫忘,總會提醒她想起一些什麽來,但馬上另一個聲音又會說,不要想,不要想,已經過去了,莫忘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是個有問題的孩子……
在這樣的糾結中,她卻不知不覺跟在莫忘後面走了一段距離了……
而這麽久過去了,甯家的人還是沒有出現,她的心便有些懸懸的,莫忘是不是和甯家的人走丢了?
她想過,她該不該管他?
可是,看着那個瘦瘦的身影在前面走得一闆一眼的,她最終沒辦法狠心就這麽轉身離開。
對于莫忘,她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的,一來是因爲心中的陰影,二來,她始終不明白該怎麽和一個自閉兒相處和交流。
掙紮了許久之後,終于,她小跑着追了上去,在他身後喊,“莫忘!莫忘!”
他沒有理她。
或者該叫甯忘?
于是又改了口,“甯忘!甯忘!”
然而,還是沒有理她……
她卻已跑到了他身邊,大着膽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莫忘!你怎麽在這裏?爸爸呢?”
莫忘看了眼她,歪了歪頭,也不說話,繼續往前走。
“莫忘!你是不是和家裏人走丢了?我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她一邊跟着他的步伐,一邊低頭問他。
他還是沒有說話……
陶子沒轍了,那種害怕的感覺又襲來,真想一走了之啊,可是,那份莫名的責任心卻不允許她這麽做。想起他愛吃水果,自己恰好探班帶了車厘子,于是拿出一盒來,打開試着給他,“莫忘,吃不吃?”
莫忘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眼裏平靜無波,清澈純粹。
“給你啊,莫忘。”她把盒子又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而後,莫忘伸出手來,接了。
她心裏一松,“莫忘,那我們在這裏吃,一邊吃一邊等爸爸好不好?”就這麽幾句話,她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大汗……
她牽着莫忘的衣服,想帶他到一邊去坐着。
可是,莫忘拿着她的車厘子,繼續往前走。
她沒轍了,心内緊張,隻好拿出手機來,給甯震謙打電話。
“喂?囡囡?”驚喜的語氣,上周不是還氣鼓鼓把他給趕出來了?這周主動打電話?
“你在哪啊?”她一邊緊張兮兮地跟着莫忘,一邊問。
“在家。有事?”
“還問我有事?是你有事啊!你丢東西沒有?”聽他的語氣就是不知道莫忘丢了,緊張的同時,她又惱得很,不是要當一個好爸爸嗎?就這麽當的?
甯震謙被她問得莫名其妙,丢東西?“沒有啊……”丢了你算不算?
“甯震謙!我撿到你兒子了!趕緊來認領!不然我就交給警察叔叔了!”她沒好氣地說。
“兒子?莫忘?你在哪裏?”他的語氣終于緊張起來。
“在xx大學!”
他握着手機,語氣都是顫抖的,仍然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一切,“囡囡,你說……你撿到莫忘了?”
“嗯!是啊!你們怎麽搞的?”她覺得甯家不可能這樣大意,把莫忘這樣一個孩子給弄丢,嚴莊呢?甯晉平呢?不是還有家庭教師嗎?
可是,甯震謙卻似乎并不關心莫忘走丢這件事本身,誠惶誠恐,都隻爲她對莫忘的态度,“囡囡,你說你和莫忘在一起?”
“嗯!”
“囡囡……”電話那頭的他,叫着她的名字,幾近哽咽,“囡囡……你爲什麽會跟莫忘在一起?”
“我……我來這裏看劇組拍攝啊!正好遇到他一個人……”她簡單地說着事實,卻不知甯震謙爲什麽問這麽多廢話而不來接孩子。
“不是……囡囡……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爲……”那一端鼻音深重,他已是不知如何言語,他以爲囡囡必定恨透了莫忘啊……可是沒想到……呵……他善良的囡囡……
“你以爲什麽啊?你怎麽了?感冒了?”她聽着他鼻音挺重的,想起他那天光着上身回去的,這麽大熱天,他一個當兵的,不會就這麽感冒了吧?
“不是……沒感冒……囡囡……我沒事……”他心裏忽然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囡囡,你看看莫忘書包裏有什麽,有沒有一本速寫本。”重複過去,是否等同于連根拔起?
書包?
是的,莫忘背着好大一個書包,比他人還寬……
她于是打開來看,裏面背着一些畫畫的工具,其中确實有一本速寫本,她拿出來一看,上面寫着xx大學xx家屬樓的地址,還寫有電話号碼和一個姓名。
“這是老師的名字嗎?姓易。”她問道。
“是的!是莫忘的美術老師。”
“莫忘是去學畫畫的?是你爸媽來送的嗎?然後和莫忘走丢了?”她猜測着。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嗯,是的,可能吧。”
“那怎麽辦呢?”她望了下四周,“算了,等你來接得一個多小時,你爸媽也不知在哪裏,我就在這家屬樓附近,我給你帶過去吧。你們自己記得來接就好了。”
要她就這麽抛下一個自閉孩子不管,她的良心上過不去,與其陪着莫忘守在這裏等嚴莊和甯晉平,她不如自己送一送,見嚴莊和甯晉平對她來說,是一件尴尬的事。
“好啊!謝謝你囡囡!”他呼了一口氣,在那一端,心潮起伏。
“走吧,莫忘!”陶子捏着莫忘的衣服,一隻手裏拿着速寫本,找着家屬樓外牆上寫着的棟數。許是找得太認真了,心裏那份對莫忘的害怕減輕了一些,同時她也并沒有注意到,其實莫忘根本不是在她的牽引下走的。
這邊挂了電話,甯震謙馬上又給嚴莊打電話,“媽,你看見囡囡了嗎?”
嚴莊在車裏,早已經熱淚盈眶,“是的,看見了!看見了!”
“媽,囡囡和莫忘在一起?”
“嗯!在一起!她給莫忘吃的,還領着莫忘去找老師,她是以爲莫忘走丢了……這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嚴莊含淚道。
那一端的甯震謙,放下手機,默默地站在窗前,望着院子裏蔥蔥茏茏的樹木,站立了許久……
陶子并不知道,莫忘不是走丢,而是自己去找老師學畫畫。
自閉的孩子,是無法徹底治愈的,甯家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訓練莫忘自理。
從最初來到北京的不适應慢慢過渡,莫忘亂七八糟的生活已經漸漸變得有規律。訓練莫忘自理的過程就像寫程序一樣,将他的生活編成一成不變的“程序”,每天都按着這個程序走。
比如來找易老師學畫畫,嚴莊會送他到xx大學固定的地方,然後讓他自己去老師家。所以,陶子遇見的莫忘,并不是走丢了,而是正走在學畫畫的路上。
如今的莫忘,已經知道這個程序了,在家吃早飯——背書包——坐車——下車——走路——找老師——畫畫——回到原地——坐車。
隻是,這個簡單的過程,這一年裏,他們訓練了莫忘幾百次。而且,嚴莊還總是不放心,每次都開了車悄悄跟在後面。
今年嚴莊換了車和車牌,所以嚴莊看見了她,她卻沒看見嚴莊而已。
甯震謙的目光裏,各種光芒交雜,思緒萬千。想起訓練莫忘的艱難,他的眸光又沉落下去。就學畫畫這一件事,最初在老師家裏不知道弄壞了多少東西,也是無數次地教,無數次地陪着他畫,才漸漸有了改善。好在他是如此地愛畫畫,一旦投入進去,便會沉溺其中出不來,言語上無法溝通的事,卻能和老師用畫筆溝通,這兩個月,終于可以讓他自己畫畫而不用大人守着了。但是其它的事情呢?除了畫畫,莫忘還是一團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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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