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讓夏啓宏撤去“隐藏”,招呼一下賞雲,順便問問胖子的情況。
賞雲卻已經走了過來,嘴裏嘟囔着:“你可算到了,我先下去探路啦,你也快點。對了,胖子說了,不用等他,他絕對不會掉隊的。”
她怎麽會發覺我的,難道夏啓宏的技術失靈了?
“你也别瞎琢磨了,問題出在腳下!”蟲子冷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低頭一看,恍然大悟。
被我踩在腳下的這級石階,上面的螢石,所發出的光,正在由白轉紅,也愈發亮了起來。它竟然可以靈敏到可以感知這塊大青石上的壓力變化,并順應做出反應。
這倒是一個用來對付“隐身訪客”的好辦法,夏啓宏的“隐藏”術,遇到了克星。
夏啓宏也發現了這個秘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怎麽可能?我的隐藏術,在走細軟的沙地時,都不會留下痕迹,反而被這麽堅硬的大石頭,察覺出來。”
“算了,别糾結啦。天底下的東西,都會有與之相生相克的存在,沒有絕對的無敵。”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經很不錯了,起碼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大多數情況下,你的這些手段,都是傲視群雄的!
當然,說這些安慰話的時候,我的心裏也挺高興。隻要這個家夥有了敬畏之心,把他徹底收服到自己的手下,就還是有可能的。
等等,我怎麽會突然間,有了這種“陰險”的想法。
我連忙把注意力轉移到腳下,先是小心翼翼,然後大踏步向下走去。在大膽嘗試後,我發現自己,與虞桃的本能,結合得越來越好了。
可能因爲心中沒有了恐懼,也可能是因爲急于趕路,我居然很快就走完了這段看起來很長的石階。
還剩下最後十幾階的時候,我看到賞雲正在前面蹦蹦跳跳。随着她的每一次落地,地面上都會閃出一道光來,五顔六色,煞是好看。
看來,前方的地面上,也到處鋪設了這種能敏銳感應壓力變化的螢石。不知道最初的設計者,是爲了用最節能的方式構建這裏的照明系統,還是爲了提防像夏啓宏這樣的高級盜賊?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我以爲賞雲是因爲等我太久,一個人待着無聊,所以尋了這麽個“蹦蹦跳跳踩燈亮”的遊戲,在這裏自娛自樂。
難得見她表現出這種童心未泯的樣子,我不忍打斷,索性停了下來。
她卻喊了起來:“你這個人,怎麽還停下了?還,離得那麽遠!你抓緊點!要麽,幫我把這些家夥全都殺光;要麽,你趕快想個能讓你安全走出去的法子。”
家夥?殺光?
我連忙又往下走了幾級台階,看個究竟。
可不是麽,一群黑乎乎的、手掌大小的圓形生物,正在“圍攻”她。可能是因爲這些東西太小,數量又多,用刀去劈不大方便也不實際,所以,她幹脆直接用腳踩。
好在這些東西,數量雖多,卻沒有展示出什麽驚人的攻擊手段,速度不快,也沒有像木乃伊中的聖甲蟲那樣無處不鑽,隻是在向她不斷聚攏,任她踐踏。
不過,經過進一步觀察後,我發現,這些小東西,并不是特意去攻擊她的。因爲,她隻受到了一個方向的沖擊,從她身旁、身後經過的,根本沒有攻擊她的意圖。
她隻是占了人家的道。
問題是,這些小東西,爲什麽不幹脆繞過她走呢?
難道說,有什麽讓它們害怕的東西,正從我的身後趕來,這才讓它們慌不擇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得抓緊時間往前趕了。
我剛要擡腳下去,夏啓宏沖到了我面前:“主人,讓我再試一下,這個隐藏術吧!”
說完,他已經跳到了這黑色生物大軍的上面。
奇迹又出現了!他跳上去後,腳下的這些小東西,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别說被踩死了,它們的步伐都沒有停頓過。夏啓宏又達到了他“吹噓”的無我境界。
我還在愣神,夏啓宏已經折返回來,拉着我的手,就向前沖去。
真的很神奇,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腳是踩着鵝卵石一樣的東西,一路向前的;而作爲我“墊腳石”的它們居然毫發未損。
賞雲在一旁看到,也很吃驚,砸吧了幾下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最後一擰身,向前方沖去,地面上随即閃出一串亮點。
沒過多久,我就知道了腳下這些東西爲什麽恐慌了。
我聽到了轟鳴聲,從背後傳來,越來越近。
不過是什麽,被它追殺了,都不是件好事。我連忙提了速,心無旁骛向前沖。
可我還是不夠快,至少沒有後面“追兵”的速度快。
随着它越靠越近,我也總算聽明白了,那是水浪傾瀉而下的聲音。
難道我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個下水道,或者洩洪通道?
關鍵,不管這個地方是幹什麽用的,有沒有出口、通向哪裏。如果我不能及時跑出去的話,必死無疑。
悲觀的情緒一上來,腳下的動力就下去了。我慢了下來,同時感覺渾身無力。
跟在我身旁的夏啓宏,自然也知道了後面将有洪水壓上,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小伎倆,抵擋不住那麽強烈的沖擊,所以臉色也不大好看。
他見我的步子慢了下來,有些着急,可他又沒有什麽好辦法。他并非以體力見長,如果背着我,他也跑不快,說不定比現在還慢。
可他又不敢把我一個人扔下,就好像我和他之間的主仆約定,真的很有約束力一樣。
這一次,再也沒有奇迹趕來救我。
後面的洪流很快追上了我們,把我們卷了進去,并将我擊暈。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範蠡這次竟然也沒有主動拿出鬼籠來保護我。
等我再次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控制身體的還是我。
我也仍然待在水裏,不過周圍的環境已經大爲改觀。夏啓宏在水中制作了一個氣泡,把我,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找到的賞雲,都安置在裏面,大家一起随波逐流。
水流的沖擊力太強,把地面和兩側牆壁上的發光物質全部點亮了,反而讓我看清了四周的景象,比之前烏漆墨黑的感覺強多了。
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符号,或許是文字,因爲我認出了其中的幾個古漢字。
這些符号,畫的很大,就像是專門爲了給我這樣的“遊客”看一樣。很可惜,這次他們對牛彈琴了。我既不是考古學家,也不是符号或者文字專家,對這些東西既不認識,也不感興趣。
真正令我失望的是,在這股洪流中,我沒有看到熟悉的魚類。
隻是沒有我印象中的魚類而已,活物還是不少的,以蝦和烏龜居多。其他那些長的奇形怪狀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如果不是身邊跟着一個忠奸難辨的夏啓宏,我可能已經拿出相機在拍照了。
美好的水中遊覽,很快結束。
不知道什麽時候,水被分流了,我們被發配到了旁路,不再跟着“大部隊”洶湧澎湃。
沒多久後,我們又被這股水流帶到了一處小瀑布,傾瀉而下。
正式下墜前,我依稀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站着一群人。
難道,殊途同歸,我終于追上井上他們了?
不得不說,這個夏啓宏,還是有點小本事的。在順流而下時,他把我們所在的氣泡與最底層的水“粘”在一起。所以,雖然也是墜下,但我們“乘坐”的氣泡,卻是沿着山體,一路磕磕碰碰掉下去,并最終滾落到水潭外的地面上。
我們不但沒有受到下墜力的沖擊傷害,我和夏啓宏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幹的。
真的腳踏實地了,我才想起還少一個,就問夏啓宏:“剛才,你看到胖子了麽?”
夏啓宏還沒回答,胖子卻幽靈般地出現在我面前,滿臉笑容:“我還以爲,你光顧着自己逃命,早就把我給忘了呢,謝謝關心啊!”
“你早就到了,還是,”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扭過頭看看了看小瀑布,“你一直悄悄跟在我們後面?”
“這是個秘密,暫時不能說!”胖子對我眨了眨眼睛,身形一晃,又不見了。
畢竟不是自己的人,沒辦法去指揮和約束啊。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轉過頭去關心賞雲:“美女,你還好吧?”
賞雲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開心:“人到沒事,隻是這衣服濕了,多少有些不舒服,要是能找個地方烤烤火就好啦。”
我沖着她身後努了努嘴:“目标就在前方,我們先去看一下。如果沒啥要緊事,你就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衣服烤幹了再回來,如何?”
“嗯,這種話聽着舒服,謝啦!”賞雲說完,又一溜煙地跑了。
“等等!”我想喊住她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真是的,都已經追上了,還急個什麽勁兒啊?而且,能走到這裏的敵人,都是人精,大意不得。所以,我才說去看一下,而不是動手。
我擔心賞雲莽撞惹禍,隻好也快步趕了上去。
可我終究還是遲了。當我剛剛遠遠看到井上他們的時候,賞雲已經在與井上手下幸存的三個忍者,打了起來。
論速度和近身格鬥,賞雲的确是更勝一籌,可我看到,三個日本忍者,正有意将她向井上那邊引。
這是個不正常的舉動,照理說,他們是不該把敵人往自己最核心的人物身邊引的,除非……
我想到了井上川一的秘密武器,連忙擡起手,大喊:“快回來!”
可我這聲音卻沒有發出去,蟲子搶先奪走了我的身體控制權。
我還沒有來得及埋怨蟲子,那邊黃光一閃,賞雲已經跌倒在地,變成了木頭。
“小哥,你得趕快成長起來啊!”範蠡對我說,“賞雲已經打草驚蛇,隻能成爲棄子了。你不能再把自己的行蹤給暴露了。臨時決斷,不可以意氣用事啊!”
我又不傻,自然明白他這話中的道理,隻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夥伴,跳入陷阱,心中總是難過。
我不說話了,看着蟲子帶着我們,逐漸向目标靠近,然後在距他們六十米左右的地方,蹲了下來,進行觀望。
我數了數,這隻曾經聲勢浩大的探險隊,如今,隻剩下十個人。井上川一、姬羽,小雪,我的三個鏡像雇傭兵,剩下的四個,應該都是井上的手下,
井上川一的這四個手下,之前從未在隊伍中正式露面。其中,有三個是忍者裝扮,還有一個帶着一副大号蛤蟆鏡、穿着一身老式的藍色綢子大褂,倒像是個解放前的說書先生。
不用問,這個蛤蟆鏡,一定是井上最後的王牌了。
和這些人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個大小不等的箱子,包括兩口棺材。
如此看來,他們應該已經找到了所謂的寶藏,還取了出來。
不過,既然是“寶藏”,東西應該不止這麽點,他們爲什麽不搬了?
“收拾”完賞雲,井上川一走到姬羽面前,小聲地商議着什麽。這就是,賞雲打草驚蛇的後果了,他雖然沒有看到我們,卻對這裏已經不放心了。
範蠡很自覺,及時撤去了“天耳”上的約束,他們的對話,很清楚地傳到我耳中。
井上川一說:“這裏已經不安全,你趕快去把鏡子取下來吧!”
姬羽搖了搖頭:“不行!我要的東西,還沒找到。這個地方,應該不是唯一的藏寶洞,我們再去找找。”
“剛剛那個人的身手,你也看到了”,井上顯得很焦躁,手腳不停地比劃着,“如果她隻是一個探路的,那等她後面的援兵趕來,我們誰都走不掉。倒不如,先把鏡子取下來。反正,你要的東西,别人也不會感興趣,有時間再來拿就是!”
“當然不行”,姬羽發出一陣冷笑,“咱們兩個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難道我還看不出來麽,你這個人,做起事來,真是絕情斷義、不擇手段。我可不想像他們一樣白忙活一場,然後再被你卸磨殺驢。我再說一遍,先拿到我的,我再幫着取你的,之後便是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這是我們一早就約定好的,誰也不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