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忙問:“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恨你啊?不但把你封在這個鬼地方,還把你變成了這副鬼模樣,連個人形都沒有了!”
“這屍骨,不是我的!”夏棋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或許是因爲最近經曆太多,讓我不再輕易相信人言的緣故。他這話,讓我一時間難以接受。
如果這東西,哦,屍骨,不是他自己的話,他幹嘛死乞白賴地央求我們過來,把它取出來,然後幫着送回老家安葬。
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真摯的友情和忠義之心,是可能并且一定存在的。可如果說,一個人,被惡毒的詛咒封壓了幾百幾千年,仍念念不忘把别人的屍骨帶回去,甚至以自己的自由作爲交換條件,未免就迂腐得有些太過偉大了吧?
何況,眼前的這個“瞎起哄”,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省油的燈,又豈會無緣無故地去做這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傻事?
除非,他和這屍骨的主人之間,有什麽特别的聯系,詛咒或者契約什麽的,迫使他不得不做出這樣大方的決定。
雖然不大可能獲悉他的真實想法,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多問幾句。
“這屍骨,是你主人的麽?他怎麽會變好這副模樣?”說話的時候,我特意把頭轉向“魔方”,并沒有直視他,隻用眼角的餘光偷偷關注他的表情。
果然,他的眼珠子轉了幾轉後,才回答我:“他是我的師父,我的一身本事都是他親自傳授的。不過,他原本長什麽樣子,我也不清楚。雖然我們是師徒關系,但很多事,他是從來不跟我講的,包括他的名字和來曆。”
這個謊言,編的不是特别高明啊,我心中暗笑。
“他這個樣子,怎麽做你的師父?你難道不害怕麽?而且,他如何向你演示動作?你所會的那些,不會隻用口訣就能完成了吧?”
“當然不是”,他突然急了起來,極力辯解,“師父說,真正的隐藏高手,是要與大自然去進行心靈溝通的,這樣才能達到真正無我的境界。所以,作爲他的門下,主要培養和鍛煉的是‘意念’,而不是拗口的咒語和花哨的動作,很多情況下,光快是沒用的。”
“所以,你師父教你的時候,你們兩個就面對面的坐着,啥也不說、啥也不做,隻用冥想,就完成了你的學業?”
“不完全是這樣,但也差不多”,他好像并沒有聽出我言語中的譏諷,神情也變得莊重起來:“更多的時候,是師父進入我的大腦,引導我的……意念,直到我自己掌握了方法。”
我聽明白了,他被這“魔方”洗過腦了。
難怪,他沒辦法背叛師父。
那麽,送師父的遺骨回鄉,也是他師父的遺願了。
井上川一那邊還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呢,我不想在這裏浪費太多時間,也就不再多打聽他和他師父之間的事情。
我問夏棋宏:“你師父的遺骸,要怎麽才能帶走?還需要去破解什麽詛咒麽?”
“詛咒倒是沒有”,夏啓宏撓了撓頭,“不過,要想把它,變成方便攜帶的尺寸,還需要多做一件事。”
“那你就快說吧!”我最讨厭别人在我着急的時候,磨磨唧唧。
“你看到上面總共有六種顔色了吧?你得把它變成,六個面,每個面上隻有一種顔色!”夏啓宏雖然很努力了,但顯然并沒能解釋清楚。
好在,我知道魔方是怎麽玩的,所以,也大緻聽懂了他的意思。不就是讓魔方複原麽,雖然我不算精通,但還懂得一些基本步驟,應該可以搞定。
我剛要走上前去試着扭轉,卻被夏啓宏抓住了胳膊:“規矩不止這些。你隻能轉27下,不能多也不能少。而且,任何一步,都不可以重複。”
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自認沒把握做到,便不再向前,同時忍不出發出抱怨:“這是什麽臭規矩啊,誰定的?”
夏啓宏有些難爲情:“是我師父自己定的。可能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不想死後遺體被人踐踏,就定下了這麽一個約束。”
“這我就不太理解了。既然他想讓你幫着把遺體帶回故土,又何必加上這麽一個多餘的約束,讓你不好攜帶呢?”我不得不把臉轉向他,一臉困惑,并假裝要離開。
“因爲,他死的時候,我并不在身邊。”夏啓宏見我要走,連忙把語速提了上來,用最簡短的語言,把相關故事講給我聽。
原來,夏啓宏的師父,隻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如果不是兩人之間已經建立了特殊的心靈感應,他甚至不知道師父已經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了,而且大限将至。
對他而言,師父有再造之恩。所以,一收到師父的“遺訊”,他就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急匆匆趕來了。
誰知,欲速則不達。
因爲心情不好,在路上,他出手懲戒了幾個不長眼的小毛賊,将他們身上的骨頭全部震碎,扔在荒山野嶺之中,讓他們體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他本是圖一時痛快、臨時發洩一下而已,卻因爲手段過于殘忍,得罪了這些小賊的首腦,非要以牙還牙不可。
因爲擔心他不好對付,賊首重金聘請了好幾個懂邪術的高人,與其幫會中的幾大高手一同前往。他們偷偷尾随着他,一路追到了這裏,并趁他初見師父遺體,因爲憂傷過度而注意力分散的關口,突然發動襲擊,将他打成重傷,險些當場斃命。
夏啓宏善于隐藏,僥幸獲得喘息之機,便将身體隐藏在了幽深的岩縫之中,準備一邊調養生息,一邊伺機反撲,殺一個算一個。
可是,來的這群人,卻不是來取他性命的。
爲首的那個滿臉笑容的胖和尚,見夏啓宏躲藏到了黑暗之中,就讓手下停止了進攻。然後,胖和尚從地上,取了夏啓宏流出來的血,在岩縫口種出了五朵樣貌古怪的奇花,接着又從懷裏拿出一本書,叽裏咕噜地念了半天,便帶着手下離開了。
夏啓宏雖然知道這裏面有古怪,但身體受傷過重,又不敢立刻出去,隻好先進行自我療傷。等他感覺身體恢複差不多,終于可以重新靈活駕馭隐藏術了,走到岩縫口處,這才發現自己被封在了裏面。
胖和尚用夏啓宏的血,造出的那5株奇花,被設置爲束縛其行動的結界。對用自己血創造出來的奇花,夏啓宏甚至不能以一指相加。
當夏啓宏的肉身終于餓死在這個岩縫以後,他悲哀地發現,自己肉身雖死,靈魂不滅,而且仍然無法出去。他要在這裏承受永生永世的孤獨。
雖然,每甲子的那一天“大赦”,他還是可以飄蕩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相對于他“享受”的漫長孤獨歲月,這一天實在是太短暫了。
若不是我們這些人突然出現,重創了那些食人花,把後面的岩縫露出來。他都不知道,束縛他自由的結界,原來是可以通過消滅這些奇花來實現的。
一開始,夏啓宏發現自己又可以走出來的時候,還以爲又一個甲子到了。但在聽說我們重創食人花,并殺死“花轉魂”之後,他又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在心裏仔細數了一下,經曆過的季節更替(每年,他都會做一件讓自己紀念的事,來進行區别),這才發現好像沒夠年份,因此就賭了一把,逼我們去把食人花連根鏟除。
從這個角度講,帶走他師父的屍骨,隻不過是誘使我們擊殺食人花的一個借口而已。
因此,在确認我沒辦法破解他師父設下的約束後,夏啓宏也不再強求,隻說,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那個可以解開約束的人,希望能帶過來,幫他完成師父的遺願。
即便這個願望沒滿足,但自由是我給他的,所以,夏啓宏願意繼續履行承諾,做我的奴仆,鞍前馬後,生死相随。
問題是,這“魔方”,他不想帶走了,我卻還想帶走呢。
我問夏啓宏,在沒能破解約束的情況下,他師父的遺骨,可以挪動麽?
夏啓宏低頭想了一會兒,告訴我,應該可以,但隻能維持在這種懸浮狀态。也就是說,必須有足夠大的空間,安置它。
原來隻要有空間就可以啊,這個應該不難解決。
我把皮球踢給了範蠡,讓他把問題處理了。
範蠡雖然喜歡搜羅東西,這次卻好像不太感興趣,直接拒絕掉:“這東西,處處透着邪氣,個頭又大,哪能随便放在身上?”
我不死心,又問:“那,鬼籠呢?”
“當然也不行”,範蠡斷然拒絕,“把它抓進去,不還是要親自動手?我不幹。再說了,鬼籠也不是萬能的……”
“要不,這樣吧”,蟲子很難得地出來,做起了和事佬,“我們先把它放在這,等去把井上那邊的事,解決了,再回來拿它也不遲。這個夏啓宏不是号稱最會隐藏麽,就讓他先把他師父的屍骨隐藏起來呗。”
這倒是個可行的建議,還能順便看看夏啓宏的本事。
夏啓宏好像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當我把思路大緻一講,他就很爽快地答應了。
夏啓宏走到他師父遺骨面前,隻是站了一小會兒,既沒聽到咒語,也沒看到他做任何動作,這個古怪的“大魔方”就從我們眼皮底下,一點點的消失了,就像是用橡皮擦掉紙上留下的鉛筆痕迹一樣。
這家夥,如果去當魔術師的話,鐵定紅遍全球。
要是沒有這些古怪的事纏身多好啊,我已經擁有好幾項可以回去做富翁的本領了。
我都快記不得問什麽要來趟這渾水了,卻還是不得不回到眼前的現實中,抓緊行動,去追趕前面的井上川一。
原本歸蟲子控制的三個鏡像人,已經“失聯”超過兩個小時了。
路上,我問夏啓宏,有沒有辦法,把我們四個的行蹤,同時隐藏起來,偷偷靠近目标。
夏啓宏搖搖頭,說他最多隻能帶上我。
胖子笑了:“你能把他帶上就行,我們兩個,不需要你幫忙!”
說完,胖子身形一晃,又不見了。
賞雲則是向我拱了拱手,然後大咧咧地說:“那我也先行一步了,免得暴露你們的行蹤。”
蹭蹭蹭,她也飛快地蹿了出去,轉眼不見。
我的一番好心,不幸演變成了“激将法”,把我的兩名得力幹将都“支走”了,隻能依靠新收的、忠誠度還有待考量的奴仆,夏啓宏。
當他說已經準備妥當後,我沿着位于繩道另一端的孔洞,爬了過去。
這裏确實亮堂許多,我也看到了很多的白骨。
蟲子說的沒錯,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漏了一條很關鍵的信息。
這些骨頭,并不是遍地都是。
它們的分布,是相當有規律的。
雖然沒有被堆成堆,卻也都是,落在特定的長方形區域内的。
之所以稱爲特定,是因爲這些長方形區域,是用石塊圈起來的,而且,中間相對四周,要略低一些。雖經歲月滄桑,這些石塊壘成的邊界已經不那麽清晰,但痕迹猶在。
不會是殉葬坑吧?
這又是哪個朝代的奇葩啊,直接拿這種天然的洞穴做墓穴,不怕失了風水麽?
再走進一看,我才發現,裏面的動物頭骨,沒有一個是人類的。而且,也看不到一個完整的動物骨架,東一塊西一塊的。
這場景,倒像是将動物的屍體,切割開後,分别扔到這些長方形區域内的。
難道是個廢棄的屠宰場?把肉切下來做成罐頭,骨頭熬湯吃掉後,再倒進這些“垃圾場”中。
隐隐約約,我感覺這些白骨,與那個将我們困住的神秘力場有關。但它們之間,究竟能有什麽聯系,我卻是一時半會兒間,想不出來。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槍聲,夾雜着讓人感覺不舒服的各種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