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麽光滑的斜面上,傾角還那麽大,他是怎麽做到的?
更可怕的是,當他一步步走到“滑梯”邊緣時,居然從身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來,作勢要砍斷系在賞雲身上的繩子。
“不要!”賞雲第一個發出驚呼。
“别!”蟲子也慌了,聲音發顫。
“等等!”這是胖子喊的,他甚至還站了起來,“朋友,能不能先問明白了再砍?”
“哎呦,原來還都是活的啊!”那人突然又把刀收了起來,朗聲問道:“上面的那些,都是你們殺死的麽?”
“是”,“不是”。
第一聲是蟲子回答的,第二個則是來自賞雲。
“兩個答案啊,那我該相信誰呢?”說着,那人又把刀拿了出來,“如果你們不打算說實話,我隻好把你們永遠留在這裏了。”
“跟他實話實說!”範蠡突然插嘴,口氣很堅決。
“我們都沒騙你。是這樣的”,蟲子咽了口唾沫,“花不是我們殺死的,不過被它吃掉又吐出來的那七個人,是我們殺掉的。所以,是不是,都沒騙你。”
“哦,就你們三個,能把7個花轉魂,全部殺掉?”來人顯然不太相信,“我看前面留下的痕迹,你們應該有不少人啊,他們都去哪裏了?”
“我們不是一起的,你說的那批人,已經過去了”,蟲子指了指身後。
“過去了?”來人站了起來,四下一望,看到這條繩道後,口氣又一下子冷淡下來:“牆上的那些釘子和繩道,也是你們留下的?”
“你覺得,可能麽?”蟲子假裝歎氣,“如果我們在牆上開路,早就沿着那條道過去了,又怎麽會陷在這個鬼地方?”
“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算了,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好了。你們自己說吧,該用什麽樣的理由,說服我放過你們?”
“您就直說吧,想讓我們幫你們做什麽?”範蠡把蟲子換了下來,“你把繩子隔斷,自己也落不着什麽好處。而如果你幫忙把繩子拉過去,我們也就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說不定還能成爲朋友,爲你兩肋插刀,你說是不是?”
“哈哈,你這個人很搞笑麽,一會兒傻得可愛,一會兒又精明得讓人害怕,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來人又蹲了下來,不過沒有再拿出刀,而是把繩子一點點拽了過去。
逐漸靠近了,我才發現,突然出現的這個人,年紀大約有三十多歲,臉上看不到歲月滄桑留下的痕迹。隻是,他頭戴草綠色的軍帽,身穿草綠色的軍裝,肩挎草綠色的書包,腳上還穿着一雙解放牌的草綠色膠鞋,倒像是一個生活在解放初期的革命軍人或者進步青年。
不光我看他不習慣,他對我們貌似也不大待見。
因爲,當他看到我和胖子後,居然說了這麽一句話:“才一個甲子而已,怎麽就多出來這麽多的妖孽?居然一個完整的人也沒看到,難道外面,變天了?”
一個甲子!
我想到了之前姬羽說過的規則,難道,這家夥也是被人封住了魂魄,六十年放出來一次?他這一身行頭,放在六十年前,倒也不足爲奇。
即便是鬼魂,也總免不了趕時髦麽。
就在我想七想八的功夫,來人将身子輕輕一抖,身上的裝束一下子變了,看起來和我的行頭一模一樣,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我叫夏棋宏!”他把手伸向了我,顯然也是個挺會來事的,知道核心人物是誰。
“瞎起哄?”我一愣,還有父母給孩子起這名的?
“夏啓宏!夏天的夏,六博棋的棋,宏偉壯觀的宏!”他倒是很較真,堅決要糾正我的錯誤發音,不過顯然沒料到我的曲解不隻是發音,還有文字的意思上。
還好這種小誤會并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正常交流。範蠡把控制權還給我後,我就把丁凡這個名字告訴給了他,卻故意沒介紹另外兩位,想逼他們,特别是胖子自己去介紹。
誰知,夏棋宏對他們卻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見我沒介紹,他連問都懶得問。
大概是,他覺得我都懶得去介紹的,在我心目中肯定沒啥地位,不過是兩個無從輕重的手下而已。既然我都不看重,他一個外人,也就更不想多關注了,所以幹脆也不問。
我适得其反了。
好在,賞雲和胖子的脾氣都不錯,沒有因此而産生任何的不愉快。
範蠡猜的很準,這個人,是有事求我們的。
夏棋宏把我單獨拉到“滑梯”上方,悄悄說出了他的請求:去食人花的根部,把埋在那裏的屍骨取出來,送回老家,入土爲安。
我有些爲難了,我們内部之前剛商量好,不去碰那上面怪物的!爲了他這麽一個根本算不上是什麽恩情的承諾,就要在冒一次生命危險,幫他這麽一個大忙,相當不劃算啊!
我不是一個能拉下臉皮,當面回絕别人的人,就想着,怎麽去找一個合适的借口,把這事給拒了。
夏棋宏看出了我的心思,猶豫了一下,又開出了一個新的條件:隻要我幫他這個忙,他願意做我一世的奴仆,永不離棄。
夏棋宏告我,隻要上面的屍骨,離開詛咒之地,他也就解脫了束縛,可以追随我去任何地方。而他的本事,是隐藏行迹和布置幻境,最适合做刺探情報和躲避追蹤的事。
他這麽一講,我還真動心了。
因爲,這個本領,倒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而且就在眼下。如果真的能把他收到麾下,派他去救舅姥爺,豈不正合适?
不過,我也很清楚,誰才是完成他所說任務的絕對主力,那個人不會是我。
我讓他又把我帶回到賞雲和胖子身邊,征詢他們的意見。
以我對他們兩個的了解。即便夏棋宏刻意避開和我私下溝通,但我們兩個的談話内容,肯定也是一字不落地同步傳輸到了他們兩個的耳朵。
可不可行,他們心中早已有了結論。
兩個人,都沒有反對。
不過,胖子提出一個附加的要求。他希望這一次,我們四個一起上去,相互配合,用我們最大的實力,去盡量确保一次成功。
胖子甚至直接分了工。作爲一個外人,他一點都不見外。
因爲是禁锢他的地方,夏棋宏在這裏沒辦法出手,但他熟悉情況,可以專門負責提供情報,并在可能遇到危險時,給予必要的提醒。而我,可以在需要時,爲兩個主攻手,提供合适的武器支援;而且,如果最終證明,夏棋宏所說的屍骨,隻能用偷不能用搶的話,那個賊的角色,肯定是非我莫屬了。
賞雲一邊聽一邊笑,最後舉雙手贊成。
範蠡、蟲子和西施,也站在了他們那一邊,用沉默來表示贊同。而且,蟲子堅持讓我自己上,拒絕代勞。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如果事成了,我就多了一個奴仆,不親自出力,怎麽說得過去。
我有點傷心。難道他們都忘了,我可是個剛剛中了槍、本該安靜調養的傷員,重傷員!
再回到“空中走廊”的前半段時,我發現,這裏已經和我們剛剛離開時不一樣了。無論是食人花還是那七個被“改造”的人,他們被肢解的屍體都不見了。
“這鬼東西,自我恢複的能力還真強!”胖子在我身邊嘟囔了一句。
鬼東西?
想到食人花,我連忙拿起剛從範蠡那翻出來的手電,向洞頂照去。
我看到了五個大圓球,或者是五個球形的大霧團,紅色的大霧團。構成這些舞團的東西,正在高速旋轉着,時而縮小、時而擴大,看起來就像是人類的肺在呼吸。
夏棋宏的臉色也變了,喃喃自語:“這一次,怎麽恢複得這麽快?”
“都别感慨了,趁着它還沒有複原,大夥并肩上吧!”賞雲說完,拔出武士刀,握在右手;然後又伸出左手,扯過一條從壁頂垂下的藤枝,第一個,爬了上去。
胖子緊随其後,隻是依舊兩手空空。看樣子,是真的等着我給他提供武器呢。
夏棋宏更絕,他看我沒啥動靜,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大衣,然後使勁向上一扔,竟然直奔那個最大、最濃的霧團而去。
見情勢危急,蟲子不知道罵了一句什麽,又搶去了我身體的控制權,并在沖入霧團之前,從範蠡庫中,拽出一個包裝袋,扣在鼻子上。
如果時間來得及,範蠡的庫裏東西又齊全的話,我想他更願意換上一個防毒面具。
夏棋宏,其他人也不知道這團紅霧裏有沒有毒,原本鼻子和眼睛都要護的。可現在時間緊迫,隻能先報呼吸道了。
沖過之後,我們才知道自己多慮了。
構成霧團的,主要是人類的血液和食人花的汁液,碰到眼睛雖然會有些不舒服,但還不至于構成緻命性的傷害。
霧團是中空的,看來,形成它的主要目的應該是保護裏面的秘密。
以我當時所見,至少有兩個秘密需要保護。
一是,重新生長起來的食人花。它的“重生”方式很特别:這個“血霧球”的中心,是之前消失不見的“屍體碎片”,貌似還有根、莖、葉。它們已經攪在了一起,也在快速的旋轉着,同時向外射出一條條的“血線”,在“血霧球”的外表面處集合。而,構成“血霧球”的這些東西,在達到一定的旋轉時長後,又會向岩壁上的食人花紮根出集結,然後逐漸成型,變成各個階段的食人花,我能明顯看出它在不斷變大。
二是,這後面有一道狹長、深邃的岩縫,夏棋宏所說的東西,應該就在這岩縫裏面。之前被巨大的食人花遮住了,所以不曾看見。
“喂,裏面有毒嗎!”胖子在外面吼了一聲。
“沒有!”說完,蟲子一個側翻,進入了岩縫中。
重新站起來時,我感覺到了舒暢呼吸,我又回來了!
因爲沒有需要進攻或躲避的敵人,不需要蟲子敏捷的身手。所以,一落地,他就把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我,包括需不需要在這裏呼吸的決定權。
可他忘了提醒我,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做選擇。在接手的那一刻,我沒有任何準備,拿着裝有微薄空氣的包裝袋的那隻手,自然就松開了。
對我而言,這裏的的空氣沒有毒,能呼吸,是我的幸運。
對蟲子而言,如果我失去意識,它也許還能搏一把,把我的身體扔出去,所以,這樣替換的風險最小,是他最好的選擇。
當然,他在替換時,很不厚道地告知胖子他們,這裏的空氣沒毒,在他不知道是否有毒的情況下。
所幸,它賭對了。
尚未成型的食人花,則糟了秧,被賞雲和胖子連根拔起,血霧散去。
把五個都解決後,賞雲和胖子,回到了我所在的岩縫,夏棋宏也過來了,神情激動。
他所說的東西,在岩縫深處。
安全起見,我把賞雲留在外面警戒,帶着胖子跟夏棋宏往裏走,打着手電。
我一直以爲,夏棋宏所說的屍骨,要麽是放在棺材裏的原裝貨,要麽就像倩女幽魂中的聶小倩那樣,化成骨灰裝在一個破壇子裏。
沒想到,他這人的名字有趣,屍骨放的也挺另類。
在岩縫深處,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魔方。
沒錯,魔方,三階魔方,隻是尺寸大了一些、材質不同而已。
它甚至也是由六種單色方塊組成,甚至還是被打亂的那種。
這個裝屍骨“魔方”,并沒有被放在地上,而是懸在空中的,還會不時地變動一下,就像是有一個隐身的巨人,在這裏玩魔方一樣。
“你說的屍骨,在這裏面?”我問夏棋宏,“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是你的屍骨被直接了,分成了27份?還是已經化成了灰,裝在其中一個……匣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