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連續做了七八個高難度的騰躍動作,卻還是沒能擺脫搭在肩上的那隻手。
見實在甩不掉,蟲子索性也不折騰了。它四下掃了一眼,選了塊隻能容一下一人的石頭,跳了上去,穩穩站住。
“黏”在背後的這位,好像也不着急,就那麽搭在我的肩上,也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範蠡突然醒悟過來:“是賞雲吧,你怎麽過來了?她們三個呢?”
“哈哈,果然還是你最聰明!”
賞雲飄了下來,出現在我面前。
她已經換上了現代人的裝束,隻是有些不倫不類。一個看起來仍是青春年少的美少女,居然穿了件軍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
我有些懷疑,她是不是隻有臉上和手上才有肉。其他地方,特别是那些容易腐爛的内髒所在,應該最多隻剩下了一個空皮囊,甚至是骨架,所以她才不敢讓人看到。
“她們三個很安全,不用咱們操心!”賞雲先回答了範蠡的問題,不過,聽她那口氣,好像很不開心。
“你們那出什麽事了?小施”,範蠡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裏面的火藥味,直接問西施。
西施卻沒有回答。
等了一會兒,範蠡隻好再問:“小施?睡着了?”
這次的聲音很大,她沒有理由聽不見。
“哦,我在,等會兒哦!”西施終于回了話,但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三個在搞什麽鬼?怎麽把你這個保護神,給擠跑了。”我看他們那邊沒進展,幹脆直接問賞雲。
“他們好像在玩什麽,鬥……”賞雲歪着脖子想了一下,“鬥地主!”
“什麽?”這次,範蠡陪我一起喊了出來。
我随即明白過來。
不管這玩“鬥地主”是誰的主意,侯妍,或是薛靈,其目的都是爲了排擠賞雲。
明明有四個人,卻非要玩三個人的遊戲,擺明了就是要将其中一個人排除在外了。更何況,賞雲是她們四個中,唯一一個絕對沒有玩過撲克的人。
薛靈和侯妍都是現代人,雖然是女孩,但鬥地主這種家喻戶曉的遊戲,肯定多少都接觸過,隻要大家水平相當,就能玩的不亦樂乎。至于西施,跟着鬼臉錢,來到現代社會的時間也不短了,再加上她控制的姜燦也是個現代人,這種技能性的記憶,多半也被鏡子直接“拷貝”了下來,上手肯定比剛被放出來幾天的賞雲快。
如果,她們三個,再故意不跟她講規則、當她根本不存在的話……
别說是性格直爽、風風火火的賞雲了,就算換做是我,恐怕也沒辦法厚着臉皮,一直賴在她們三個身旁。
隻是,賞雲這一賭氣,也有些太徹底了,直接把她們扔下,過來找我們了。
好不容易找回侯妍,我可不希望她再出什麽意外,于是問西施:“西施,侯妍沒事吧?你們把賞雲擠跑了,看護的任務可就落到你頭上了,可不能大意啊!”
“放心吧,我現在和她們……鐵着呢”,說完,她還不忘埋汰我一下,“可我怎麽覺着,這個姓侯的小美女,對你一點好感都沒有呢?實在不行,你還是放手吧,強扭的瓜不甜!”
我沒理她,現在她是那一夥的,還不如賞雲貼心。
不過,賞雲來了,對我們這邊,倒是一個好消息。
我想先去把舅姥爺弄出來,出來的時候,再順便把上面那個缺口堵上,以免把吸血蝙蝠放出來,爲害鄉裏。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井上川一的手下,因爲突然加快了速度,很快也找到了那個“滑梯”。
顯然,井上川一要比我們謹慎得多。他并沒有像朱大寶一樣,把人直接踹下滑梯(雖然他不是做不出來),而是選擇了先派人下去查看。
隊伍裏還有攀岩高手,他們帶的繩子也足夠多、足夠長,更有那麽多的壯漢。隻要事先安排好了,吊一兩個人,順着“滑梯”下去打探,是很容易的事情。
細心觀察的結果是,他們在滑梯最後一個彎道處,發現了一條小路。用繩子和釘子,在岩壁上,人工做出來的小路。
這條“路”,是由上下兩排繩子組成的。上面的一排繩子,是用來抓的;下面的一排,則是用來踩的。正好繞過朱大寶陷身的力場。
當井上川一的隊伍,正式舉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踏上岩壁上的“繩路”時,朱大寶和張立本,自然也看到了那條路,懊悔不已。
朱大寶向這些人呼救,卻沒有人敢回答,直到井上川一出現。但是,井上川一的态度也是各行其是,他隻是對遠處的朱大寶笑了笑,沒有施以任何援手。
兩個人本來就是在相互算計,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把朱大寶困住,井上偷笑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可能把他救出來?
這邊既然有了路,我反而不适合去舅姥爺那邊了。
井上已經過了兩道關,離他的目标越來越近,我可得跟上了。
而他身邊,又有那種行如鬼魅的高手潛伏着,我是不是也得把賞雲帶上,才不至于落了下風?畢竟,按照原定計劃,我是既要奪寶,又得保證小雪安全,同時全身而退的。
思來想去,隻好先跟着井上他們了,順便把朱大寶他們救出來。
王嘯天是最後一個上去的,所以第一道關口那應該是沒有人了,我們可以行動了。不過,安全起見,我還是讓賞雲先進去找找躲在陰暗處的忍者,沒問題了我再進去。
蟲子自作主張,把身體還給了我,說趁着有賞雲在旁保駕,讓我多熟悉一下與虞桃那些本能的融通,盡快成長起來。然後,它拿回了那三個雇傭兵的控制權,還特意不給我看,說我該像它那樣,一心一意把本體控制好,心無旁骛。
因爲井上的手下殺死食人花、破壞了上面的機關,把所有的藤繩都放了下來,我沒機會體驗吊威亞的感覺,隻好搓了搓手,努力調取虞桃的記憶,用力往上爬。
可我越是緊張,就越是協調不好,加上又不是處在生死攸關的接時候,無法激發出本能。我不但沒有變得靈敏,反而顯得越發笨拙,拽着藤繩,才往上攀了五六米,就沒力氣了。
先行上去的賞雲,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好把我快速拽了上去。
在這個過程中,蟲子還不忘教訓我:“是吧,平時依賴我們太多,一輪到你自己上場,就開始掉鏈子。我建議,從明天,不今天起,我們三個輪流監督你進行體術鍛煉。”
說話間,賞雲已經把我拉到了“空中走廊”上。
之前被食人花占據的地方,出現了很多發光的石頭,驅散了這裏的黑暗,但同時也因爲不夠明亮,而給這裏增添了一分詭異。但詭異在哪裏,我隻能感覺卻無法識别出來,
我環顧一周,沒有發現那些巨型食人花的屍體,正納悶呢,卻聽賞雲在旁邊催促我:“這個地方有點不對勁,你趕快先走!”
“哪有不對勁”,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用力往外一甩,扔到了數十米以外。
她的力度控制得很好,我幾乎是以一個完全站立的姿勢落地的,也沒有踉跄摔倒。
就在此時,隻聽前方,嗖、嗖、嗖……
從頂上跳下來七個“人”,應該說是類似于人的東西。因爲,它們隻有人的身體,卻沒有人的腦袋。在本該長腦袋的地方,各有一個色彩豔麗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按照現代命名法,我是不是應該管它們叫“花人”?
七個花人中,兩個拿着日本的武士刀,一個手持沖鋒槍,一個捏着手槍、一個提着雙管獵槍,還有兩個則是赤手空拳。
這不就是之前被食人花“吃掉”的那些人麽?這麽快就借花還魂啦!
範蠡突然輕輕喊了一聲“得罪”,上了我的身,将我迅速撤到牆邊,然後又從懷中取出了個什麽東西,往身上一蓋。
我知道,他這是在把我隐藏起來,避免卷入到接下來的戰鬥中。
果然,七個花人,在範蠡一番動作後,調整了各自的方位,不再兼顧我這邊,而是全部轉向賞雲,将她圍在了中間。
可是,我和賞雲好歹也是夥伴啊,就這麽坐山觀虎鬥,是不是不太合适?
事實證明,我太高估自己、低估賞雲了。
我還沒有看清是怎麽開始的,眼前的人與花人,就變成了八個飛舞的“影子”,我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而且,很快,我就悲哀地發現,我連究竟有幾個“影子”都分辨不出來了。
花人沒有嘴,發不出聲音;而賞雲,在認真的時候,又特别地安靜。
所以,我隻能聽到物體碰撞的聲音:有金屬相撞的,有金屬刮到衣服或皮肉的,也有兩個非金屬物體撞到一起的……
大概打了有十分鍾,從這些“影子”聚成的“球狀體”内,開始往外飛東西,手、腳、胳膊、腿、内髒……還有那明豔的花骨朵。
影子漸漸少了起來,最後隻剩下了三個,不時傳來金屬相撞的聲音。
範蠡把我封閉的天耳打開,我聽到了賞雲喘息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感覺有些不妙,連忙對蟲子他們說:“我們得想辦法幫幫她!”
“怎麽幫?”蟲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這種級别的打鬥,誰上去都是白送死!”
“把戒指借給她!”我把身上的好東西想了一圈,才發現隻有這個可能起點作用,“她的動作快,隻要弄壞對方的兵刃就可以穩操勝券。”
“可是,怎麽給他?”範蠡倒沒有不舍得他的寶貝。
“圍魏救趙”,說完,我才想起來他死的時候,這個典故還沒發生,連忙又解釋:“看這樣子,那些食人花并沒有根除,我們去攻擊食人花的根,逼他們回救。在這個瞬間,讓脫離戰團的賞雲,拿走戒指。”
“我怎麽沒有聽出來,這個計劃,與直接沖入戰團有什麽區别。而且,你還把自己直接暴露在敵人的刀鋒之下了。”蟲子表示不理解。
我沒理它,繼續問:“老範,你那鬼籠是不是真的刀槍不入?能把我們自己裝進去麽?”
“這個,我試試吧!”範蠡也有些信心不足,然後又補充說,“最好是,快進快出!”
“那好,快進快出的事,這次還是交給蟲子來做。我的計劃是,扔出戒指,同時帶着鬼籠沖向頂部的食人花根,引賞雲的對手來襲。當然了,你還得想個辦法,讓賞雲知道我們的計劃,同時學會使用戒指。”
“這個簡單”,範蠡呵呵一笑,“我們之間,傳遞信息,不需要用語言!”
“真的要試麽?”蟲子反而擔心起來,“一旦判斷失誤,對方沒有上當,我們卻自己動了,那可就一起玩完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難得有一次取笑蟲子,我開心急了。
“那好,開始了!”
說完,蟲子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将我裹在範蠡抛出的鬼籠中,向位于“空中走廊”頂端的食人花根沖去。
那兩個花人卻是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等着蟲子把鬼籠拉開一條縫,往外沖的時候,這才起動。這些沒腦子的家夥,居然也能聽懂人話,把我們剛剛商量的計劃,全部聽了進去。
可惜的是,他們雖然算計到了攻擊我們這邊的最佳時機,卻遠沒料到催枯戒的威力。在這邊偷襲得手後,他們馬上就轉身重新纏住賞雲,結果被她瞬間化成了泥。
她剛剛之所以落于下風,全是兵器不給力,扛不住武士刀硬磕的緣故。論身形、手法,還是她更勝一籌。藝高人膽大,而且她也想留下那兩把武士刀,所以直接把戒指用在了花人身上,而非兵器上。雖然這樣的風險更大,但她還是成功了。
落到地上,我問蟲子:“剛剛你把什麽東西扔出去了?”
“當然是放在裏面的木頭人了”,蟲子哈哈大笑,“反正我一個也不認識!再說,他們半人半木的也難受。還不如做點善事,幫我們擋這一次劫,順便早點解脫!”
我想問他扔出去了幾個,但随即又放棄了。
以它的性格,爲了達到最好的效果,肯定是都扔出去了。
“呀,不好!”西施突然傳來一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