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早已把身上的值錢東西當完,這個時候連飯都吃不上了,哪裏還有錢給他們。于是,她拱拱手,努力學着男人的聲音說:“各位好漢,就别難爲我小叫花子了,我窮得隻剩下這身破衣服了,哪裏還有錢給你們啊?要不,你們稍緩幾天,等我到前面的鎮上去讨飯,要到了錢,再回來孝敬幾位?”
爲首的大漢,哈哈一笑:“你當本大爺是三歲小孩麽?放你過去,你還能回來麽。這樣吧,既然你說窮得隻剩下這身衣服了。那你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暫時押在我們這。等你要到了錢,再回來贖,怎麽樣?”
站在他右邊,一個拿着哨棍的矮胖子,用手扣了扣牙縫,然後陰陽怪氣地說道:“是啊,這是今天的第一筆賣賣,總要圖個吉利,不能什麽都不留下就放你過去。你這身衣服,破是破了點,但好歹也是個物件。爺們說話算話,你把衣服留下來,我們就放你過去!”
“是啊,脫吧!”其餘三人獰笑着,慢慢圍了上來。
姬羽一看這架勢不對,連忙扭過頭,撒腿就跑。
可她已經連續餓了好幾天了,平時走路還能勉強湊合着,這一猛然加大運動量,她那單薄的小身闆哪能吃得消。剛跑出幾十步,她就感到四肢發軟、眼冒金星,努力又踉跄着向前沖了幾步,就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樹林裏,手腳都被人按住了,一個瘦的像皮猴一樣的男人,正笑嘻嘻地往她臉上潑水,洗掉她抹在上面用來僞裝的泥垢。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矮胖子,則站在一旁,一雙不壞好意的賊眼,在她身上瞄來瞄去。
看起來,這個地方很偏僻,因爲這些人,并沒有捂住她的嘴,任由她大聲喊叫,而且她喊得越響,他們笑得反而越厲害,直到……他們看到了她的真實面貌,傾國傾城的容顔。
五個人,立馬都不淡定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向自己的“朋友”出了手,五個人很快戰成一團,誰也不肯相讓,從林中打到林外,又從林外打回到林内,最後連兵器也用上了,甚至不惜使用殺招。
剛剛那個瘦皮猴,是最先被踢出戰局的。他肩上中了兩刀,腦袋上還挨了一棍,并被人一腳踹飛,雖不緻死,但也已經實實在在的暈了,爬倒在一棵小樹下,一動不動。
“幾位兄弟,犯不着爲了一個女人傷了和氣吧?要不,我數三下,咱們一起收手,各自向後退一步如何?”矮胖子額頭上已經出了汗,不想再打下去。
好!三個人同時答應。
一,二,三!
話音剛落,另外三個人的左掌同時擊出,将矮胖子震飛。
“就你個死胖子廢話多,要不是你非要看看這小娘們長什麽樣,咱們兄弟至于大打出手嗎?按抽簽順序來不就是了麽。”爲首大漢用掌中長劍,隔開攻至身前的兩把筆刀,随後向後一個縱身,跳出戰圈,不想再與他們纏鬥。
可是剩下二人卻不肯放過他,飛身趕上,又将手上的鋼刀劈了過去。而且,這兩個人,一個攻上路,一個打下盤,居然打起了默契。
“你們想幹什麽?”爲首大漢有些惱了,大聲喝道,“非要拼個你死我活麽?我不跟你們争了就是。”
“笑話,誰不知道你孟三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今天依然撕破了臉皮,哪能善了。若論單打獨鬥,我們哥兩,哪裏是你的對手。如今,隻好對不住了!”
孟三劍無法,隻好打起精神,與二人繼續鏖戰。
因爲已是性命相搏,漸漸地,三個人身上都挂了彩,鮮血淋漓。
姬羽早已經坐了起來,隻是因爲身上沒有氣力,加上這幾個人鬥得那麽兇,所以她也不敢跑,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不敢做,隻好把身體靠在身後的小樹上,冷冷地看着他們打鬥,心裏盼着他們同歸于盡。
最終,還是孟三劍赢了,當然了,傷的也不輕。他從兩位“生前好友”衣服上撕下幾條布,将身上的上簡單包紮了一下,便向姬羽走來,步履蹒跚。
這段時間,姬羽雖然也見到不少死人,但看着一身是血、面目猙獰的孟三劍,提着長劍,向自己一步步走來,還是給吓壞了,甚至連站起來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就是你這個紅顔禍水,害我白白失去了四位兄弟,瞧我一會兒怎麽收拾……”話沒說完,孟三劍的臉上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身體向前一傾,然後,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沒有了聲息。那把長劍,也在瞬間脫手,向前甩出,紮在了姬羽身旁的草地上。
樹林裏,一下子安靜起來,姬羽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
又等了一會兒,姬羽見再沒人過來,便鼓足勇氣站了起來,拔出長劍,然後走到孟三劍的身前,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孟三劍已經死了,背上插着三把飛刀,顯然是剛剛受到了偷襲。
姬羽心中一驚,連忙向前望去,看到了同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但右手高揚的矮胖子。想來,這三把飛刀,是他臨死前,最後的奮力一擊了。
還真都是些心狠手辣之人,臨死都不肯放過他人。
姬羽不免在心中感歎一番,但同時也慶幸,如果不是他們内鬥,自己的凄涼下場可想而知。
一陣涼風吹來,姬羽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外衣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幾個大洞,已經是衣不遮體了。
姬羽想起了那個瘦皮猴,他的衣服自己應該能夠穿得下。于是,她提着長劍,走了過去,把他的衣服扒了下來,給自己換上。
可能是她太激動,急于把衣服換上,動作有些野蠻,居然把他又給弄醒了,掙紮着要去抓她,結果被她用劍一頓亂砍,死了個徹徹底底。
這些人身上帶有幹糧和水,姬羽翻出來後,高興壞了,痛痛快快地吃了個飽,差點給撐死。
然後,筋疲力盡的她,居然靠着一棵小樹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眼前卻又多了一個陌生男子。此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腦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鬓環,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腰系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手中還拿着一把折疊紙西川扇子,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難道,自己在睡着的時候,又被人帶到了鬧市?
姬羽下意識地去抓手邊寶劍,卻沒找到。受了這一驚吓,她困意全無,連忙睜大眼睛,迅速向四周掃了一遍,發現自己還在小樹林中,這才略略心安。
隻是,這種富家公子,怎麽會跑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來。
姬羽心中困惑,将雙手護在身前,用一種敵視的眼光盯着對方。
這個男子見她這副模樣,不禁啞言失笑,他伸出手,指了指姬羽身後:“我說,這位小姐,你可真夠粗心的。那些惡徒都還沒死光呢,你就敢在這睡大覺。”
姬羽扭過頭一看,隻見那個矮胖子,正跪坐在她身後一丈多遠的位置,右手提着一把筆刀,顯然是想從後面偷襲自己。不過,這個時候的他,雖然怒目圓睜,但已是七竅流血而死,身體早已僵了。
“小女子姬羽,在這裏謝過公子救命之恩”,姬羽冰雪聰明,當然看出是誰殺了這胖子,于是轉過頭,對眼前公子施了一個禮,“但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因何來到此處?”
“些許小事,不足挂齒,姬小姐無需客氣。小生趙無極,前不久攜友到此地遊玩,不料遭遇賊兵,與夥伴失散,輾轉來到此處”,趙無極猶豫了一下,随即又問,“我看姬小姐并非常人,不知緣何落到如此地步?”
姬羽當然不會如實回答,随便編了個故事搪塞過去。雖然漏洞百出,這位趙公子卻也聽得是津津有味,甚至會随着故事情節的變化,不時的長籲短歎一番,兩個人倒也聊得甚歡。
兩個人此時都不急于趕路,便在小樹林休息了一晚。趙無極還在一棵比較粗壯的大樹上面,爲姬羽臨時搭了一個小棚子,讓她感動不已。
第二天一早醒來,姬羽突然發現,那五具屍體都不見了,就問趙無極。趙無極嘿嘿一笑,這地方人煙稀少,屍體曝露在外容易招來野獸,所以就把它們都拖到遠處埋了。
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公子哥,做起事來倒也幹脆利落。姬羽想幫他撣撣身上的塵土,卻發現他的衣服上,幹淨得無從下手,甚至找不到物體壓過的痕迹。
難不成,他昨晚是用雙手把屍體一個個拖走的?
姬羽心中疑惑,卻也不便多問,有人幫忙解決問題,總是好的。
有了一同趕路的夥伴,姬羽自然很開心。不過,爲了避免路上遭惹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繼續女扮男裝。隻是,跟着趙公子一起趕路,就不好再是一副乞丐模樣了。姬羽正爲難間,趙無極用手在她臉上一抹,居然把她變成了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
他居然還懂法術!
姬羽從趙無極遞來的銅鏡中,看到自己的新面孔時,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在臉上摸了半天,把趙無極都給逗笑了,急忙把鏡子抽了回去。
這個趙無極,不但人帥、會法術,知道體貼女伴,還很有錢。
兩人一路南下後,隻要進到有集市的地方,趙無極就會帶着姬羽去買東西,吃、穿、用、玩,隻要是他或她覺得新奇、喜歡的,他都會買下來,甚至都不讨價還價。
而他懷裏的金砂,更好像永遠掏不完一樣,随拿随有!
趙無極的高調消費,引起了姬羽的擔憂。這太平盛世,還講究個财不外露呢;如今兵荒馬亂的,他們又隻有兩個人,不是很容易招來賊人麽。
“沒事的,我懂法術”,趙無極笑着安慰姬羽,“一般的小毛賊,不敢打我的主意;而那些懂法術、能夠壓制我的高人,又不屑于搶我這點金子。”
這句話沒錯,可那是在正常情況下。
這一天,他們住進了一家黑店,傻子都能看出來有問題的黑店。
倒不是趙無極存心逞能,這是方圓十裏範圍内,唯一有人的地方;他們趕到的時候,天色已晚,而姬羽又恰巧不舒服,不能受涼,不适合待在野外。
在姬羽的勸說下,趙無極這一次沒有擺出他那“土财主”的氣派,把姬羽之前攢下來的碎銀子,拿了出來,勉強支付了房費和飯錢。同時,爲了震懾宵小,他特意在掌櫃面前,用手心将一碗冷水煮沸,然後燙酒喝。
沒錢又有本事,應該不會有人打他們的主意了吧。
可他們忽視了一點,姬羽是個女子,又處在不方便的日子,一眼就被老闆娘給識破了,并很快根據她的身形、舉止和神态,大緻估測出了她的真實年齡。
因爲要盡量保持低調,所以,這次,他們隻定了二樓的一間客房,而且同榻而卧。雖然兩個人都是和衣而卧,但畢竟身邊睡個男子,姬羽難免有些心思不甯,居然失眠了。
到了晚上,大約四更天左右,姬羽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動靜,好像有人偷偷摸摸來到了他們的房外,然後是窗戶紙被捅破的聲音。
姬羽連忙去推趙無極,可他卻睡得正香,怎麽動他都沒反應。
姬羽急了,想自己過去看看,結果腳剛一伸出來,鼻子裏突然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然後,她就覺得眼前的東西,慢慢模糊起來,随即咕咚一聲,從床上跌落到地上。
她中了迷香,開黑店的不二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