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可以出去啦”,範蠡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我撓撓頭,用力推開後備箱的門,倒退着爬了出去。
我的兩條腿剛着地,腦袋還沒來得及抽出來的時候,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我的腰上,應該是個拐杖之類的東西,“小子!膽兒不小啊,敢鑽你家趙爺爺的車!”
這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是舅姥爺!
我高興極了,雙手往上一撐,想着趕快把腦袋轉出來,卻随即又挨了一棍子,正打在我的後腦勺上,疼得我直咧嘴。
“你小子,行啊,都被逮着了,還這麽不老實!想往哪跑?”
“舅姥爺,别打了,是我!”我連忙大聲喊了出來,“三藏,唐三藏!”
……
十分鍾後,舅姥爺和我出現在了肯德基。
“我的乖孫子,你怎麽跑到我的車子裏去了?”舅姥爺先開了口,“你是在井上苑的時候,就躲在我車裏了吧?你怎麽會出現在日本人的别墅區裏?”
“你不也一樣?你還在那過夜了呢!”我狠狠吸着可樂,難得可以自己吃點東西,不用擔心西施過來搶。
“我?我去那裏當然是業務需要了!”舅姥爺突然把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小日本的錢,不賺白不賺!”
“他們叫你去幹什麽?藏屍麽?”我突然發現自己也開始學會說這些尖酸刻薄的話了。
“你怎麽知道那裏……”舅姥爺突然不說話了,呆呆地望着我的身後。
我看他表情奇怪,于是也扭頭向後看去。可是,沒發現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啊?雖然,有幾個正在排隊的美女,身材還不錯……
“舅姥爺,你該不會……”我回過頭,正要順便跟他開個玩笑,結果卻發現,舅姥爺不見了!
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
我的身子一震,卻沒有追出去。這個老頭子,鬼着呢!他既然存心要躲我,我又何苦去自讨沒趣?
都說血濃于水。可爲什麽,他作爲我在這座城市裏最親的人,卻一點都不待見我?我身上可是中了解不了的屍毒,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卻連跟他好好說會兒話做不到。
莫名的沮喪,湧上心頭。我把身體移交給西施,并“授權”她可以大吃特吃,然後就去眯着了。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晚上11點多,我才回到李老闆送我的别墅。
在大廳裏,我看到了正背着手、繞着屋子不斷轉圈的舅姥爺。
原來,他不是躲我,而是在躲别人。而且,他在成功擺脫跟蹤後,就直接來到了我這裏,誰知道,卻等了這麽久。
舅姥爺沒有問我爲什麽晚歸,我也沒有問他怎麽會找到這裏。
我們爺倆,第一次,非常默契地用手指着小雪說:“你先上去吧,我們聊會天!”
舅姥爺,先是跟我聊起了李老闆的事情。
他說當年結識李老闆純屬意外。
999年初,舅姥爺和李老闆在火車上相遇。
舅姥爺看不慣李老闆一身土财主的扮相,想耍耍他,于是就故意湊過去聊天,很快熟識了起來。
舅姥爺先是給李老闆算了幾個小卦(就是平時那些江湖騙子用來蒙人的那種),騙取了他的信任,然後才神秘兮兮地給他蔔了一個大卦,最後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原本财運亨通,可惜誤入歧途,禍不遠矣!”
李老闆想讓他解釋得更清楚些,舅姥爺卻故作神秘,雖然錢照收,卻始終指着外面的太陽說“天機不可洩露”!并叮囑他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要低調做人,少出門。
原本隻是吓唬吓唬他的話,被李老闆一番曲解後,反而靈驗了。
當時,爲了在北方做生意方便,李老闆也加入了邪教****功,他把舅姥爺指的太陽當成了****。因此,他一回到北京,就與邪教組織斷絕了一切來往,藏了起來,同時還出高價請了一位神偷,去邪教組織那,把他的個人信息,删除了。
他剛把這一切做完,國家就開始動手收拾邪教了,李老闆躲過一劫,啥也沒損失。
于是,從那天起,舅姥爺就變成了他心中的神仙!
李老闆設計把屍毒傳染給我的事,舅姥爺當然也知道了。不過,他安慰我說:這種毒,并沒有朱大寶說的那麽可怕。隻要不是縱欲過度的人,十年八載也是死不了的。而且,真要解毒,也無需使用“天燈、魔鏡”那種級别的寶貝。隻要找到第一個中屍毒的人,把他和被他偷走的符印帶回到被施咒的那具屍體面前,做點法事超度一下,其他人的毒,就會自然消失了。他有把握,最多在一年内,就幫我把這件事擺平。
舅姥爺堅持認爲,朱大寶是在利用我,以後千萬不要再去找他,以免遭來橫禍。那個被變成木頭的女孩,就是前車之鑒。她一定跟我一樣,被朱大寶的花言巧語所騙,自願去幫忙。隻不過我的任務是放炸彈,她的任務是去偷寶貝而已。臨出發前、把朱大寶叫走的那通電話,肯定也是他事先安排的,就是爲了把我們兩個都騙到陷阱中去。
“可是,他這麽做,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我雖然已經認識到自己被朱大寶騙了,但還是心存疑慮。
“很簡單,傻孩子。他想得到你看到的那件寶貝,但他自己又不敢去拿,所以,他才見一個騙一個,讓你們先去試一試,反正即便錯了,死的也不會是他。”
這觀點,跟蟲子他們分析的一樣,看來我還是太善良了,不肯把騙我的朱大寶當成壞人。畢竟,他是個連常安那樣的壞人,都能舍命相救的人。
“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舅姥爺,您昨天晚上去日本人的别墅幹什麽去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個問題搞清楚。
“我那個别墅區的主人,井上川一,最近找到我們公司,讓我幫忙去看一下,他們那裏的鬧鬼事件!”說完,舅姥爺拿出手機,把井上川一的照片也找了出來。
這不正是昨天晚上出現在房間裏的男子麽?
我心頭一驚:“舅姥爺,他就是那件寶貝的主人。那裏即使鬧鬼,也肯定是他自己搞的。他找您過去,一定沒安好心,你可要小心點。”
“是啊,他沒安好心,可惜,現在知道已經遲了”,舅姥爺的臉上再次露出呆呆的表情,嘴裏喃喃自語:“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這就是命啊!”
“舅姥爺,您說什麽?我沒聽懂!”我連忙搖了搖他的肩膀。
“沒,沒什麽”,舅姥爺馬上又精神起來,甚至顯得很興奮,“正好,你的相機我也給你修好了,今天就還給你!免得将來看到你姥姥,被她唠叨!”
“咦?你打算去看看我姥姥啦?好啊,我陪您一起去,她一定非常開心!”
“不急,不急”,舅姥爺連連擺手,“我得先去把手頭的幾件大事辦了,騰出空來,再去看她吧,在你們家,多住幾天!”
“嗯”,我從舅姥爺手裏接過相機,“對了,舅姥爺,咱們好像還沒合過影呢。幹脆,現在就來一張?”
“不了,不了。我可不像你們年輕人,那麽喜歡拍照片。”舅姥爺拼命搖頭。
我哪管這些,舉起相機,先是咔擦給他來了一張;然後,又以他爲背景,來了一個自拍。反正鏡頭也看不清楚,連調焦都省了。
我把相機拿到舅姥爺面前,準備和他一起觀看。結果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用手按住我的相機說:“我明天早上還要坐飛機的,現在看自己的照片不吉利,晚些時候……這樣吧,你先把相機關上。等我明天下了飛機以後,我給你打電話,然後你再把相機打開,然後想個辦法,把照片傳給我,這不難吧?”
“當然沒問題,可是,爲什麽?”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上飛機前一天晚上,不能看相機裏自己的照片的。
“别問那麽多,總之你照做就是了,聽見沒?”舅姥爺一臉凝重。
“好吧!”我用力點點頭,“看在你是我親舅姥爺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一次吧!”
“嗯,這才是我的乖孫子!”看上去,舅姥爺竟然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看來,他對這個說法還挺認真。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直接把相機的電源關了。
“對了,舅姥爺,今晚您就别回去了,住我這吧!”
“我當然要住在這了”,舅姥爺臉上再次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這可都是李老闆送給我的,應該是我邀請你住在這裏才對,哈哈。”
“那”,見他心情大好,我也索性開始了玩笑,“你今晚要不要睡在小雪那?”
“要,當然要!”舅姥爺很享受這種順杆爬的感覺。
“難道,你不怕染上……”我對他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個中毒而亡的動作。當然了,我隻是擺出一副死相,并沒有倒在地上。
“怕?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了,我不變成跟你們一樣的,怎麽去盡心盡力幫你們解毒啊,是不是?”說完,舅姥爺居然真的甩開我,跑樓上去了。
而且,是小雪的房間!
我徹底淩亂了。
今天的舅姥爺,怎麽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判若兩人!
我輕輕咳了一聲:“各位上仙,都還在麽?”
“在”、“嗯”、“噗”!
“你們誰能告訴我,今天來的這個人,真的是我的舅姥爺麽?”
“然”、“對”、“嗤”!
“好吧,那我也準備去睡了,你們晚上有人想值班麽?”
“我……不想,今天晚上又沒什麽好玩的”,西施首先棄權。
“我陪着小施”,範蠡也迅速表了态,這家夥終于意識到蟲子的威脅了,是好事。
“我願意值班”,蟲子嘿嘿一笑,“不過,我要的可是完全的控制權啊!”
“範蠡,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先把他關在鬼籠裏?明天早上再放出來!”我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沒問題!”範蠡也要被大家帶壞了。
“那算了,我也去睡覺!”
由于沒有人值班,第二天,我睡“過”了頭。
我起床的時候,小雪已經陪舅姥爺去機場了,隻在一樓大廳的茶幾上留下了一張便條,上面寫着他所乘坐的航班信息。9點5分,北京到昆明!
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7點一刻。也許還來得及,我連忙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出門截下了一輛出租車。
可是,我忘了,北京的早高峰,來得很早!
而且,拉我的那位出租車司機,雖然聊天的功夫一流,搶道超車的本事卻差得遠了。等我們趕到機場時,已經是9點半,舅姥爺的飛機已經在跑道上排隊、等待起飛了。
我先在候機大廳裏找到了小雪,然後和她一起慢慢往回走。
難得風和日麗,我們特意沒有直接去乘地鐵,而是在可以看到飛機起飛的地方慢慢壓馬路、聊天。可能,是我心底裏覺得我們對不起這個小姑娘,想通過這種近距離溝通的方式,稍稍減輕些自己心中的愧疚感。
“你給我也照張像吧,以飛機起飛爲背景的!”小雪看着我手裏的相機,提出了一個要求。
“沒問題!”我讓小雪稍微走遠些,接着用目測,大緻估計了一下她在照片中的位置;然後,在看到一架飛機從她背後升起的時候,按下了快門。
“好了麽?我看看!”小雪見我放下相機,便向我跑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剛剛起飛的那架飛機,居然在空中搖晃起來。
當小雪也轉過頭去看時,那架飛機,已經一個倒栽蔥,從空中,垂直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