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北京首次承辦奧運會,不知道長了多少中國人的臉,卻讓我這初出茅廬、社會經驗基本爲零的愣頭小子,嘗盡了閉門羹的滋味。
2007年年底的時候,我就開始往北京的招聘會上去跑了,不論是北京各大高校自己組織的“雙選會”,還是在國展中心、人才市場等處舉辦的專場招聘會,我都會興緻勃勃地跑去參與,把背包裏塞得滿滿的簡曆,一份一份發出去。
一個沒進過學生會、沒有特殊技能、成績平平、嘴還不甜的三流大學畢業生,夾在一群名牌大學畢業生、碩士、博士、海龜中間,去搶那些實際上可能比列出來的那些還少的職位,而且還想挑三揀四,其結果可想而知。
當然,并不是所有送出去的簡曆都石沉大海、音訊全無。比如,某些打着人才市場幌子的“中介”公司,就多次主動給我打電話,“噓寒問暖”、不厭其煩。說真的,如果我當時真的很有錢,我還是挺想給他們付點咨詢費的。誰都不容易,不是麽?
忙碌而緊張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終于,在歲月蹉跎中,我失去了在畢業前與用人單位簽約的機會,不用再考慮戶口的遷移等原本就沒指望的問題。
感謝奧運北京,讓我又在畢業之後,還能再家裏度過一個無所事事的“暑假”。
直到9月初,我才“有幸”正式“進駐”北京,成爲蟻族大軍中的一員。在一位遠親的“幫助”下,我總算在東四環找到了一處群租房,住了下來。
錯過了求職的黃金季,“安居”之後的“樂業”,自然仍不順利。在又感受了一個半月的“踏破鐵鞋無覓處”之後,囊中羞澀的我,終于想開了。
我把自己之前所定的各項“原則”統統踢到九霄雲外,不再考慮公司規模、所在行業前景、工作内容、待遇等因素,将标準降低爲“給錢就行”。當然,你行人家也未必行,等着養家糊口的人多着呢,憑什麽相中你。
命運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當你死乞白賴地去追求一樣東西時,它千方百計不讓你如意;可當你已經決定徹底放棄時,又會把它拱手送到你面前,誘惑你。
當我已經做好去工地搶農民工飯碗的身心準備後,突然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電話。給我打電話的是一個年輕女人,聲音很好聽,就像電視台的正牌主持人。不過,在她把公司名稱告訴我以後,我心裏那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又被自己狠狠地踩滅了。
給我打電話的,居然是“妥妥滴信息服務有限公司”!
這家公司,可是号稱能爲任何企業及個人提供全方位的信息服務的明星企業!它在2007年的營業利潤,就已經達到了十位數,是行業中當之無愧的霸主。雖然給我打電話的,隻是該公司在北京市朝陽區的一家分公司,并非總部。可那也足夠讓我震驚了!我又不傻,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照理說,我不應該出現在這種企業的人才庫内,包括候選類。
我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給這家企業投的簡曆!
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對方搞錯了!她要找的那個唐先生不是我。于是,我把手機話筒往嘴邊再靠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對方哈哈大笑:“我怎麽可能搞錯!你不是叫唐三藏(zàng)麽?”
“我叫唐三藏(cáng)”,我咽了一口唾沫,試圖糾正,“不是那個唐僧的三藏(zàng)!”
“我不管你之前叫什麽,如果你想來我們公司,那你就得叫唐三藏(zàng)!你要抓緊時間,把自己的錯誤發音給我扳過來。”她的口氣很霸道。
“可是……”我有些不甘心,卻又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反駁。畢竟,我的名字也是可以這麽叫的。而且好像,這麽多年了,也沒啥不妥。
“沒什麽好可是的。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還是處男麽?”
“這個……”這家公司的面試問題可真怪,我撓撓頭,努力保持鎮定,“好像是個人隐私吧,可以不回答麽?”
“哦?這麽害羞,那就應該還是了。”電話那頭傳來壞壞的笑聲,“這隻是個附帶問題,你可以不回答,哈哈!”
“能麻煩您提醒一下麽,我的職位是?”我的額頭開始出汗,盡管天氣已經轉涼,我身上的衣服也不厚,隻是一件薄夾克。
“你覺得你能做什麽?”對方的語氣突然又變了,明顯地帶有歧視。
“我……不知道”,我的心徹底涼了,原來是個惡意的玩笑。
“這不就結了?以後記住,不該問的别問!每月底薪一萬,業務提成另算;五險一金全交,年底還有豐厚的獎金。你來不來?”對方突然提高了音量,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來,我來!”沒人跟錢過不去,特别是馬上就要彈盡糧絕的我。再者,這個薪水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傻子都會答應的是,我爲什麽要拒絕。
“今天周五,下周一報到,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沒問題”,我忙不疊地答應。這就成了?不再需要去公司筆試、面試?這和我理解中的大公司招聘流程不太一樣啊。
“周末記得去買幾套得體的衣服,特别是西裝、襯衫!公司對員工形象要求很高。”
“這個我曉得!可是……”
“别忘了把你的身份證、畢業證都帶過來!公司地址,一會兒我發到你手機上。”對方不再理會我的可是,繼續像機關槍一樣,把自己的話說完。
“好的,謝謝!”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生怕惹惱了對方,讓她改變主意。
啪,對方把電話挂斷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被莫名其妙、超級“順利”的搞定了。放下電話好久了,我都還處在精神恍惚的狀态中,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由于心中忐忑,連續三天晚上,我都在惡夢中度過。
辦公樓很氣派,來來往往的人,看起來也都屬于那種既有氣質又懂禮貌的文化人,這讓我的内心更緊張了,基本處于别人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的狀态中。
當我在公司人事的“指引”下,懵懵懂懂地簽完又厚又長的勞動合同後,行政文員小張把我領到了經理辦公室。
經理和秘書都不在。小張指了指裏面那張豪華得有些誇張的辦公桌,對我說:“你的位置在那!”
“啊?”我徹底傻了,“這麽大的桌子……太奢侈了吧?”
“想什麽呢?那張桌子是經理的”,小張用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眼瞪了我一下,“你隻要一張辦公椅就夠了,就在經理旁邊!”
“那我的崗位是?”我有些納悶,沒有辦公桌,還要坐在經理旁邊,難道是傳說的小蜜?可我這資質,應該不夠格吧?除非……這位經理的有什麽怪癖。
想到這,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馬上你就知道了,先跟我去辦手續吧!”小張并沒有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自顧自地在前面邊說邊走。
“保镖?你們是不是搞錯了?”看到小張遞過來的工牌,我真的傻眼了。做了20多年動口不動手的君子,我可不認爲自己有做這一行的潛質,無論是打人還是挨打,都不屬于我的強項。至于,像中南海保镖裏的李連傑那樣,替别人擋子彈的事,更是連在我的夢裏都不曾出現過的。
“把工牌帶好。别弄丢了,要罰款的!”小張根本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她隻負責行政事務,人事的事她懶得管,也輪不到她操心。
由于經理不在,我不方便單獨待在辦公室,隻好到前台旁邊的會客室,找了一本公司的内部期刊,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當然,我也會時不時地去前台那邊,享受與小美女面對面聊天的惬意感覺,順便打聽一下公司的情況。
這家公司的經理名叫馬鑫,是總公司的元老級人物,今年48歲,正趕上本命年。聽說,前不久馬經理的身體出了點狀況,特地到總部找了一位高人趙天師給自己算了一卦,說要找個名字裏帶“三藏”二字的、金命缺水而且屬虎的人,幫他消災擋禍……
講到這,前台小劉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看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唐三藏了?”
“這個,其實我……”我本想說我那個字念cáng,突然想起電話中那個女人的叮囑,隻好把後半截話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小劉的笑意更濃了,“你還是個處男,對吧?”
“處男好,越純正的人,越适合這份工作。”洪亮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小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看着我的身後,怯怯地喊了一句:“經理好!”
我連忙轉身,看到了一張笑意盎然的國字臉。
“小唐是吧?我是馬鑫!”國字臉已經快步走到我面前,把手伸了過來……
我的工作内容,是馬經理親自、當面告知的,在他的,不,應該說我們的辦公室裏。
馬經理說,我的這個所謂“保镖”工作,說白了就是當他的影子,最好做到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下,都能與他寸步不離,包括在他吃喝拉撒睡的時候。當然,他也會爲多出來的“工作時間”,按照國家規定,另付我加班費。
不管會不會相信天上掉餡餅,面對數量可觀的“加班”工資的強大誘惑,我最終毫無骨氣地答應了做他24小時的随行跟班,影子“保镖”。
更讓我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在收到我的口頭鄭重承諾後,馬經理居然把他所有的貼身飾物也都拿了出來,親自給我戴上,包括金項鏈、玉扳指、名牌手表,甚至家門鑰匙。當然,不用他強調,我也知道,這些東西都隻是暫時“存放”在我身上的。
作爲“影子”,一同“吃喝拉撒”倒還好,習慣一下也就适應了。可兩個大男人,同睡一張床,我不習慣,他也不習慣。
最後,他想了一個狠招,找一個美女,夾在我們中間,三人同床,大被而眠。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招呼過來的美女,自然都是既有顔值又有身段、貨真價實的美女了。穿的那麽少,躺的還那麽近,這不是存心讓我失眠麽?
馬經理已經很“照顧”我的感受了,每次都是在我“睡着”了以後,他才和美女到地闆上去嘿咻,并盡量不弄出大動靜來。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要說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信麽?
馬經理也曾經假裝大方地邀請我共享美女,或者幹脆叫兩個過來,被我拒絕了。不是我不喜歡美女,隻是骨子裏的傳統告訴我,有些事,至少在最開始的階段,是不可以随便的。另外,在還不清楚我這個影子,具體的作用是幹什麽的情況下,這個處男的狀态,說不定還是我的一道護身符,哪能輕易破壞掉?
估計馬經理也存了同樣的念頭,所以當我明确拒絕後,他也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