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裕仁臉色陰沉，原敬首相臉上也有點挂不住，堂堂海相居然在太子殿下面前發火，這當然不是什麽很有光彩的事情，陸海軍相互看不順眼的時候多了，動手動腳乃至動槍動炮的日子也不是沒有，但像今天這樣海相直接罵參謀總長的事情卻還從未發生過，周圍一幹人等也是目瞪口呆，不知該怎麽收場。
“海相，殿下面前不得放肆。”原敬呵斥道，“有什麽事好好說，國勢艱難，陸海軍應該精誠團結。”
“首相，你自己看看電報吧。”财部彪将戰報甩給原敬，指着河合cāo、山梨半造兩人痛罵，“陸軍這幫馬鹿，明明已掌握了有關情況卻就是不說，眼睜睜看着海軍遭受打擊關東軍還要海軍确保制海權，他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麽？”
看清楚電文上的消息，原敬的心仿佛一下子掉到冰窖裏，臉色陰沉地幾乎要滴下水來，等到周圍一圈兒人看完之後，全都啞口無言了。如果說關東艦隊被“全殲”的事情還可以歸咎于“支那軍突襲”這塊遮羞布，那“鳳翔”号編隊的下場就近乎完敗了。山梨半造歎了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和河合cāo當然接到過關東軍尾野實信發來的電報，謂華軍飛機厲害，關東軍寸步難行。隻不過他們都沒當回事。認爲這無非是關東軍爲戰局不利尋找的借口罷了，一堆用木頭、鋼管搭建起來能飛的活動架子居然能造成這麽多破壞，聽上去更像是一個笑話。隻是沒想到這個笑話也應驗到了海軍身上。
走在人群最後的軍令部總長加藤寬治心裏一陣抽搐，後背上冷汗全部冒了出來，他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上演了，制定“鳳翔”号報複計劃時屬他的嗓門最高、态度最強硬。甚至他還對派遣艦隊司令部發布的讓鳳翔号編隊沖到最前面、金剛級編隊尾随其後的作戰指示表示不滿，認爲是示弱的行爲。現在看來，虧了派遣艦隊司令部這道命令。否則被重創的該是金剛級編隊了損失了幾艘注定要報廢的老艦并不可怕，但如果金剛級這等新銳戰艦也戰沉了，那才是天大的悲劇。現在這種情形，還不能讓他手足冰涼？
“陛下，請原諒微臣的魯莽。”财部彪忽然朝裕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說道，“鑒于華軍具有的空中優勢。海軍以爲，在恢複空中力量平衡前繼續向關東州派遣艦隊實屬不智，海軍不能拿寶貴的戰艦去填這個無底洞……”
“财部卿的意思是要放棄關東州作戰？”裕仁又氣又急，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個八度。
“不是，關東州由陸軍堅持作戰。依托固若金湯、堅不可摧的關東防線與華軍周旋，海軍将主要兵力用于确保朝鮮海域後勤補給渠道的安全，如果軍艦都戰沉了，朝鮮派遣軍8個師團的物資誰來運送？”财部彪心眼不大，現在已經把陸軍恨到骨子裏去了，關東州戰場的死活他壓根不想管了。
河合cāo剛想反駁，裕仁卻找上了加藤寬治：“加藤卿，軍令部的看法呢？”
“殿下……微臣……”加藤寬治看看臉有怒色的裕仁，再看看義憤填膺的财部彪，吞吞吐吐說道，“這個……海軍不怕犧牲……但是，不能無謂犧牲……海軍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經費進行防空力量增強。”
這當然是滑頭的回答，也是兩不得罪的說法，但傾向性意見還是很明顯的，聽得裕仁眉頭都皺了起來，載仁忍不住插嘴道：“難道海軍因爲擔心自身的安危，眼睜睜看着關東軍陷入彈盡糧絕的地步？”
“不會的，殿下。”财部彪冷笑一聲，“陸軍說過，關東軍固若金湯、物資充足，至少可以抵禦敵軍30萬大軍進攻，至少能殺傷20萬以上。現在才打了幾天，離彈盡糧絕的日子還早着呢。”
“财部彪，你……”現在是河合cāo怒吼連連，逼迫過來了。
眼看局勢有失控的危險，原敬顧不上體統，站過去就隔在中間，怒斥道：“都給我少說幾句，殿下面前豈能如此放肆？”
“首相，協調海陸軍是内閣義不容辭的責任，希望你不要辜負了陛下的期望。”裕仁瞪了周圍人一眼，也不發表具體意見，将衆人晾在一邊就自顧自氣沖沖地走了，裕仁一走，載仁等幾個皇族也馬上跟着離開。看着本來熱熱鬧鬧的出征場面被攪和成了這樣，衆人都覺得悻悻然，倒是周圍民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挂着菊紋标志的汽車駛離，“闆載”聲不絕于耳。
“财部君，今天的行爲你有點兒出格了。”回去路上，加藤寬治特意與财部彪乘一輛車離開，“殿下很是不快，這可不是爲臣之道。”
财部彪毫不爲意地搖搖頭：“能拿我怎麽辦？讓我退休麽？我還求之不得了！”
加藤寬治一臉苦笑，這話不知道怎麽接茬。
“加藤君，給你看看這個……”财部彪從前座副官的公文包裏掏出一張紙條，“你看看吧，這是最新收到的消息，藏相把後續的造艦經費停了，下個月除了2艘航母和運輸艦外，其他軍艦一律停工。”
“納尼？這不可能！”加藤寬治眼睛瞪得滾圓，“藏相他怎麽敢？”
“有什麽敢不敢的，财政沒錢了，公債也發不出去，隻能采用拆東牆補西牆了。”财部彪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海軍大臣誰愛做誰做去，我是做不了啦。”
“消息可靠麽？财部君怎麽知道的？”加藤寬治苦苦思索，“藏相怎麽敢如此膽大妄爲，他連招呼都還沒打呢。”
“你不要懷疑，消息絕對可靠。”财部彪老臉一紅，他當然不便告訴加藤寬治真相：事實上，昨天應該是造船廠利用撥付經費孝敬财部彪的日子，結果沒等到孝敬卻等來了軍艦建造費停止撥付的噩耗，而經費據說是騰挪給陸軍整頓裝備了。他早就心裏憋了一口氣，很想找個人發作，下午的戰報更是讓他抓狂，爆發亦勢在必然了。
動了造艦費如同挖了加藤寬治的祖墳一般，讓他氣得暴跳如雷，一個勁嚷嚷：“這是内閣破壞統帥權duli的行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财部彪翻了翻白眼：“付出什麽代價？逼迫高橋藏相辭職還是内閣總辭？他求之不得呢。”
“那……”加藤寬治一時語塞，“也不能這麽輕松放過，海相大人有什麽打算？”
“要求内閣撥付更多經費制造飛機，你也看到了敵機的威力。”财部彪想了想道，“還有補充軍艦案必須通過，一下子被打沉了這麽多巡洋艦、驅逐艦，連護航都成了問題，陸軍能挪用海軍的，憑什麽我們不能騰挪？”
加藤寬治點點頭表示認可。
“兩艘航母一定要盡快形成戰鬥力，另外，抓緊拍電報給中國海第一艦隊，讓他們返航維修……”這個命令嚴格說起來是财部彪幹涉了軍令部的指揮權，但現在戰況沖擊如此之大，加藤寬治也無心追究，隻是在那皺着眉頭說：“倘若這樣，關東軍就危險了。”
“管陸軍這群馬鹿去死……”财部彪爆了粗口後道，“攝津、鳳翔這種沉了也就沉了，金剛号要是沉了怎麽辦？到時候别說對美七成，對美五成都要保不住了。”
一聽這話，加藤寬治的臉就迅速垮了下來，他可是“對美七成論”最堅定的支持者，當初爲了是否接受《華盛頓條約》還和加藤友三郎等條約派吵得不可開交，倘若爲了掩護陸軍丢掉了對美作戰的本錢，他是萬萬不肯接受的。是故，财部彪的建議他順水推舟地應承了下來，說到底他也不想損失更多軍艦，更何況現在後續造艦經費都停止撥付了，更讓他急于查知而後快。
他狠狠一咬牙：“關東州先放一放，保障朝鮮補給通道暢通再說。”
其實，這也是财部彪和加藤寬治兩人被航空力量迸發出來的威力吓破了膽，倘若金剛号編隊不顧損失，利用自身航速高的優勢在夜裏大踏步前進，利用則國防軍無論是關東州炮擊艦隊還是一航戰都隻有被迫撤退一條路，足以解關東州之圍。當然，财部彪和加藤寬治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在他們心目中，艦艇的安全遠遠超過了陸軍的安全。
624海戰便以日本艦隊的主動撤退而結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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