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亂成一團,這幫人病急亂投醫,居然想到我們了。”看完電報,葛洪義笑得有些過分,“按理說他大小也是個議長,怎麽連這個也要請示?”.
“吳景濂是個妙人,識時務,不然也不會幫曹锟賄選。”秦時竹笑着對葛洪義說,“孫中山回國在即,他這個代理議長估計也做不長,便讓他先過過代理的瘾吧。”
葛洪義歎息道:“南方派系傾軋,政治一塌糊塗,所謂的革命家也就是這麽回事,枉我受黨教育多年,現在我甚至覺得張謇、程德全他們這批舊官僚反而比陳其美這些革命家要來得可愛,我更願意與他們打交道,當然,黎元洪不在此列。”
“張謇是舊官僚不錯,但遠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麽惡劣,陳其美等人是革命者不錯,也不是一好百好,至少争權奪利的事他沒少幹。不要用意識形态的有色眼鏡來看待問題,不要因爲我們受黨的教育,就天然地傾向與同盟會,時代不同了。誰對中華民族有利就支持誰,這才是愛國的現實主義。”秦時竹無奈地說,“其實我們完全可以聯會各派力量将袁世凱推翻,自己建立共和國。但建立共和國後是不是一了百了呢?我看不見得,就是讓孫中山做了總統,我們還是會打内戰,而且是打着革命的旗号打,這将會更加慘烈、更加傷元氣。”
“這倒是,眼下有一個推翻清朝的共同目的,暫時還能團結起來,真的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恐怕自己就要争奪起來,還是讓老袁給他們一個教訓好。”葛洪義撓了撓腦袋,“難怪你不想成爲衆矢之的。”
就在秦時竹和葛洪義秘密研究、分析戰略環境之時,日本領事館内也在進行着類似的談話,主角依然是三村和川島浪速。
“川島先生,聽說您卷入了此次針對秦時竹的暗殺行動?”
“不不不,絕對沒有,請領事先生不要聽信傳言。”川島急忙否認,“我倒是好奇帝國政府對秦時竹的遇刺沒有什麽反應。”
“反應?你想要什麽反應?你添的亂還不夠多嗎?”三村冷笑一聲,“不要以爲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有确切消息可以證實你參與了這次事件。”
“看來領事先生的情報還真靈通,不過,我真沒有策劃這次事件,我隻不過是在事後才過問的。”川島見混不過去,換了種口氣,“帝國政府爲什麽不抓住有利時機,利用内部的混亂,及時出兵滿洲呢?”
“混亂?你看過秦時竹的表演就知道什麽才是混亂。”三村深表不滿,“連我都差點被瞞過去,事實證明秦時竹牢牢掌握着主動權,你說的混亂恐怕是你自己一邊吧。”
“有一點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麽帝國政府看中了秦時竹而不是其它人呢,秦這個人如此難纏,且不好對付,我爲帝國在滿洲的利益擔心啊!”
“看來你還真是無限忠誠于帝國的滿洲事業。”三村譏諷他,“想必川島君有什麽好主意喽?”
“不敢,但我覺得滿清肅親王善耆對帝國甚爲友好,滿洲又是滿族的故鄉,我們爲什麽不扶植他而要扶植秦時竹呢?挑一個相對容易控制的人不是更符合帝國的利益嗎?”
“看來你對于政治完全是門外漢,善耆更聽話不假,但他有能力控制住滿洲嗎?帝國要一個繁榮的滿洲,而不是一個充滿危機和動亂的滿洲。如果說帝國政府本來對秦時竹的能力還有所懷疑的話,那麽經過這個事件,我們可以相信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滿洲。”
“可是,可是,如果秦時竹不聽話怎麽辦?帝國現在支持他,萬一他強盛起來要危及帝國的利益豈非得不償失?”
“強盛?秦時竹他再強盛也是隻不過是一隻強壯的螞蚱,帝國這頭大象隻要輕輕一碾,他就蹦達不起來了。”
“領事先生就這麽自信?”
“川島先生,我知道你的背後是黑龍會和海軍,我也知道陸軍和海軍之間有矛盾,但我要提醒你,這次支持秦時竹的政策我們外交部和政府是和陸軍取得一緻的,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若是真的爲帝國的利益着想,不如去經營蒙古。”
“謝謝您的忠告,我告辭了。”
12月15日清晨,三村照例又要看《人民日報》,這是作爲領事所必不可少的政治課,但今天的報紙讓他覺得觸目驚心,頭版頭條居然是這樣的――“金還背後真兇漸漸浮出水面,阻撓革命無所不用其極!”。
本報訊:連日來,爲了徹底清查刺殺秦都督一案,内務部、司法部、警察局組成聯席調查組,深入查訪有關事實和案件當事人,據本案直接兇手金還和李平度供認,……現已初步查明兩人是受人指使,……指使者爲某些滿族親貴王爺……此等人爲阻擾實現共和,千方百計破壞革命進程……除掉革命領袖隻是他們陰謀的一部分……他們還計劃在東北依靠若幹反革命殘餘勢力……妄圖實行複辟……在調查過程中,還發現有與外人來往蹤迹……裏外勾結……妄圖出賣我中華民族之利益換取帝國主義對他們倒行逆施的支持,不惜賣國求榮,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更有少數洋人,與這一小撮反動勢力狼狽爲奸,置其本國政府恪守中立、不幹涉中國内政的聲明若罔聞,企圖火中取栗……
本報最新消息:交待完上述罪行後,爲逃避法律制裁,兩人在獄中相繼自殺身亡,根據他們的交待和線索,在金還家中查抄出金銀珠寶等共價值約50萬兩……據初步調查,絕大多數爲其貪污受賄所得……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的是誰,但三村看一眼就知道指的是川島浪速,不禁心裏暗暗罵道:“這麽快就被别人抓住把柄了,還敢在我這裏大言不慚,哼,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老袁也看見了相關新聞,招來趙秉鈞問:“秦時竹此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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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卑职以为不敢妄自猜测。”赵秉钧本来想撒说这是他派人嫁祸与朝廷亲贵,但一想到老袁週明白这样回答肯定不行,老老实实说了。
“金、李二人被捕后,你可曾营救?或……”老袁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调,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他要说“解决”等类似的话。
“卑职曾设法弥补,无奈实在看管严密,不能找机会下手。”赵秉钧汗都出来了。
“这就怪了,难道是馨吾(胡惟德的字)使的手段,不&#;告诉我啊。”袁世凯严厉地盯着赵秉钧,“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这次赵秉钧回答地很干脆,“莫非,莫非真的象报纸上所说,两人为国尽忠?”
“不可能,绝不可能。”袁世凯斩钉截铁地说,“这两人一个贪ࢂ是为国&#;面一定有鬼。”
赵秉钧觉得蹊跷:“真要是为国尽忠,两人也不应该交待就……”
袁世凯也觉得挠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恼羞成怒动了手?”
“不可能,他是个奸雄,看他玩诈死玩得这么熟练就知道了,难道他躲了这么多天仅仅是为愤?”袁世凯当即否定,“我在想,秦时竹应该已知晓这两人的秘密,对他而言已没有利用价值,还不如……”
“大人,这事情全部是我出面让冯麟阁安排的,决计不会牵涉到您。”赵秉钧ࢡ什么,杀&#a1;什么好后悔的。”袁世凯踱着八字步,“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秦时竹的用意,你说,凭他的手段,不&#;是问不出也猜得出;但报纸上的矛头,明明又是指向那些亲贵王爷和洋人的,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从报纸的语气上来看,应该说的是良弼和善耆,什么阻挠革命、破坏共和,都和这两人逃不掉干系,那洋人多半指肃亲王府上的那个日本人川岛浪速。”
“我看也是,只是他针对这两人意图何在?”
“依卑职所见,秦时竹是色厉内荏之人,此番举动,想来是不为得罪大人之举。”
“哦,说下去。”
“一、凭秦之手段,纵然无确凿证据,但首先肯定怀疑是我们,但他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布是週是想避免和我们冲突;二、万一秦得知是我们之所为,他心中虽然气恼,但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无法发难……”
“这是何故?”老袁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听听别人的。
“理由很简单,目前两边停战议和,秦时竹也提出只要ܱ可推举大人为民国之大统领,如果此事捅出来,两家必然撕破脸皮,但又必须给内部一个交待,思来想去,推到那些王爷身上最好,反正他们也深恨秦时竹,不会让人觉得突然。”
“胡說,誰說我答應做大統領的,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对,对,大人是这么想的,但秦时竹他们就盼着大人您的举动呢。”老袁的心思,赵秉钧自然明白,口头上却还是要维护清廷颜面的,怎么说袁世凯也是内阁总理大臣,自己也是内阁部长,“对于议和,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上次延长停火时间,就是他们主动提议的,他们肯定抱着速和速决的心态,不想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有道理,”袁世凯得意地说,“看来这秦时竹也怕我啊,可他为什么要坚持两个条件呢?”
“这就是卑职评价他色厉内荏的依据,一方面他是想和的,另一方面,又要显示他的手腕;我觉得,这个两手,前者是做给我们看的,后者是做给他下面的人看的,大人您想,”一打开话匝子,赵秉钧就开始收不住了,“秦时竹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巡防营统领,骤得大权,不服者必众,以两个条件搪塞,余者固然无话可说,但也堵死了和谈的路,不经过我们首肯,这些条件断然无法达成,秦时竹自然心知肚明,所有才有举大人为大统领一说;秦之手腕,不可为不高,奈何现在羽翼未丰,故有此色厉内荏之表现。”
“有点道理,如何应付你有法子了吗?”
“卑职一时半会也没想好,但从现在看来,秦时竹也是主和的,这就好办,两家谈妥条件,就不用刀兵相见。”眼看袁世凯赞同他的观点,赵秉钧得意起来,“卑职以为,我们不妨装聋作哑,任由他和那些王爷们扯皮,总之,一个拖,一个和,一个谈,事情总是有转机的,到那时,还不全是大人您说了算。”
“就依你之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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