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鐵路線在望,孟恩遠爲了振作士氣,大喊:“弟兄們,鐵路就在那裏,過了鐵路我們就安全了。”/ 文字首發.
鐵路确實在前面,可在鐵甲列車面前,過鐵路卻是一項不可能成功的任務——陸尚榮和蔣方震帶着部隊牢牢守着。
孟恩遠正沒命的跑着,旁邊跟随的參謀大叫一聲:“統制你看!”
孟恩遠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隻見對面三百多米的鐵路上,停着兩節車廂,似乎又不象是火車車皮,“這是什麽玩意?”
正胡亂猜疑之際,裝甲列車開火了,單側的四挺重機槍開始重點發言,緊接着,守衛在旁的革命軍将士開始了步槍協奏,路基是最高點,如果不是開槍的話,根本很難發現路基的另一側還趴着許多士兵。目睹逃命時沖在最前面的手下一個個被機槍火力撂倒,孟恩遠痛苦地閉上眼睛,“天亡我也!”
“百裏兄,怎麽來了這麽多敵人?”陸尚榮也在納悶。
“估計孟恩遠的陣地已經崩潰,這應該是他撤退的部隊。”
“那就好好地跟他玩玩!”
“師長,兵法雲,歸師莫掩、窮寇莫追,現在事急,我怕孟恩遠會拼命,還是打一陣子見好就收吧。”
“傳令,在原地狙擊敵人十五分鍾,然後向山海關方向撤退。”
望着面前不斷噴火的怪物,孟恩遠發了狠,抄起一杆步槍就朝車廂射擊,一口氣打光了彈倉裏的五發子彈,也沒見對方有什麽反應,機槍火力一點停止的意思都沒有。陸、蔣兩人隻不時聽到打在鋼闆上的“當當”聲,“要不是有這麽個玩意護衛,就咱們光秃秃地守在這裏,非被打成蜂窩不可!”
等田伯雄率部找到馮玉祥時,兩邊早已和曹锟的騎兵打得不可開交。一聽援兵到來,原本因爲斷後且孤立無援的後衛部分立即士氣大振,馮玉祥緊緊地握住田伯雄的手,眼裏噙着淚水,“謝謝!謝謝!”,爲了狙擊,這個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完好無損的不到二百人,許多士兵打光了手裏的子彈,有的也隻有一、兩發了,本來打算敵人如果再沖鋒就要拼刺刀了,生力軍的到來,着實挽救了瀕臨險地的他們。
曹锟的騎兵也在咬牙堅持,仗着一口銳氣,他們連續沖鋒了三次,損失一次比一次大,效果也一次比一次差,眼看對面抵抗這麽兇,他們誤認爲咬住了藍天蔚的主力,連連向曹锟報告,請他迅速跟上增援。天黑了下來之後兩邊暫且罷手,但冷槍卻是一直不斷。怎麽才能擺脫敵人追擊呢?田伯雄想出了轉守爲攻的辦法,他讓馮玉祥先率部隊撤退,遭到了後者的斷然拒絕,“要走,大家一起走;要死,大家一塊死!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兄弟,沒看錯你,果然是條漢子,救你值了!”
“弟兄們,跟我沖啊,對敵人反沖鋒!”田伯雄身先士卒,朝陣地前沿的敵人沖擊而去。對面的敵人根本沒料到革命軍還有反沖鋒這一招,慌亂中亂成一團,田伯雄部帶了充足的手榴彈,不時朝敵人扔去,彈如雨下,爆炸火光将戰場映得通紅,再加喊聲一片,敵人更加摸不清虛實。在這樣的重擊下,騎兵們終于撐不住了,連連後退,而反沖鋒的革命軍也殺紅了眼,居然要追殺下去。
“危險!危險!”
“回來!回來!”田伯雄好不容易收攏住了部隊,“趁敵人一時沒回過神來,趕緊撤退,大夥相互掩護,交替退走!”……
聽到鐵路上槍聲響成一片,馮麟閣如坐針毯,派出去的偵察兵回來彙報說,“鐵路附近有大批人馬激戰,鐵道上還停着兩節車廂,裏面不斷地往外面開火……”
“孟恩遠有麻煩了,我怎麽辦呢?”馮麟閣找不出既能救出孟恩遠,自身又不會受損失的兩全之策。
短短十五分鍾,以馬克沁每秒鍾600多發的射擊速度,将單側備彈打去了近九成,盡管是冬天,槍管還是熱得燙手,“師長,是時候了,我們撤吧!”
“好,邊走邊撤!”
在陸尚榮做出決定的同時,馮麟閣也終于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救援的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況且他也對陸尚榮恨之入骨。小心翼翼地率領兩個營出擊,趕到鐵路附近時,陸尚榮的部隊剛剛撤退,馮麟閣虛張聲勢,算是“趕跑”了敵人,重新見到孟恩遠時,馮麟閣怎麽也沒有想到對方已經成了這副熊樣——趴在地上嗷嗷直叫,卻連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來,堂堂一鎮統制,滿身塵土,一臉痛不欲生,真讓人唏噓不已。
除了田伯雄和斷後的馮玉祥營暫時沒有消息外,其他部隊全部安然撤退,陸尚榮和蔣方震終于見到了藍天蔚等人。
“秀豪兄,終于又見到你了,這段時間可真是天翻地覆。”蔣方震緊緊握住藍天蔚的手。
“百裏兄,沒想到居然還能活着見到你,真是蒼天有眼啊!”藍天蔚本已抱定了必死決心,被營救出來後,簡直不敢相信,“多虧了陸師長救命之恩,我代表那死裏逃生的幾千号弟兄謝謝了!”
“客氣了!都是革命同志,援救是應該的,”陸尚榮皺起了眉頭,“我隻是擔心田伯雄和馮玉祥他們。”
“煥章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想起斷後的馮玉祥,藍天蔚心如刀絞。
“他們都是好樣的,個個赤膽忠心、義薄雲天,要不我再率領部隊回去找找?”蔣方震寬慰兩人,“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可能是天黑,一時找不到路,所以耽擱了。”
“但願如此!”陸尚榮也沒有好辦法,隻能再等待一會兒。
藍天蔚手下的士兵脫離危險後,個個放松下來,或坐或躺,有滋有味地吃上了晚飯——他們已好幾天沒這麽放松地吃飯了。看見手下這般凄涼模樣,藍天蔚忍不住背過身去,淚水奪眶而出。施從雲和王金銘正在仔細清點人數,最後報告說,“現在除去馮玉祥部以外,總共有2687人突圍,其中輕傷1365人,重傷487人,所有物資、辎重全部丢失,彈藥告罄。傷員正在收治,不少重傷員恐怕撐不到夜裏。”
“一定要救活他們!”藍天蔚近乎瘋狂地叫了起來,“完好無損的革命同志連一千都不到了啊!我們第二混成協本來可是有五千多人馬的,爲了革命,那麽多同志犧牲、負傷,我怎麽對得起他們?”說罷,号啕大哭,脫離了險地的衆将士亦是抱頭痛哭。
“秀豪兄,你冷靜一點,人死不能複生,犧牲的同志都是爲了革命事業,我們要繼承他們的遺願,将革命進行到底!”蔣方震勸他。
“對,一定要革命到底。”
“陸師長,你讓我帶兵去找斷後部隊吧。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犧牲了。”
“你冷靜一點,再過半小時他們還不回來的話,我自己帶隊去找。”陸尚榮寬慰他,“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整,我已發電向都督彙報,等候指示。”
“來了,來了!回來了!”斷後部隊一出現,陣地上一片歡騰,無數人湧上前去迎接。
“師長,我回來了!”田伯雄大老遠喊過來。
“好小子,終于回來了。”陸尚榮擊了他一拳,“你怎麽撤退得這麽磨蹭?害得爲你擔心了半天,正打算派部隊找你呢。”
“報告師長,我們和一股敵人騎兵交上了手,一直脫不了身,最後捱到天黑來了個反沖鋒才瞅準機會溜的。”
“騎兵?哪部分的?孟恩遠的嗎?”
“不是,從南邊上來的,也是新軍,什麽番号我沒弄清。”
“我看,不是第三鎮就是第二十鎮,咬的真緊啊。”藍天蔚連稱僥幸,不然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看來明天又有仗要打了。”陸尚榮歎了口氣,“敵人是一刻也不讓我們休息啊!”
“請陸師長放心,我們雖然人數不多,但還是能爲守陣地出力,隻是我們的彈藥和火炮都沒了,這仗有些不好打。”
“沒關系,彈藥有的是,”陸尚榮笑着說,“孟恩遠的軍火軍列讓秦都督給劫了,大批彈藥落入我軍之手,你仔細想一想,孟恩遠與你們對陣之時,可有火炮?”
“是沒有,我當時就納悶,莫非……”
“猜的不錯,全給我軍繳獲了,你要是喜歡,随便你挑。”
“陸師長真客氣,飛艇好生厲害,如果能挑我就先挑那個。”
“秀豪兄真有眼力,上來就挑咱們的寶貝疙瘩,”蔣方震笑着道,“咱們還有鐵甲車,刀槍不入,今天之所以能這麽快粉碎敵人抵抗,全是它的功勞。”
“有這等事?”藍天蔚的眼裏充滿了疑惑,不過看蔣方震認真的表情,他又相信對方不是撒謊,等到後來看見火炮和陣地,藍天蔚連連稱贊,“百裏兄不愧是士官學校的高材生,布局精細、嚴密,堪稱固若金湯!”
“說來慚愧,這些工事我出力不多,大多數是陸師長想出來的,我隻不過在一旁參謀參謀——我是參謀長嘛!就連我個人參加革命,也是秦都督推動的。”
“真的?”
“趙爾巽将我免職又攆我到南方考察,都督派人把我從車站抓了回來,勸我參加革命,後來……”
“奉天獨立究竟怎麽進行的,我可是一點風聲都沒聽說?”
蔣方震原原本本地将飛艇突擊、占領谘議局大樓,控制全城等一系列革命過程說了一遍,聽得藍天蔚直點頭,“秦都督、陸師長果然大才,革命不流血而成功,此是黎民之福。”
“如果順利的話,今夜吉林也可宣布獨立。”
“東三省獨立,是對清廷的重大打擊,看來革命完全勝利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