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我決定今夜突圍,方向是先向西北,然後再折回北,争取打回奉天去。”藍天蔚提出了突圍方案。
“藍協統,爲什麽去奉天呢?去山西和閻錫山合兵一處不是更好?”原79标标統施從雲問。
“山西路程遙遠,交通不便,火車又被清軍控制住了,估計沒等我們到山西,自己先得累垮。”藍天蔚歎了口氣,“閻錫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山西就那麽點軍隊,娘子關一破,太原府、大同府無險可守,沒準山西又落到袁世凱手裏了。”
“到奉天後怎麽辦?”王金銘也有疑問。
“奉天兵力空虛,所有的新軍都奉調出關,咱們打過去還可以繼續革命。”藍天蔚自己信心也不足,但在部下面前卻毫不露怯。
“好!都聽協統的,反正我們不投降,大不了全部戰死!”曆久彌堅的馮玉祥很有骨氣,從不輕易服軟。
“煥章的話很對,我們堅持時間的越久,就越能在北方牽制住袁世凱的兵力,使他騰不出手來鎮壓南方革命,隻要南方勝利,即使我們全部犧牲也是有價值的。”藍天蔚慷慨激昂地表态,由于通訊斷絕,他們誰也不知道奉天獨立的消息。
突然間,外面槍聲大作,孟恩遠指揮二十三鎮發動進攻了,藍天蔚急忙帶領軍官到陣地上巡視,看着部隊打退了敵人兩次營級規模的進攻。
“不對啊,對面不是馮麟閣的部隊,倒是二十三鎮的旗号,他們也出關了?”
“什麽?”藍天蔚大驚。
“更蹊跷的是,他們進攻前也不向我們陣地開炮,直接就用步兵沖鋒了,這簡直就是送死嘛!”
“我也覺得奇怪,孟恩遠再笨,也不會不曉得先用大炮轟一陣子。”藍天蔚百思不得其解,“看來他的炮兵陣地還沒有構築好。”
“那爲什麽這麽着急進攻呢?難道想打探我軍虛實?”
“真要試探也不用這麽多人,莫非另有隐情?”從敵人反常的用兵之道中藍天蔚已覺察到了些什麽,可飄飄忽忽地抓不住,“不管什麽原因,反正他現在沒炮,我們一定要堅守到天黑,天黑後秘密突圍!”
“是!”
“這麽着急的進攻,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煩,咱們一定要牢牢拖住他,牽着他的鼻子走,堅決不讓他能去增援漢口前線!”……
藍天蔚估計并不錯,吳祿貞死後,清廷委派張錫銮爲山西巡撫,命令李純率領第六鎮進攻山西,娘子關守軍力戰不支,節節敗退。消息傳到太原,革命黨潰散,閻錫山帶着幾個衛兵逃往晉北,11月10日,幾乎與孟恩遠發起進攻的同一時間,張錫銮入主山西,取消了獨立。
中午時分,山海關陣地上正在吃飯,熱騰騰的包子、饅頭各位誘人,在經曆了挖戰壕、搬軍火等強體力勞動後,革命軍将士一個個吃得很香,燒飯大師傅笑眯眯地看着他們狼吞虎咽地吃,分外顯得慈祥與和藹,蔣方震邊吃邊感慨:“真香呐!!”
“最好下午孟恩遠那小子再來進攻,咱們吃飽後狠狠揍他,讓他永遠回不了吉林!”
天上的飛艇隊可就吃不上熱的了,隻能以幹糧果腹,一個個悠閑地望風景,在天上飄蕩了近半天,地上什麽動靜都沒有,真讓人失望。好在冬天晝短夜長,等天黑了,就可以降落下去,美美飽餐一頓,然後好好休息。
“隊長,下面有黑點在移動,有情況!”觀測哨大聲地報告給指揮艇上的劉翼。
“我看看!”劉翼舉起了望遠鏡,黑點變得清楚了很多,好像是人,确切地說更象一支軍隊。
“下降高度,讓我仔細看看。”
這下看得更清楚了,下面正有一批人馬往山海關方向趕,除了徒步的步兵外,還有馬匹、騎兵,依稀還能看到幾門山炮。
“不好,敵人來進攻了,得趕緊通報關上!”
得知敵人進攻,田伯雄哈哈大笑:“真有意思,知道咱們吃飽了,有力氣打他們,眼巴巴地來送死了!”
馮麟閣所部很快擺好了架勢,幾門山炮對準關上猛轟,場面不小,可準頭實在不敢恭維,大部分都落到坡上,要不就遠遠地落在空曠地,難得有幾發打在陣地上,依托着戰壕和頭上鐵盔的防護,基本沒造成傷害,僅有一名戰士被一塊震落下來的石頭砸傷了腿。
“孟恩遠哪來的炮?”杜金德感覺奇怪,“師長,他們的火炮不是都讓咱們劫走了麽?”
“我看這不象孟恩遠的部隊。”陸尚榮用望遠鏡看了又看,“倒象是巡防營,不會是馮麟閣的部隊吧?”
“我看也象,他來湊什麽熱鬧?”蔣方震對馮麟閣嗤之以鼻,“連孟恩遠都拿不下來,就憑他能成什麽氣候?。
“郭寶嗎?”陸尚榮抓起電話,“火炮歸你全權指揮,目标區域仍是那塊開闊地,等我下令就開火!”
“是!”
山炮營開火後,見關上毫無動靜,湯玉麟指揮着部隊往前趕,馮麟閣的膽子又大了些,仔細觀察附近的地形。上午戰鬥的情況他聽說了一些,眼前還殘留着戰鬥痕迹,雖然剛才炮擊後沒有動靜,但他依然不敢托大。長官催的不緊,巡防營的兵油子也不賣力,慢騰騰往坡上趕,夏代培可沒這麽好脾氣,指揮本營散開後,快速朝坡上推進,急着去搶那個萬元大洋的頭功。。
耳聽敵人的火炮有一搭沒一搭地開火,陣地裏的革命軍戰士一個個感覺奇怪:“俺們的火炮怎麽不開火?”
“誰知道?上午戰鬥師長也是後來才下令開火的,他必定有神機妙算,咱們不用操這份閑心。”
坡上的敵人還在往上爬,400米,300米,200米,越來越近了,戰壕裏的士兵還沒有得到開火的命令。眼看陣地曆曆在目,什麽動靜也沒有,夏代培一發狠,高喊:“弟兄們,給我沖啊,誰第一個到關上,賞一萬大洋!”
一萬大洋的刺激讓兵油子們騷動起來,一改方才的懶散,争先恐後地往上跑,不僅是夏代培營,就連在後面的湯玉麟營也加快了速度。眼看到了100米的距離,杜金德準備動手了,本來瞄準拿手槍的夏代培,不料他前面一直有人擋着,他隻好作罷。
敵人逼近到隻有50米了,杜金德手裏的槍聲打破了陣地上的甯靜,戰壕裏頓時響起炒豆般爆裂的槍聲,輕重武器配合編織成一張火網,牢牢地将敵人籠罩在裏面。
敵人根本不曾料到這一點,遭到迎頭痛擊後,象一群受驚的兔子遍地亂竄,眼看着沖在最前面的那二十幾個突然被打倒,剩下的紛紛調頭就跑。革命軍哪肯輕易放過他們,一個個用手裏的步槍瞄準他們的後背開火,有幾個嫌不過瘾,拉響了手榴彈就往坡上扔,正好在擁擠成一堆的人群中爆炸,到處是慘叫聲,敵人紛紛扔下武器,抱頭鼠竄。剛才還擁擠在坡上的人潮現在全往開闊地湧去,湯玉麟和夏代培也夾雜在人群中逃命。
陸尚榮笑了,敵人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一擊,他抓取電話機,果斷下令:“開火!”
沉寂多時的炮兵開火了,148門不同口徑的山、野炮和迫擊炮向着指定區域開火,如雨而下的彈片準确地落到人群中,象割韭菜一樣割倒了一大片,1000米不到的一塊開闊地成了死亡之地。一發炮彈落下來,留下幾具屍體後,能活動的人群趕緊散開,接着又一發炮彈落下來,散開的人群再死幾個後,又攏在了一起……就象一群馬蜂在一起聚散離合,隻是能活動的人越來越少。
遠處巡防營的山炮營看見這副情景,肝膽欲裂,早忘了向關上開炮還擊——即便還擊也沒什麽用。他們沒心思開炮,陸尚榮可不願放過他們,眼看已有不少漏網之魚逃到了安全區域,他果斷下令:“炮火延伸1000米!”
一分鍾後,炮彈象長了眼睛似地落在了山炮營陣地上,由于馮麟閣催促進攻,山炮營隻草草修築了一下就投入進攻,在75mm口徑炮彈的打擊下,活脫脫變成一堆豆腐渣工程。呼嘯而來的炮彈聲中,炮營官兵很明智地選擇了逃命,即使這樣,還有不少因爲逃的慢而被送上西天。幾門山炮被炸的東倒西歪,完全沒有了剛才轟擊時的神氣。
沖鋒時位置的不同決定了兩位管帶的生死,湯玉麟沖的時候落在後面,陣地上一開槍他就往回跑,夏代培因爲沖的快,逃命時反而落在後面;等進入開闊地時,湯玉麟運氣好沒被炸到,夏代培被炸傷了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速度慢了很多,但正是這種慢速度救了他的命,湯玉麟正想在山炮營陣地上停下來歇口氣,炮火延伸就找上門來,一發迫擊炮彈直接在他身旁爆炸,他連個“啊”的聲音也沒有,就被炸上了天,倒是夏代培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炮營越打越歡,有個戰士一扭頭,發現給他送炮彈的居然是送飯的大師傅,隻見後者嘿嘿一笑:“俺也要爲打清鬼出力!别的做不了,幫忙搬炮彈俺絕對行!”。
“殺啊!”炮擊一停止,徐志乾帶着部隊以猛虎下山的氣勢殺下來,在一片“繳槍不殺”的聲音中,留在坡上的傷兵們很明智地選擇了投降——沒有比保命更重要的事了。革命軍居然還俘虜了不少沒有帶傷的敵軍,原來這些家夥平時隻知耀武揚威,根本沒上過戰場,槍炮一響,早吓破了膽,兩條腿怎麽也不聽使喚。徐志乾鄙夷地看着他們,吩咐戰士們押走。
“打死341人,俘虜137人,其中傷員95人,有幾個因爲傷重已死了;繳獲完好無損的步槍584杆,手槍7把;山炮被我軍炮火摧毀7門,其餘5門被繳獲,連帶31匹馬;我已審問過幾個俘虜,他們是馮麟閣手下……”
“不錯,傷兵好好收治,今夜用火車運回錦州。”陸尚榮給劉翼下命令,“飛艇隊繼續追擊,看敵人跑到哪裏去了,咱們争取把他們的老巢一鍋端掉。最好能再找出孟恩遠這小子的确切位置,他居然支使巡防營來進攻,我總覺得有陰謀。”
前線大捷的電報直送奉天都督府,秦時竹正和一幫政府成員邊吃飯邊商議軍政事宜,奉天獨立消息傳播出去後,各地賀電如雪片般飛來,吃飯進程不時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