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停戰協定的規定，協約國已先期提出了200億德國金馬克的賠償要求，德國80%以上的火車機車，90%的商船噸位都要被剝奪，德國所有的大企業集團都将面臨破産。衆所周知，我國代表團在巴黎和會提了一條建議，希望能夠購買德國工業資産。這條建議已經得到英法的響應，他們将以此來償付拖欠美國的外債，幫助他們躲過經濟危機。原本這個計劃還将包括德國主要軍事裝備、戰艦部隊的，但列強考慮遠東地區的穩定，拒絕了這一條件。當然，先生們也都清楚，現在即便我們想買軍艦，也不可能了。”
所謂即便想買也不可能，是指在7天前爆發的“彩虹行動”。德國投降後，根據停戰協定，德國公海艦隊遭到扣押，數十艘德國戰艦在協約國艦隊的押解下駛入斯卡帕灣。但由于巴黎和會一直都在進行，對德國的條款一直未能确定下來，不甘讓這些重型水面艦艇落入敵人手中的德國艦隊官兵，在旗艦“埃姆登”号巡洋艦發出的預先制定的信号——“彩虹”後，全數打開通海閥自沉，95%以上噸位的德**艦悉數沉沒，第二帝國耗盡15年國力建立起來的公海艦隊沒有倒在戰場上，卻以這種方式全部沉入了海底。
除了軍艦以外，德國裝甲鋼、坦克、大口徑火炮也是中國方面需要的，但出于種種考慮，英法美拒絕直接向中國出售德**火，而是由三國将其進行瓜分，當然，中小口徑火炮和輕步兵武器不在其列。但對于這些，中國卻并不需要，國内自主生産的已經能夠滿足需要了。諸如商船、機車頭之類，因爲英法本國的損失也十分巨大，大量的民用船舶在戰争中被征用然後又被德國潛艇擊沉，現在正好直接拿了德國商船來彌補英法美各國商人的損失，中國也撈不到多少殘渣。
當然，這些并不是中國關注的焦點，北方集團既然作爲國策集團，自然有非同一般的視野。
“于是，我們便把目光轉向了德國的重工業、軍工資産，這些資産均是協約國明确要沒收的，各位或許已經或多或少接到了通知。”夏海燕的話說得很直接，但又非常客觀，協約國要沒收德國的重工業資産并不是空穴來風，尤其是法國最爲積極，一方面是爲了緩和本國的經濟危機，另一方面也不無打壓德國競争對手，削減德國經濟潛力的考慮在内。倒是美國反對過分削弱德國，以期能夠在歐洲大陸維持平衡，但鑒于英法拖欠美國的戰争債務實在太多，在政治與經濟之間，華爾街的力量絕不容忽視。
“諸位一定比我還清楚。這些資産對英美而言隻是一個數字，同樣的設備、資産他們有的是，根本用不着引進，更不值得爲之付出代價；日本或許想要，但它付不出錢，日本人最後一個銀币都花在了海軍身上。唯一需要而又付得出錢的，隻有我們中國，确切地說，是我們北方集團。”夏海燕掃視了神色略微有些激動的衆人一眼，“各位或許會說，這是你們個人的、股東的财産，不是德國國家的，但在協約國眼裏，沒有這個區别。德國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隻有值錢和不值錢的區别，沒有國有還是民有的區别。特别是，我聽說巴黎和會還組織了有關法庭，要組織審判犯有戰争罪的個人，除了軍事和政治人物，與之聯系緊密的經濟界人士也在其列。”
這當然不是夏海燕無端捏造，事實上确有其事，但後來在千絲萬縷的因素共同作用下，德國财閥都逃脫了這些指控，甚至于類似魯登道夫、興登堡這樣的軍事人物也沒有受到追究。但現在，這些經濟寡頭都生活在一片風聲鶴唳之中，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十分敏感。
會場一片竊竊私語，德國面臨的局面很糟糕，各大财團的日子也很難過，但像夏海燕這樣單刀直入的剖析，卻還沒有。事實上，在前面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夏海燕已經與德國經濟界的重量級人士進行了深入洽談，通過不同的渠道向各界吹了風。而夏海燕方才提出來的建議也擊中了德國重工業界的軟肋，這批經濟寡頭的擔心從中國方面提出資産收購計劃的那一刻起就存在了，按照他們原本的預計，既然賠款不可避免，那英法就不會剝奪德國的資産——誰會去殺能下蛋的雞呢？比如條約中就有這樣的明确規定，德國以後要每年向英法賠償4000萬噸煤。但這樣來錢的速度畢竟太慢，對英法已經瀕臨崩潰的财政體系而言是緩不濟急，而且還保存了德國的工業能力，中國直接用現金開展資産收購的計劃一提出來，英法美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
這可不是幾百萬英鎊的生意，這是幾億，甚至十幾億英鎊的生意。雖然這會不可避免加強中國的力量，但毫無疑問，中國的威脅終究要比德國少一點。唯一對這個議案持反對态度的或許隻有日本，一旦中國利用德國的工業資産發展起來，日本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但日本自己又拿不出錢，更沒有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絕。更何況，這是英法美三國點頭同意的，日本再跋扈，也得顧忌三國的立場。
台下衆人都在議論，中國的提議雖然和會還在讨論，但看起來被确認隻是一個時間問題，現在關切的中心在于，中國人想要什麽？所有人都忐忑不安，中國計劃在他們看來是最惡毒的，所有被中國看中的企業，都将從德國消失。但夏海燕的邀請他們又不敢不來，萬一被中國人盯上，英法占領軍可是不會客氣的。
“我知道諸位先生對這項計劃本能地反感，甚至還有人對我發出威脅。但我想說，中國北方集團和中國政府之所以提出這項議案，不是要毀滅德國，恰恰相反，這是在幫助德國渡過難關。”夏海燕看了衆人一眼，她心裏其實也在打鼓，要不然出發之時陸尚榮也不會爲了她的安全考慮，給他配了整整半個連的精銳特種兵做保镖，還要求德國政府公開承諾保證夏海燕的安全。這項安全保證，還是經過英法美三國背書的。
“這些資産無論是被協約國沒收還是被中國收購，我看不出來對我們有任何不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您是古斯塔夫？克虜伯先生吧？”夏海燕微微一笑，“很榮幸見到您。”
“正是我。”古斯塔夫原本不姓克虜伯，他娶了老克虜伯的女兒，這樁婚事還是威廉二世親自安排的，爲的就是讓克虜伯這個名字延續下去，從某種意義上說，克虜伯的名聲是同第二帝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同樣，德國戰敗對經濟界打擊最深的自然也是克虜伯公司。不但目前所有爲軍事服務的産業已經全部停工，協約國已經将全部設備進行查封，而倉庫裏的成品、半成品也已經被各國瓜分完畢。
“希望諸位能夠明白，這樁生意如果我們通過英法占領軍購買，那麽就是**裸的資産處置；而如果通過我們向德國方面購買，卻是另一種中德經濟合作。”
“周夫人，恕我直言，姑且不說購買的價格是多少，即便是低價，有關變賣的資金也到不了我們手上，隻能爲英法所掠奪。既然結果不變，我們爲什麽還要費盡心機與中國合作呢？說不定通過國際拍賣還能賣出一個更爲理想的價格。”
克虜伯的觀點代表了這些經濟寡頭最直接、也是最明确的想法。
“不能簡單的劃等号。”夏海燕搖搖頭，“我方才說了一攬子計劃，北方集團是有一套完整的解決方案的，這個方案解釋起來很複雜，但概括起來很簡單。在英法進行評估後，這些資産将由中國購買，并運回中國國内，相關款項毫無疑問是要交付給協約國當局。但北方集團有額外承諾，一旦在中國興建起相關企業後，作爲原有資産的擁有者，德國方面如果能夠提供方便與技術指導，将能夠在新的企業中占有不少于25%，不多于30%的股份。”
台下一片竊竊私語，按照這個辦法相當于德國工業界以大大縮水的資産價值在中國入股，吃虧是擺明了的，但好過被協約國征收後的一無所得。
小西門子的發言很具有代表性：“我有三點疑問：第一，對德國工業界而言，這是巨大的損失，需要我們做什麽才能獲得中國方面所提供的更多補償；第二，協約國能夠同意類似的條款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中國究竟能夠支付多少款項來支撐整個購買計劃。”
這番話赢得了衆人的呼應，大家都把目光投射到了夏海燕身上，期待她能夠給予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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